一九三八年的春節並不平靜,二月三日,也是舊曆正月初四,按照傳統習俗,春節正應是闔家團圓的日子,可全國戰場卻因日本人的瘋狂進犯而顯得更加危急,當日,日外相在議會上聲稱中日已正式進入戰爭狀態。
這是在提出以不平等條件作爲代價進行戰爭協停而遭到拒絕後,日本人喪心病狂的侵略本意已經無可遮掩,乾脆直接暴露出了利齒獠牙,公開宣戰,即便國聯理事會在前一日剛剛通過決議案,鼓勵國聯理事會會員國對中國進行援助。
西方國家秉承着一貫的“紳士風度”,嘴上說着的援助,僅僅只是建議,這樣溫軟的說辭也並未對日本起到警示作用,反倒讓其認定了諸國的袖手旁觀,更加瘋狂和放肆而已。
也是在日外相召開議會當天,北平及上海的日本使館便無比囂張地通電全國,聲稱將對長江以北一帶進行轟炸。
在之後的兩天,慘無人道的南京大屠殺終於結束,日軍陸軍主力部隊早已派兵他處,強渡淮河,進兵山東、山西,毫無人性的日軍部隊在南京大屠殺中早已將最後的人性泯滅,在不斷進犯中,再次在山東淄川、淄博及山西古交等地製造慘案,殘殺村民燒燬房屋,一樁樁慘案接連不斷通過各種形式的報道出現在國人眼中。
更有令人痛恨之實,竟有日軍將被害的數十名中國士兵屍體塞入醬缸中,並砍死百姓放火燒房!
在菊紋酒店內的楚盡忠看到報紙後,雙手青筋暴起,將那報紙撕成了碎片卻不解恨,如若此時在他眼前的乃是日本人,恐怕早已上前將其碎屍萬段。
真正身處這個年代之後,纔會真切地體會到戰爭的殘酷性,楚盡忠不是沒有見到戰場上的屍山血海,不是沒見過戰士們的英勇就義,他並未麻木,只是心知肚明那本也是士兵的天職,然而百姓乃是無辜的!將並無罪責的百姓殺戮取樂,令其痛失家園,這完全不是人類所應有的行爲!
楚盡忠來回踱步,早已經坐不住了,儘管此時的他還不知道自己在戰場上能做什麼,但總好過在這裡樂享安逸!
與李宗仁通過電話後,楚盡忠只將自己的想法一股腦傾倒給了李宗仁,並表示自己要儘快前往武漢,電話另一頭的李宗仁似乎心不在焉,安撫楚盡忠耐心再等幾日,前往武漢的專機後天便可抵達,滿腔熱血無法按捺的楚盡忠激動不已道:“長官!在這裡等一天說得輕鬆,可一天裡又有多少同胞會死在日本人的刺刀之下!此時還躺在賓館睡着高窗軟枕吃着熱湯熱食,這讓楚某夜不能寐食不能咽!”
電話那邊的李宗仁深吸了口氣,終於語重心長道:“你的心思,本長官自然能理解,然而處事當以大局爲重,委員長將你特別晉升爲少將軍銜,這其中的用意難道你還不明白?”
楚盡忠梗着脖子直言不諱道:“委員長的破格提拔,楚某自然感激不盡,正因如此才迫不及待前往戰場殺敵,不負委員長的苦心……”
不等楚盡忠把話說完,李宗仁便笑了一聲,那笑聲令楚盡忠感到有些不舒服,似乎滿腔的熱血都被這一聲冷笑給驅散,化作了徹骨的冰涼。
“盡忠,照實說吧,”李宗仁坦然道:“有些人乃是要在戰場殺敵的,有些人,則起到了另外的作用,你之與委員長、之與武漢、之與全國抗日,起到的乃是一個表率的作用,委員長既然這樣安排自然有他的用意,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身位軍人,最高尚的品德只有服從!”
話說到這兒,李宗仁沒有再說下去,楚盡忠已經被兜頭蓋臉地潑下了一盆冷水。
如若自己此時還是南京戰場上那個無人問津的普通士兵,此時也不會有人關心他的何去何從,然而本以爲大權在握重兵在手,就可以爲國家盡一份力,現在看來,這樣的想法的確是有些幼稚。
放下電話的楚盡忠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間裡,然而看到放在茶几上的東西,剛剛的沮喪卻全部一掃而空。
擺在茶几上的是一個鐵皮小盒子,只有半個巴掌大,已經磨損得非常厲害了,輕輕按一下上面的機關,一顆銀色的藥丸便從盒子裡掉落出來。
楚盡忠雖然不是學醫的,但是對這東西也有所瞭解,在那鐵皮盒子上還刻着畫像和兩個小字,“仁丹”。
作爲常見藥物,仁丹有提神醒腦、防止噁心暈眩的作用,爲日本森下仁丹株式會社研發,當時時值日俄戰爭時期,戰爭的思想在日本已經逐漸深入人心,仁丹廣告便是藉此思想,將廣告上的形象設計成了穿着禮服頭戴雙角帽的形象,但是究其根本,仁丹上的形象卻並非軍人,而爲外交官,至於其鬍子,則是以德皇威廉二世爲接見對象。
日本人研製的雞肋設計比比皆是,後世更聽說過諸如吃泡麪專用帽子、看電影專用飲料吸管諸如此類,由此對日本人的奇葩本質可窺見一斑,這仁丹雖然沒有什麼特殊的功效,僅僅也只是類似清涼油,但在日本的銷量卻非常顯著。
楚盡忠之所以對其有所瞭解,卻並非這種藥物本身的作用,而是仁丹的廣告。
對於仁丹廣告上的形象,有人猜測爲伊藤博文之子,有人猜測爲當值日軍滿洲軍總司令的大山岩,但這都不是重點,重點在於那德皇威廉二世一樣的鬍子。
在日軍侵略中國時,仁丹的廣告也跟着來到了中國,且不說這種銀色小藥丸在中國的銷量,令人不曾想到的是仁丹廣告上那兩撇鬍子居然成了日本人進行侵略的暗號,通過兩側鬍子上下翹起的方向作爲隱性路標,由此可判斷左右方向,和前方是否可以通行。
就連在侵略南京的時候,日本人還依靠這種暗號似的地標進行侵略和屠殺,楚盡忠隱約記得自己的確在南京看到過仁丹的廣告,由此可見並非空穴來風。
而這隻藥盒,乃是由韓超羣發現,就是從趙美琪的手袋裡掉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