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關係。”
楚盡忠說的很坦白,自己與唐鈺柔和柳春的確只是萍水相逢,若真非要說上關係,兩人便是他的救命恩人,僅此而已。
由兩個女人救了條命,郭懷允的不屑之情躍於臉上,然而楚盡忠卻冷笑道:“老子這輩子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沒死在日本人手下,就算跳江也值,但老子撿回來一條命,不是爲了死在你手上!”
郭懷允挑眉,揶揄道:“就憑你,躲在山洞裡殺鬼子?”
“老子的弟兄,南京城裡,日本人入城式上,七百條人命換了小日本朝香宮鳩彥王和*石根的人頭!”楚盡忠雙眼通紅,彷彿充血了一般,咬着牙道:“老天爺不讓我死,那就證明我該殺的鬼子還沒殺完!”
剎那間,郭懷允臉上的表情發生了變化,雖然在深山老林裡打游擊,但是從隨身帶着的電臺裡還是能得知外面的情況,尤其是楚盡忠帶人破壞了日本軍隊入城式的情況,聽到這消息那天晚上,郭懷允還開了壇酒慶祝一番,南京城裡仍有這樣的鐵血之士,的確是大振威風的事情!而這人現在就在自己眼前?
郭懷允沒說話,匕首反手一翻,割斷了楚盡忠手腕上的繩子,拽起他的手掌攤開一看,因勾動扳機而被磨得血肉模糊的手指就在眼前,身上斑駁遍佈的傷痕便更不用說。
“兄弟!”郭懷允有些激動,親手幫楚盡忠解開了繩索,拍着他的肩膀道:“你是條漢子,我郭懷允有眼不識泰山,誤會了!”
爲楚盡忠鬆綁後,郭懷允面子上有些掛不住,連忙命人準備了吃喝,在這荒郊野外,能有乾糧野菜已經實屬難得,郭懷允大手一揮,吩咐着手下的衛兵道:“楚兄是*的大功臣,有什麼吃的東西儘管拿!”
楚盡忠坐在桌前狼吞虎嚥,已經想不起來多久沒有正經吃過東西,衛兵很快端着一盒罐頭和一包油紙送了上來,油紙裡包着的竟然是一小塊牛肉,郭懷允一看,眼睛都直了,拍着桌子瞪眼道:“這是從哪兒翻出來的?”
衛兵唯唯諾諾道:“報告隊長,這是從您的鋪蓋裡找到的。”
郭懷允氣得臉都綠了,喃喃暗道:“老子讓你拿吃的,沒他孃的讓你從老子的鋪蓋裡找吃的!”
兵荒馬亂的時候,能吃到一口熱湯已是幸事,郭懷允這一小塊牛肉八成還是留給自己聞味兒解饞的,楚盡忠連忙感激不已道:“郭兄的確是仗義之人,在城裡打仗已經多少天沒吃過飽飯了,郭兄一看就是仗義大方之人!”
郭懷允睜大了眼睛盯着那塊牛肉,楚盡忠訕笑道:“郭兄不介意吧?”
“不……介意。”郭懷允說罷別過身去,楚盡忠已經三下五除二將那牛肉吃得乾乾淨淨,郭懷允連忙將剩下的油紙小心地折了幾層塞進懷裡。
酒足飯飽,楚盡忠滿意地擦了擦嘴,一邊剔牙一邊咋舌道:“小日本的罐頭實在不是人吃的,這叫什麼?難以下嚥!”
郭懷允探頭瞥了一眼被吃的連湯水都不剩的罐頭,欲哭無淚。
“現如今,日寇對我中華所採取的,乃是蠶食之攻勢,”拍着肚子心滿意足的楚盡忠變了臉色,一臉正色道:“我泱泱中華,以其島國彈丸之地難取鯨吞之勢,正因如此,更要謹慎於其地方之緩步侵略。”
日本對中國的攻勢乃是一目瞭然的,在楚盡忠看來,一個城市、一個省會的被佔領,並不能阻擋全面抗戰的決心,與之相反,正如南京的被侵佔,反倒會激起全國抗戰的鬥志和士氣,然而最危險的地方,卻是在鄉村,在百姓之間,必須要穩固民心,方能保證抗戰之士氣。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如若失去了民心,纔是全面抗戰最大的敵人。
郭懷允沉重地點了點頭,這些日子來所目睹的屠村之事不在少數,百姓的恨意纔是令人最爲痛徹心扉的,他拍着桌子道:“這也是委座下令實施敵後穿插和地方遊擊之策略的意圖所在。”
郭懷允的話讓楚盡忠放下心來,國軍大部分將領對於敵後遊擊的戰策甚是不理解,但由郭懷允這樣縱觀全局能屈能伸之士率領部隊,自然無需對這支遊擊縱隊的發展有所擔憂。
“自敵軍佔領杭州、蕪湖及南京之後,日軍將由攻勢改爲守勢,將全部兵力轉移至津浦線,至於日本人的主要目標,則仍是鞏固佔領的華北地區,實則積累實力,以對應與蘇開戰,形勢發展至此,硬性陣地的消耗戰對於我軍而言全無意義,實屬應採取柔性戰法,”楚盡忠說着便藉着掛在一旁的地圖,一邊標註一邊講道:“日軍既然試圖鞏固華北,則必須掌握津浦線及膠濟線,這樣一來方可保證其作戰運輸,不然無法以戰養戰,而我軍之作戰意圖便是控制其戰爭運輸,必要之舉動便是以縱深配置有力正規部隊,在交通要線上與敵人進行殊死相搏,方能剋制日軍蠶食之戰術。”
楚盡忠所說的,都是就他在後世對於戰局的瞭解,其角度的全面及宏觀,聽過之後不免令郭懷允爲之一振,頓時充分意識到了敵後遊擊的重要性。
這一番言論不免令郭懷允對楚盡忠感到更爲欽佩,眼中的欣賞之情難以掩飾,忍不住擊掌道:“楚兄說得沒錯,此時當取敵後作戰,方能牽制敵軍之兵力,斷絕其接濟,擴大地形前呼後應。”
“不錯,正是如此!我游擊隊伍不與其決戰,以潛伏及擾亂敵軍後方爲主要戰略目的,這樣一來,便可爲正規軍隊的長期抗戰做好最爲完善的準備!”
兩人相談甚歡,郭懷允頓時生出了一種相見恨晚之情,忍不住拍着楚盡忠的肩膀道:“以楚兄這等宏才大略,實屬將才,只是不知楚兄接下來有何打算?”
楚盡忠笑而不語,然而在他的心裡,早爲自己下了一盤大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