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齊刷刷站起身,阪口走到牆壁掛有地圖的前面,拿起一根細竹棍,指着地圖上一個四面環山的凹地說:“所有進攻部隊,明天一早,開始朝鄭成奎的山寨靠攏,後天中午前,所有作戰部隊都必須到達各自指定位置,在帝國空軍半個小時的轟炸結束後,對鄭成奎的山寨發起攻擊!”
山寨的深夜,顯得格外寧靜,董李茂躺在簡易木板牀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無法入睡,他腦袋裡不斷閃出奸細這個詞,他把徐洪明到山寨後與自己說過的每一句話,都認真仔細的琢磨了一遍,把他的每一個眼神和動作都想了又想,腦子裡忽然想到他接過自己遞給他手槍時,徐洪明的手指伸進手槍扳機裡的情景。
董李茂坐起身,心想不好,下牀剛想穿上鞋子,忽然聽到了一聲槍響,接着聽到苟豪的喊叫聲:“有人跑了……”他顧不得穿上鞋子,光腳拿上衝鋒槍就朝屋外跑。
因爲沒有多餘的可居住屋子,所以特務連戰士都露宿在樹林中,簫聲和徐洪明也不例外,兩人靠在一棵松樹下,都假裝睡了過去,誰也不說話。
苟豪就靠在他倆對面十幾米遠的一棵松下,此時正睡得呼嚕聲震天響。
簫聲腦袋迅速回想着見到徐洪明後和他說的話,想到徐洪明提到他父母被日本人殺害是因爲叛徒出賣,而且他說自己是抵抗組織的人,連父母都不知道,那麼,那個叛徒是如何知道的呢?
想到這裡,簫聲扭頭看了一眼右側和自己挨在一起的徐洪明,心裡嘀咕:難道他就是那個叛徒?
這個想法一旦冒出來,簫聲便聯想到還有徐洪明知道自己在仰光的真實身份,而且他也知道了仰光僞軍中有潛伏的軍統人員。
簫聲不聲不響的伸手去摸身邊的槍,但摸了個空,他心裡一緊,再摸身上那把潘光祖給他配備武器時同時給的軍用匕首,可是匕首也不在了他大吃一驚,想喊對面睡熟打呼嚕的苟豪,可就在他剛要張口,口鼻已經被人用手死死捂住,接着脖頸一涼,感到自己的頭和身體分了家一樣,最後腦袋裡唯一的意識是:自己死了。
徐洪明假寐,心裡一直提防着簫聲,他這次跑到董李茂的特務連來,目的很明確,就爲了協助日本人幹掉讓日本人談之色變的董嘉城。當他從董李茂手中接過槍的時候,忍不住的想一槍把他殺了,好在他沒那麼幹,要不然死的人是他,也就不可能遇到簫聲了。他當然也發覺董李茂注意到了他接過槍後那個下意識動作,而且董李茂說‘槍裡沒彈夾’的時候,讓他警覺到董李茂並不信任自己,所謂做賊心虛,徐洪明內心慌亂了,而且剛纔地雷的爆炸聲,讓他心裡更加惶恐。徐洪明非常瞭解董李茂的精明強悍,現在自己還活着,那是因爲董李茂還沒完全做出準確的判斷,一旦董李茂認準了自己是叛徒,那下場,會比日本鬼子被閹割還慘。
所以徐洪明呆不住了,哪睡得着,早已想開溜,但他又有些捨不得,因爲簫聲。
徐洪明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遇到簫聲,尋找簫聲下落,可是他投靠日本人後,山田交給他的最要緊任務之一,因爲簫聲身上,有日本人想得到的東西,那就是芒市一號潛伏的特務名單。當然,他也想找李媛媛,一是爲了她領導的組織,二是爲了得到她。
徐洪明以爲簫聲身上肯定帶有那份名單,心想要是再不動手,等董李茂認定自己是個奸細後,恐怕再也沒有機會拿到簫聲身上的名單了,這可是關係他後半生榮華富貴和父母生命安危的東西,山田答應他,只要抓住簫聲並拿回名單,協助日本人殺了董嘉城,就可以放了他父母,並送他們全家到日本去。
這就是徐洪明投靠日本人的真實目的,他的父母被山田控制了,他不給日本人賣命,那他和父母的命都保不住。
徐洪明心想,既然現在殺不了董李茂,那隻好先拿到名單再說,於是他悄悄地把簫聲身邊的槍拿到自己一邊,然後又摸走了簫聲鞋子刀鞘裡的匕首,就在簫聲稍微動了一下摸匕首的時候,徐洪明先下手爲強,左手捂住簫聲口鼻,右手的匕首在簫聲的脖頸下一抹。
徐洪明可不是一般的人,他練過武,身手不比苟豪差,動作之快,出手之狠,讓簫聲根本沒有反擊的機會,幾乎沒有任何聲息,就把簫聲給幹掉。徐洪明等簫聲四肢再沒動靜了,纔開始搜他的身,同時目光掃了呼呼大睡的苟豪一眼,可是,他沒搜到那份名單,可簫聲身上,並沒有其它東西,於是他以爲簫聲把名單藏在了衣服領子或褲腰縫合的位置,又仔細的搜索了一遍,還是沒能找到。
這個時候,有一隊巡夜的從不遠處朝這邊走了過來,徐洪明不敢再停留,拿起簫聲的槍,弓腰悄悄地快速跑開,朝山寨下山的路方向,藉着樹林做掩護,跑到山寨出入口位置,被兩個守山寨門的戰士攔住,他並沒打算開槍,而是迎上前去說自己是董連長的客人,在兩個守門戰士戒備心放鬆下來後,忽然發難,手中匕首唰唰兩聲,對方還來不及看清他的出手,脖頸已經被他的匕首劃開,兩個戰士睜大了雙眼,不敢相信的雙手捂住自己往外噴血的脖頸,喊不出話來,就那樣雙雙倒了下去。徐洪明殺了兩個攔住自己的戰士,雙手端起從簫聲那裡得到的衝鋒槍,因爲進出山寨門的兩邊,還有兩挺機槍,他拉開山寨門,走出沒幾步,便聽到左邊有人喝問是誰,他藉着月色,朝那人掃了一梭子,然後快速朝前跑,躲進了路邊灌木叢裡,右邊的機槍響了,但失去了最佳射殺徐洪明時機。
這就是董李茂聽到的槍聲。
槍聲一響,苟豪頓時從睡夢中驚醒,端起衝鋒槍,首先朝對面徐洪明和簫聲相互靠着的樹下看了一眼,只見一個人橫躺在樹下,少了一個,他心想壞了,跑上前去一看,簫聲的脖頸被人割斷,徐洪明已經不見,於是高喊:“有人跑了……”
這就是董李茂聽到的喊聲。
董李茂記得苟豪帶着簫聲和徐洪明,睡在他住的茅草房後的樹林中,所以他跑出茅草房,直奔樹林。
“連長,徐先生跑了,還殺了蕭先生!”苟豪看到董李茂跑過來,趕緊彙報。
董李茂大吃一驚:“蕭先生的屍體在哪?”
苟豪於是領着董李茂,快步走到樹下。
董李茂蹲下身,看到簫聲脖頸被割斷,雙眼還睜着,他爲自己的一時大意,恨得使勁一拳砸在樹幹上,砰的一聲,樹皮給他的拳頭砸出一個凹陷:“都怪我啊!蕭先生,我對不起你……”
鄭成奎他們也趕了過來,苟豪一跺腳大聲說:“是我沒看好他們!我這就去把那個王八蛋的頭提回來!”說完,轉身要朝山寨門口跑。
董李茂大喝一聲:“你給我站住!”
苟豪停下腳步,急得大聲說:“連長……”
“別追了,等過了這陣,我會親自去找他算賬的。”董李茂抱起簫聲的屍體說,他擔心把苟豪的命也搭上,他見識過徐洪明的身手,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對付得了的。
董李茂把簫聲的屍體抱進他住的茅草屋裡,點亮了燈,耳邊響起簫聲說過的話:即使我死了,也要把我的屍體運過江去。
這說明那份名單,就在他身上,會在哪裡呢?
董李茂望着屍體,衣服他早已搜過,那麼重要的東西,按理說簫聲不可能把他藏在別處,不然也不會說出把屍體運過江去的話,難道他把膠片藏在了身體裡?董李茂忽然冒出這個念頭,於是動手脫下簫聲衣物。
董李茂從頭髮開始摸,不放過任何一寸地方,當他摸到屍體左側大腿內的時候,發現了一個一寸左右長的傷口,他用手指在上面壓了壓,裡面有個硬物,心裡頓時明白了。
他離開屍體,打算去拿匕首時,鄭成奎推開茅草屋的門走了進來。
“嘉城老弟,看來特務連駐地的地雷,可以肯定的是那個姓徐的王八蛋引了日軍去踩響的,現在這個王八蛋又跑了,而且知道了我們山寨的具體位置,是不是該採取什麼措施,準備應對鬼子的偷襲?”鄭成奎看了一眼光溜溜躺在地上的簫聲屍體,有些不明白董李茂爲何要把死人的衣服扒光,但他沒問,而是說出他到董李茂這裡來想說的話。
“讓弟兄們加強警戒就是,鬼子在特務連駐地吃了苦頭,肯定也想到山寨周圍佈下了地雷,他們是要把我們合圍後,纔開始行動,如果我沒想錯的話,小鬼子會先用飛機轟炸,然後才地面進攻,我們仍然按原計劃行動,要是我們先動了,反而會加速日本鬼子的行動,對我們不利,兄弟部隊沒法給予我們側翼的支持,那是非常危險的。”董李茂說。
鄭成奎點點頭說:“那好吧,我們按計劃行事。”
“鄭隊長還有什麼事嗎?”董李茂見鄭成奎說完話還沒有要走的意思,問了一句。
“哦,沒事了。”鄭成奎回答,轉身走到門口,又扭回頭,盯着地上簫聲的屍體問了一句:“嘉城老弟,你這是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