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短時間內,把兩三千人的隊伍疏散開,說來簡單,做起來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好在都是軍人,而且都是從死亡邊緣被拉回來的人,加上董李茂果斷的決策,不到四個小時,特務連的臨時駐地,除了那些被踩踏得亂七八糟的青草和樹叢外,所有一切,又恢復到原來的平靜中。(_)
董李茂首先去看苟豪,曾子凡面容疲倦,已經給苟豪做完了手術。
“已經脫離了危險,幸好是右胸,沒傷到心臟,加上苟教官身體強壯,應該在晚上能醒過來。”曾子凡在給潘光祖取大腿上的子彈,口中卻給董李茂說苟豪的情況。
“其他弟兄怎麼樣?”董李茂看到苟豪躺在鋪墊了厚厚一層樹葉的臨時搭成簡易木牀上,臉色蒼白,但呼吸還算均勻,懸着的心放了下來。
“其他傷員沒什麼大礙,幾天後都能恢復如初。”曾子凡回答。
潘光祖受傷的大腿,曾子凡給他打了局麻,頭腦還清醒,董李茂笑哈哈的問:“胖子,挨槍子的滋味不好受吧?”
“沒事,我的肉厚,你看,機槍子彈都沒能射穿。”潘光祖向來樂觀,即使現在他快要死了,也會說上幾句玩笑話。
“要是再往上那麼一點,軍需官,你恐怕再也逛不了窯子嘍。”曾子凡用鉗子夾着一個血糊糊的彈頭,給潘光祖看:“這可不是一般的機槍子彈頭,是大口徑的重機槍彈頭,要是射在你那個地方,恐怕啥都見不到了。”曾子凡把鉗子夾住的彈頭往一個鐵皮茶缸裡咣噹一聲丟下說。
“藥品夠用嗎?”董李茂問。
“主要是消炎藥,從騰衝城買的那些足夠了,鄭隊長他們走的時候,那幾個軍醫還跟我要了一部分,他們的傷員多,需要大量的消炎藥。”曾子凡已經開始給潘光祖縫合傷口。
“我們不是在巖洞倉庫還有一些藥品嗎,回頭我讓小鬍子他們送些過去。”董李茂走出樹枝搭建起來的臨時醫療室前說:“兩個小時後我們要轉移,儘快做好準備。”
曾子凡擡起頭問:“爲什麼呀?我們有傷員,恐怕行動不便。”
“我也不想讓弟兄們受累,可是,剛纔不願意留在部隊裡的人,很可能會被日本鬼子抓住,難免有人把這個地方告訴鬼子,得儘快走。”董李茂嘆了口氣,這是他最擔心的事,一夜的行軍打戰,疲勞的戰士需要休整,但必須在安全的環境中,這裡已經暴露,不能呆下去了。
董李茂讓趙勇下傳轉移的命令,他卻來到自己住的那個小山洞中,看到胡三還守在門口,在和裡面的那個人說話。
“小鬍子,你也去準備吧,兩個小時後出發。”董李茂支開了胡三,走進洞裡,拿起水壺喝了口水,然後拿出罐頭,用刀尖戳開,遞給被胡三帶到這裡的那位中校。
“你就是五軍特務連連長董嘉城?”那人接過罐頭問。
董李茂自己又開了個罐頭,吃了一口點頭回答:“是我。”
“你爲何把我單獨留下?”
“知道這次爲何打龍陵城嗎?”董李茂沒回答,而是反問一句。
那人嘴角苦笑一下,沒回答。
“你真名叫張文墨,是軍統的人,上面知道你被俘後,命令我們務必找到你。”董李茂像是在談一件無關緊要的事一樣,邊吃邊說:“你也許早已清楚,軍統的命令是死活都要,我想知道的是,小鬼子爲何沒有刑訊你?”董李茂盯着張文墨雙眼問。
張文墨也盯着董李茂回答:“因爲他們不知道我真實的身份。”
“是嗎?日本鬼子的情報人員就那麼傻?”董李茂想從張文墨雙眼看到他說的話可信程度,自從他看到張文墨沒有絲毫的刑訊過痕跡後,心裡懷疑他是不是叛變了。
“他們是問過我,但並沒用刑,因爲被俘的軍官太多,也許他們問不過來,僅僅把我單獨找去問了問職務和服役的部隊番號,並沒問太多其它的情況。”張文墨苦笑一聲:“你懷疑我?”
“難道不該懷疑嗎?”董李茂把手中的軍刀在罐頭邊颳着,發出刺耳的響聲。
“這麼說,你要殺了我?”張文墨看了董李茂手中的刀一眼。
“殺你……爲什麼殺你?”董李茂臉上露出神秘的微笑問。
張文墨又看了一眼軍刀,他承認自己輸給面前這個年輕人,自己心裡的那份膽怯,讓對方捕捉到了。
“我確實是張文墨,是軍統的人,我還來不及出城,就被日本鬼子堵在了城裡。”張文墨似乎想講清楚自己的清白。
“和你一起的人呢?”董李茂問:“你不可能是獨自被堵在城裡的吧?”
“我是跟隨六十六軍一起行動的,也可以說是軍統安插在六十六軍的密探,你們救出的那些人,基本都是六十六軍的,我因爲身份特殊,很多人不認識我,被俘後,也有一起關押在縣監獄的人問過我是哪個部分的,我回答是五軍200師宣傳科的,用的名卻是真的,因爲李默確實是200師宣傳科科長,軍銜也是中校,他是我以前一個同學,也許日本鬼子問了我的名字後,通過秘密渠道也查實過,所以並沒引起他們對我的特別關注。”張文墨回答。
董李茂邊聽邊判斷真僞,從他說的情況看,基本還算合理。
“這麼說,和你一起被關押的人中,沒有一個人認識你的?”董李茂在這個問題上有些不信。
“我是四月底到的六十六軍,表面上的職務是軍部高級秘書,接觸的人,基本上都是六十六軍那幾位高級將領,和下面的人沒有打過交道。”張文墨解釋。
“那你爲何不跟隨六十六軍軍部一起撤離呢?而是被日軍堵在了龍陵城?”董李茂追問。
“是爲了執行上級的一個命令。”張文墨立即回答。
“什麼命令?”董李茂刮罐頭的刀停了一下。
“貌似軍統的命令與董連長沒什麼關係吧。”張文墨把手中的罐頭重重的放在地上。
“但你的生死在我手裡。”董李茂嘴角又露出微笑,很平靜的說:“我現在就可以殺了你,因爲我接到的命令是不論你的死活,唯獨不能落在日本鬼子手中。”
張文墨愣了一下,苦笑着說:“這是軍統一貫的伎倆,在他們手裡,多我一個冤魂算不了什麼,只不過,要是我死了,會有更多的人死去。”
“這麼說,你還死不得咯?”董李茂譏笑說。
“你不僅不能殺我,而且還得放了我。”張文墨站起身,走到洞口,望着外面正在收拾東西準備撤離的戰士說:“我必須再回龍陵城!”
“你怎麼知道你走得了呢?”董李茂沒有站起身,而是吃着他的罐頭問。
張文墨回頭望了一眼董李茂問了一句:“你聽說過芒市一號嗎?”
“芒市一號?”這回董李茂發愣了:“你是說,你的秘密任務,與芒市一號有關?”
張文墨嘆了口氣,走回洞裡,在董李茂前面坐下:“我們在緬甸仰光地下組織,被日本情報機關搗毀了,上面懷疑有人叛變……”
“等一下……”董李茂打斷張文墨:“你說緬甸仰光的地下組織被人出賣,那你爲何不去仰光,而是要回龍陵?”
“因爲緬甸戰區日軍情報頭子山田在龍陵。”張文墨回答。
董李茂鼻子一哼:“哼……你編也得有個來龍去脈吧,天馬行空的瞎咧咧,把我當傻子呀!你留在龍陵城的時候,山田還沒到呢,難道你未卜先知,早知道山田要到龍陵來。”
張子墨也哼了一聲回答:“事先我確實不知道山田會到龍陵來,也沒想過要找他,但我當初留在龍陵城,是爲了和緬甸仰光來的一個地下組織的頭頭會晤,可是他沒準時出現,等我接到上面通報說緬甸仰光的地下組織被日軍情報部搗毀時,已經出不了城了……被俘後,我見到過山田,是他親自問我話的……”
“等一下……”董李茂再次打斷張文墨:“你越編越離譜了,難道你和山田過去見過面?見到他就認出來了?那他爲何沒認出你來?”
“我過去看過他的照片,很多日軍情報頭子的照片,我們都有。”張文墨回答。
董李茂心想:這也許有可能,搞情報的間諜,什麼鬼名堂都弄得出來,別說一張山田的照片,恐怕他們連山田的喜好都很清楚。
“你繼續說,回龍陵城的目的,就爲了找山田嗎?”董李茂接着問。
“不完全是,我們的主要目標,是要挖出芒市一號!並找到那個叛變的人!”張文墨回答。
“那你找山田幹什麼?他又不是芒市一號。”董李茂心裡開始覺得張文墨說的有些可信了。
“我說,董連長,你問我這些究竟想幹什麼?”張文墨不再順着董李茂的問話往下說。
“難道你真不明白?”董李茂臉上又露出譏笑。
張文墨搖搖頭:“不懂。”
“我要搞清楚你是該死還是該活着!”董李茂一字一句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