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那日軍指揮官所料,現在在村子裡的中國士兵也只有八個人,他們帶頭兒的是直屬營一個名叫李向白的班長。
李向白他平時給所有人的印象是話語不多,在直屬營四百多號人裡談不上最優秀的也談不上最笨的,行事還是蠻穩妥的,於是他就被任命爲了一個小班長。
在這回又一次襲擊行進的日軍之前他就對那位排長提出了不要再打伏擊的建議,但那排長以及其他士兵都不同意他的小心爲上的意見,他也就沒再吭聲。
李向白他們本是已經衝過了村子,只是剛要出村口時眼見對面山崗上又有日軍出現只能掉過頭往回跑,卻又現後面的追兵又到了,他們想再調整方向卻已經來不及了,此時也只能躲進一處村子的死衚衕之中。
這個村子的房子都是石頭砌成,日軍來向這一側的房屋較爲低矮,而另一側卻是一個深宅大院,院牆很高也厚重顯見是村子裡的大戶人家。
李向白平時是一個低調的人,其實他的心智並不弱,只是由於自己的一些個人原因纔不願意在直屬營中出頭罷了。
但饒是平時他也是一個智計百出的人,此時一側是房屋一側是高牆後面卻是死衚衕,他也是再無絲毫辦法,心道當鬼子從那主街到了自己這幾個人藏身的衚衕口時也只能與他們拼了。
耳聽得鬼子雜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李向白已是和那幾個士兵同時舉起了手中的步槍。
但就在這時,他卻看到從他們正對着的巷子隔着主道的另一面拐角處竟然走出來一個年輕女子。
那女子歲數不大但頭後已是盤起了髻,顯然已是嫁人了,但卻也是正值芳華的好年紀。
那女子此時也是纔看到了正端着槍衝着自己其實是準備向追過來的日軍射擊的李向白他們陡然也是一驚。
李向白忙鬆開正搭在扳機上的左手向那女子擺了擺,接着又用手指向腳步聲漸近正搜索而來的日軍所在的主路上一指。
那女子在一驚之後竟然馬上就鎮靜下來了,側耳聽了聽,一雙好看的大眼睛露出了釋然的神色。
顯然她聽到了日軍的那衆多的腳步聲又看清了李向白他們一共才八個人,也就明白了這幾名**處於正被鬼子追殺的處境。
李向白接着用左手向前伸縮了兩下,那意思無疑是讓那女子趕緊退回去。
可那女子竟然沒動!
李向白這才注意到那女子長相秀美穿着也並不是普通農婦那樣的打扮,而她的腰間竟然繫着一條白絹.
看來她本來是要進入李向白他們右側的大戶人家中去的,因爲那戶人家的有着銅環的大門正衝着村裡的主街。
李向白或許她就是這戶人家的兒媳,可是她腰間繫着的白絹又是爲了誰呢?
日軍的腳步聲已經是越來越近了,李向白拼命地向着那女子擺手讓她退後,然而出乎李向白意料的是,那女子非但沒退,反而是向前小跑而來!
李向白正錯愕之間就見那女子已是從巷子之中閃身出來了,就見她向日軍來向一探頭卻是“媽呀”叫了一聲便把身子縮回到了巷子之中轉身就跑。
此時在主街上的日軍看來自然是小巷之中鑽出來一箇中國女人,一看到是大日本皇軍嚇得趕緊跑了。
可是在李向白看來,那年輕女子明明就是裝的纔看到日軍,她之所以這樣做,那就是在吸引日軍的注意力給自己這八個人打掩護啊!
“八勾”一聲槍響了,那是主街上的日軍眼見前面鑽出來個人影,全神貫注之下哪還能管對方是男是女便有士兵扣動了扳擊。
子彈正打在巷口右側的石頭牆角上,在那石頭上趟出來一溜火星!
日軍士兵此時已在近前,須臾之間便已衝入巷口進入到了李向白他們的視野之中。
日軍先睹那女子在先,不管對方是男是女便下意識地以爲自己要追擊的人定在那一側,所以他們衝到巷口卻是都沒有往李向白這一側瞅,一拐彎便向那女子追去。
此時的李向白和那七個直屬營的士兵都猶豫了,他們想開槍卻是怕誤傷到前面那個女子,因爲日軍和那女子都是用後背對着他們的。
可就在這時終於有日軍士兵衝入巷口時往李向白他們這一面扭頭掃了一眼。
這時卻再也猶豫不得了,李向白和那七個士兵都是扣動了手中的扳擊,於是幾名跑在最後面的日軍士兵瞬間便被打倒在地。
而幾乎與此同時,日軍手中的步槍也響了起來,只是那槍卻不是向李向白他們射的,那肯定就是用槍打向那年輕女子的。
由於日軍士兵擋住了李向白他們的視線,李向白也不知道那女子中彈沒有,可心中又怎能不驚?!
他們只是憑藉着平時練就的射擊本能飛快地退殼頂火又是相繼射出了一槍,於是又幾名跑在後面的日軍士被打倒在地。
這時日軍士兵才意識到自己的身後竟然還有中國士兵,忙轉身,可是終究還是慢了。
李向白他們各自射出的第三槍就射了過去,日軍又倒下了幾個,此時在這條巷子裡還站着的日軍士卻是隻有四人了,其中就有那名日軍的指揮官。
李向白他們向這四名日軍射出了第四槍而這四名日軍士兵也終於向他們這八個人射出了第一槍。
步槍在如此短距離是根本就不需要瞄準的,基本上是槍口指上就必中的結局,於是,雙方這一槍過後,李向白這一方倒下了四名士兵,而那四名日軍也被打倒在了地上。
至此,李向白他們以四人陣亡的代價消滅了追在他們身後的二十多名日軍。
眼見巷子之中再無站立的日軍了,李向白端槍向前,到了巷子口時還向右側的主街上掃了一眼見那街上再無一名日軍士兵,忙過了主街將槍口前指,腳下避開已被他們打倒擊斃的日軍。
只是李向白踩過那仍在抽搐的日軍之時,卻是看到剛纔爲他們吸引目標的那名年輕女子竟然也已中彈倒在了血泊之中。
李向白走到那女子近前,忙放下槍俯身用雙手扳住了那年輕女子的肩頭將她的身體翻轉了過來。
見那女子胸前是一團拳頭大的血跡,顯然竟已是被日軍擊中了要害。
而那女子此時神志尚清,她見李向白嘴中呼叫着自己“大姐”,卻是淡淡一笑,嘴脣翕動卻是輕聲吟誦着什麼。
李向白俯耳聽去,卻是聽清那女子竟然是在時斷時續的吟誦着一詩。
“我本湖南人,唱作湖南歌。
湖南少年好身手,時危卻奈湖南何?
農夫釋耒只操戈,獨子辭親去流血。
父死無屍兒更往,弟魂未返兄逾烈。
但聞嫁女向母啼,不見當兵與妻訣。
若道中華國果亡,除非湖南人盡死。
盡擲頭顱不足痛,絲毫權利人休取
……“
那女子吟到最後已是斷斷續續,嘴角淌出一絲刺目的血跡,眼神已是變得悽迷,最後李向白就聽得那女子又用幾近於無的聲音輕嘆道:“夫君你已隨**壯烈,妻已爲你報仇,我這就隨你去了……”
李向白再伸手探那女子鼻息時,女子已然氣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