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從來就是在剋制與反剋制之中進行的。
當侵略者的飛機發現中國部隊缺乏有效的防空手段的時候,於是就變得越發肆無忌憚起來。
可當他們發現對方竟然有防空武器,自己的飛機竟被打下來一架的時候,於是那耀武揚威的氣勢不見了。
日野武雄後面的飛機紛紛拔高,不再敢將下面這塊土地當成投彈的訓練場。
但,集火仍在繼續。
霍小山手中紅旗的指向,就是集火的目標。
又一架飛機被打冒煙了,但顯然還在日軍飛行員的控制之中,就見那架飛機匆忙拋下炸彈,掉轉機身向來時的方向返航了。
藍天之下,那道拖得長長的黑色煙氣顯得份外咋眼,至於能它能否飛回千里之外的臺灣島還是在返途中一頭扎進大海就沒有人知道了。
其餘日機這回不敢放肆了,紛紛在五六百米的高空扔下炸彈,這無疑是受到同伴飛機被擊落的影響,彈着點也就不那麼準確了。
高射機槍最重要的作用是威攝,讓投彈失去準頭,這個目的,霍小山他們已經達到了,但對他們嚴竣的考驗卻纔剛剛開始。
“所有非防空人員進掩體!”霍小山急切高喊着,因爲他看到已經有投彈完畢的日機往回飛轉了,機載的7.7mm機槍已經開始向中方陣地上掃射了。
毫無疑問已經有日機發現了霍小山他們的高射機槍陣地了,兩架飛機正向這裡俯衝而來,機頭的重機槍正噴吐着火舌。
霍小山手中的紅旗再次指向了前方的目標。
天上地下在瘋狂地對射着,由上而下飛來的彈雨將陣地上打起一溜煙塵,由下而上反擊的子彈也在機腹上留下一排彈孔。
在日軍飛機俯衝掠過高射機槍陣地上空失去射機角度的瞬間,一挺高射機槍的射手已是倒在血泊之中。
霍小山搶上前去,眼見那名老兵已被子彈攔腰打斷了。
霍小山毫不猶豫地站到了射手的位置上,瞄了一眼正飛遠的飛機,扣動扳機,射出一串彈雨。
遠方的河邊已有日軍的木船靠岸了,五十一軍陣地上已是火力全開,輕重火力交叉配置形成一道火力網,將剛下船的日軍士兵打倒在了淺水區。
毫無疑問,霍小山他們的高射機槍陣地的出現吸引了日軍飛機的掃射,爲五十一軍消滅衝上灘頭的日軍創造了條件。
但這種吸引註定是要付出代價的,同樣是重機槍,移動目標對打固定目標有着天生的優勢,頭上是一架又一架俯衝又拉起的飛機,耳邊到處是高射機槍的洞洞聲,已經連喊話都聽不清了。
又一架飛機拉起劃圈準備俯衝了,它的方向正是對霍小山所在的位置來的,但要命的是,霍小山他們這組正在用子彈追逐着剛從頭上飛過的另外一架飛機。
這時,一個胖子出現了,是鄭由儉!
就見他衝到了霍小山他們的前面,手執一面小紅旗向他們身後一指!
都是老兵了,這個動作意味着什麼還用問嗎?
手柄飛速旋轉,槍口向身後側移動,霍小山轉過身時,看到的正是一架飛機向自己俯衝而來,前突的圓鏡如惡魔之吻,噴吐出來的那是惡魔猩紅的舌頭。
無數道子彈的流光從霍小山的身畔掠過,他頭上的鋼盔錚然而鳴,那是一個顆彈頭正擦着他鋼盔的頂部而過。
但霍小山全然未覺,他狠狠地扣動了扳機,“洞洞洞洞洞”子彈隨着槍口的移動劃出一個扇面,就如同傳說中的風火輪。
槍口追逐着那架從他們頭頂俯衝而過的飛機又來了個大轉身,霍小山並沒有再扣動扳機。
因爲不需要了,那架飛機俯衝後再也沒有拉起來,拖曳着一道粗大的被擊中後的黑煙撞到了地上,變成一團碩大的火球!
又幹掉一架,中方所有戰鬥人員都興奮地叫了起來!
但就在此時,胖子鄭由儉卻跳了起來衝霍小山喊着什麼,但周圍的爆炸聲槍聲太大了,雖只有不到十米遠霍小山竟聽不清!
鄭由儉顯然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就忙連連衝霍小山擺着手,又伸出了三個指比劃着,又一伸手指向了他們前面的五十一軍陣地。
前方眼見上岸的日軍已經被五十一軍消滅得差不多了。
霍小山心中陡然一驚,瞬間也明白鄭由儉的意思了。
他馬上高喊着“撤退進掩體!”一面卻是是幾步躥上前去奪下鄭由儉手中的小紅旗衝掩體方向一指。
所有人瞬間都明白了,打掉日軍兩架飛機打傷一架已經大賺特賺了,現在該保命了!
但戰鬥發展到這種形勢並不是你想撤就能撤出去的,又一架日機俯衝而來。
憨子衝霍小山比劃了一下,接着向那日機射擊着,他那意思無疑是他斷後。
霍小山作爲一個老兵該撤退時絕不會猶豫,憨子的決定也是正確的,掩護總是少數掩護多數的,憨子的馬克沁只有兩個人,而他們操縱高射機槍的人多啊,至少一挺機槍也得四個人。
可是,他看了看鄭由儉,鄭由儉又看了看他,兩個人都讀懂了彼此眼神中的意思,捨不得那兩挺高射機槍啊!
霍小山一咬牙就衝向了身後的重機槍,用手抓住那機槍的三角架的一個爪兒上,雙臂一較力,竟然把那重達七百斤的高射機槍掀離了地面有半尺多高。
只是霍小山已是滿臉脹紅,顯是盡了全力了。
都這節骨眼了,作爲老兵沒有人會去驚歎霍小山竟然有這樣大的力氣。
這時還楞什麼?沈衝莽漢馬上衝上幫忙,三個好漢竟然把那七百多斤的高射機槍擡起來向戰壕小跑而去!
前有車後有轍,剩下的四個人又加上鄭由儉,竟也奔向了另外一挺高射機槍,擡起來就向掩體方向撤,只是他們五個人卻明顯沒有那三個人勁大,步伐卻慢了許多。
這時戰場上出現了匪夷所思的一幕,天上有日軍飛機俯衝着與地上三挺馬克沁對射着,兩夥士兵頂着槍淋彈雨向戰壕方向的掩體撤退。
呼啦啦,戰壕掩體裡又鑽出十多個士兵,原來是當觀察哨的糞球子發現了情況又招喚人來幫忙了。
終於,兩挺高射機槍被擡了回來,放到戰壕裡,掩體口太小那是進不去的。
又過了一會兒,負責掩護的憨子幾個人都跑了回來,三個扛馬克沁槍管的,憨子則扛了一個人回來,卻是負責給他當彈藥手的士兵被日軍的飛機打斷了一條腿,另一個卻是已經在日軍飛機第一次俯衝射擊中就陣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