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房東上來看他,想讓他走,可是他起不了牀,一摸額頭,燙得嚇人,房東動了惻隱之心,只好把他留下,本來想給他請醫生,可他拒絕了。也奇怪,泉硬抗着也抗過了疾病。
第三天,他站起來了,雖然昏沉沉的,但還是逼迫自己走動,他扶着樓梯下了樓。
房東發現了他的手,“你的手怎麼回事。”
泉對房東說:“能不知道的最好別知道,免得惹麻煩。”
房東知道他是吃官司逃出來的,怕惹麻煩,想讓他離開,但又不忍心,她問:“你是不是那邊的人?”
泉說:“我像嗎?”
房東搖頭說:“不像。”
“我真的是被陷害的,有人說我走私毒品,我說不清楚,弄到監獄裡被打成這樣,後來,我想辦法逃跑出來,現在我身上沒有一分錢,也沒有住的地方,你看。”
房東不再趕他,“那你留下吧,可是,你只能住在閣樓裡。”
泉同意了。
而此時,毅在想辦法找他,可是總沒有線索。他帶人去了那郊外的蘆葦蕩,可是,蘆葦蕩之大,尋找一天也沒有尋找到什麼,而泉那時已經離開了。
他們又想到,泉會不會在過去他們兄妹落腳的那間閣樓,可又覺得他身上沒有錢,連閣樓都租不起,於是,他和手下把目標鎖定在車站橋下等地方,可沒有找到他。
泉也每天出門,他得想辦法維持自己的生活。他知道,纔出監獄,不管是怎麼出來的,都不能輕易找關係。可他真想很快找到關係,投入自己的的懷抱中呀。可他不能。
他也想過,他和趙子南以及羅副官等便衣一道去了各個接頭點,怕說不清楚。幾次遠遠地看着李醫生診所,卻不敢走近,於是,又離開了。不過,他也覺得很奇怪,他逃出這麼幾天,居然沒有敵人抓他,甚至連警備司令的特務隊也沒有出動抓他,他走在街頭,沒有人過問。連巡邏的警察都沒有怎麼注意他,他隨便編個名字就糊弄過去了。
他天天上街怎麼就沒有人搜查呢?來查戶口的警察上了閣樓,只是看了他一會兒,問了幾句,他隨便編了一個名字,說是從鄉下來上海討生活的,剛到上海,還沒有辦戶口,警察居然就相信了。
這讓他奇怪了。他不明白到底發生什麼事情,自己的同志不過問他,敵人也不過問他,就像他不存在一樣。這不可能呀,七十六號丟了一個犯人,那些憲兵還不把整個上海掀個底朝天,可是,他跑出來這麼多天,居然無人過問。
那天晚上,泉從外邊走進閣樓。他本來想去找一個熟人,那就是曾經在看守所中幫助過他的那位囚犯的頭,可是沒有找到,畢竟,他連那人的名字都不清楚。
而房東已經不那麼高興了,畢竟他白吃白喝人家幾天了呀。
他坐在桌邊,用鹽水洗滌着傷口。然後開始活動手指,在桌子上試着彈鋼琴,但手指卻不聽使換。泉猛烈地在桌子上敲着,手指上的傷又裂開了,血流了出來。
泉想,他成什麼啦,他的手已經,不,不行,他不能這樣,他的手不能廢掉,他要工作,他要工作呀。
房東走過來將報紙給他,這是他向房東借的,想從報紙中找到一些信息。
泉停下彈鋼琴,他拿過新報紙看着,看見一份尋人啓示,開始專心看起來。上面寫着,白水兄,自從你上次離家,不得音訊已有月餘,甚是掛念,兄如果見啓示,請儘快與表兄聯繫。
泉看了看,他明白過來,這是他的朋友毅發的啓示,白水這就是他的名字泉拆開嗎?離家自然是被捕了,而甚是掛念都說明毅牽掛着他。讓他儘快與表兄聯繫,其實就是與毅聯繫。
他又想到,這會不會是老周讓毅發的,也許老周和毅在一起,找到毅就找到老周,也就找到組織。
當然,他也想到,他和趙子南一起上街,他也很難說清楚自己的事,趙子南死了,下一個可能就是他。不過,不管怎樣,只要能找到組織,他就一定坦誠地將整個事情的經過向組織上彙報,接受上級的審查。他相信,事情總會說清楚的。
於是,泉這幾天的孤寂和一直以來所受的痛苦都消失了。泉擡起頭,眼中流露出興奮的神色。他站起來,走下閣樓。對房東太太說了聲,他出去一趟,便走出去。
他走出閣樓,無意間卻發現後邊有尾巴,他才知道自己的處境。
原來,他一直沒有安全,敵人沒有動他,依然是想利用他釣魚,於是,他猶豫了。他想,如果去了毅的公司,會不會給毅找麻煩。
他站住腳,想回到閣樓裡,等晚上再到毅的家去找他。
突然,他聽到有人叫他:“泉哥,你出來啦。”
他回過頭,見是阿貴,便說:“你認錯是人了。”
阿貴走到他身邊,壓低聲音,“泉哥,你別怕,是毅哥要我來找你的。讓你別東跑西跑的,有人想要你的命。快,我們上車再談,有人在跟蹤你。”
泉雖然對阿貴有些疑慮,但他也沒有辦法,他太想見到毅了。於是,他上了阿貴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