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黃昏的時候,一大隊僞軍出現在了涼水河子外圍的山野裡。
一個四十多歲面龐瘦削的僞軍軍官正面色陰沉的看着那一地的屍體。
這個人正是號稱東三省第一大厲害的邵本良。
邵本良在得知了楊宇平反日聯軍要攻打涼水河子的消息後,留一個連看守着三源埔,自己便領大隊奔涼水河子來了。
只是他來到這裡的時候在涼水河子守軍的引領下到了下午最先槍聲響起的地方便看到了這些屍體。
對!一地的屍體!
邵本良派出來巡山給他送信的那個排除了四名出去報信的士兵外其餘的人都已經躺在了雪地上。
冬天那慘淡陽光斜斜的照來。
由於那太陽馬上就要落山了,由於照射角度的關係,雪地上閃着幽藍的光。
於是發藍的雪、紅色的雪、已經凍硬了的屍體在這個寒冷而蕭瑟的黃昏構成了一幅慘淡而又瘮人的景象。
“媽了巴子的!”邵本良罵道,“楊宇平他們在哪個方向?”
“報告司令!下午的時候他們在南面打了幾槍,咱們死了三個兄弟!”守涼水河子的那個連長說道。
“走,過去看看!”邵本良揮了下手便往那個方向去了。
那個連長想說大當家的你看天都快黑了不安全的。
可是他看着邵本良那鐵青的臉色後卻沒敢吭聲。
倒是邵本良的參謀長下了道命令,讓手下的人以連爲單位搶在了邵本良的前面搜索前進。
邵本良並不怕楊宇平。
楊宇平號稱“山林之王”,他是“東三省第一大厲害”。
可楊宇平這個山林之王可不是土生土長的東北人,而自己卻是在老林子裡鑽了二十多年了。
所有山上鬍子會的東西他不光會,更是比別的鬍子精。
就他這片地盤上哪個山上有多少隻狼,哪個山上有熊瞎子有山狸子甚至哪裡有野兔的洞他都一清二楚。
現在他邵本良就是坐地戶、地頭蛇,還佔着兵力上的優勢。
楊宇平是從松花江北過來的,本就人生地不熟,而兵力和武器都趕不上自己,那他怕楊宇平何來?
他的參謀長自然也深知這種情況,所以纔敢把部隊撒出去。
只是,冬天天黑總是很快的。
又過了半個多小時,他們派出去的各連就收兵回來了。
他們唯一的收穫是,在涼水河子鎮周圍發現了大量的腳印。
天馬上就黑了,可是又轉回到那些被雷鳴小打死的屍體旁的邵本良的臉卻也同樣黑着。
甚至跟了邵本良十多年對邵本良性格知之甚深的那個參謀長也不敢吭聲了。
可是他不吭聲誰吭聲?
邵本良手下的這些軍官其實也都是他手下的那些土匪頭目。
那些土匪頭目不敢惹邵本良,就都拿眼色看那個參謀長。
當然了,最早的時候參謀長那也不叫參謀長,而是叫託天樑,也叫搬舵先生。
參謀長那也只是邵本良在被日軍封爲僞滿洲國軍少將剿匪司令後,邵本良給他的職務。
邵本良在東北軍的時候,也只是一個團長,投靠了日軍依然也只是有一個團一千來人的兵力。
可是,他卻喜歡當大官,格外喜歡日軍給他的這個剿匪司令的稱呼。
所以,他的手下現在既不管他叫大當家的,也不管他叫團長,而一是律稱呼爲“司令”。
既然邵本良自己本人都成司令了,那他手下的人自然被他也封了官,原來他手下的四樑八柱就有了新的軍隊裡的稱呼。
這聽起來大有一人得到道雞犬升天的意味。
所謂的託天樑,其實就是土匪裡的軍師,論角色正是水泊梁山裡軍師吳用的那種擔當。
他要爲土匪頭子出謀劃策。
他要上知天文下曉地理,每次土匪有行動他要占卜吉凶,當土匪遇到危險的時候他還要祈神庇護。
那要說東北這塊黑土地上那能有什麼神靈?
什麼玉皇大帝、西池媱母、黎山聖母乃至於土地奶奶嗎?
不,對不起,關東的文化裡哪有這種傳承?
就是財神廟在東北也不多見,這些高大上的神仙那都是從南方傳來的。
東北的神靈那都是跳大神(也有叫出馬仙)請來的,都是那原始的薩滿教的繼續。
所以東北的這些大神都是些傳說中很牛逼的動物,比如狐狸、比如蟒、比如黃皮子(黃鼠狼)比如刺蝟。
或許後世人會覺得這很好笑很不可思議的事情。
但就是後世這些東西也一樣有人在信不是。
據跳大神請出來的神仙的內部消息來講是這樣的,據說那些有修行的狐狸、蛇、黃皮子之類爲了躲避天劫或者更快的修煉就會附着在人體之上。
然後這些神靈會藉着人體做一些行善積德的好事。
這些神靈中又以一種叫作胡黃蟒的修爲最高,而這胡黃蟒中又以一個叫作“胡三太爺”“胡三太奶”的家族最爲出名。
所以在關東的神靈中胡三太爺、胡三太奶的地位是最高的,這就相當於中國傳統文化中的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
其實這種類比也不大恰當,胡三太爺和胡三太奶讓人一聽名字便能想到人家二位那是關東神界的一對老夫老妻。
而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可不絕不是一家的,這點要切記。
好了,話說的有點遠。
邵本良的這個參謀長那也自稱自己是出馬仙來的,那還是胡三太奶嫡傳多少代的弟子呢。
真的假的這個沒有人知道,因爲沒有人能夠證實。
這事如果想要問的話那就得進入那種瘋瘋顛顛、搖頭晃腦的大神狀態。
說實話,這個還真的就是一個技術活,一般人那是絕對做不來的,說喝多了酒喝散了腳藉機會耍酒瘋的那個絕對不是。
不管怎麼說吧,反正時下東北人都信這個,土匪們更信這個,所以這位參謀長在邵本良的手下人裡說話那還真是好使的。
此時那參謀長眼見天黑愈發的寒冷了,別的軍官都在看自己呢,他知道勸邵本良回涼水河子鎮休整的事也只能自己來說。
於是,已經琢磨半天了的他終是走上前去對着邵本良耳語了起來。
他大約和邵本良說了有五分鐘,始終陰沉着臉的邵本良終於點頭了。
“都回去吃飯,吃完飯有行動。”邵本良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