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擁抱

英姐兒見週四郎一副怒氣衝衝的模樣,只覺得莫名其妙:“和他什麼關係?他?你是說阿奇嗎?”

週四郎找了張椅子坐下來,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英姐兒卻覺得還是不要說得太多比較好:“以前認識的。我救過他,他也救過我。”

週四郎有些吃驚,睜着一雙桃花眼很急切地問:“你救過他?怎麼救的?”英姐兒見他這副恨不得馬上知道答案的模樣,一挑眉毛,白了他一眼:“就這麼救的唄!”雖然只相處了三日,可英姐兒發現週四郎是個很有好奇心的人,凡事都想鬧個明白,可是她這一次她可不打算再給他解密了,心道:“就好奇死你!”

果然週四郎見她不肯說,更急切了:“你怎麼不說了?他又怎麼救的你?”英姐兒裝模作樣地扶了扶腰:“哎喲,坐了這一天馬車,我這腰痠得,我得去靠靠。”說着就往旁邊的牀上一躺,拉開被子裝死狗去了。

週四郎見她手臉不洗,衣裳不換就往牀上躺,心裡忍不住嫌棄,又見她裝模作樣不回答問題,火了:“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送過他一條手絹?!”他想着一模一樣的手絹肯定是英姐兒做了送給阿奇的。英姐兒聽了噗嗤一笑:“送了又怎麼了?許姑娘沒有送過你東西?”她這句話等於承認了阿奇跟她是某種類似週四郎和許月英的關係。

週四郎一下沉默了,半天才沒趣道:“他不就是你的好姻緣!”

英姐兒聞言,心裡有些酸酸的,阿奇沒有來求親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叔公的事?如果早知道他叔公病了,自己會不會因爲心裡堵着的那一口氣,藉着什麼皇帝老兒的由頭,一口就答應嫁給週四郎?自己嫁給週四郎是不是有一點別人都覺得我嫁不好,我偏要嫁給你們看的心思?她自己也想不明白。

週四郎見英姐兒只是悶聲不說話,更覺得憋悶:“我出去走走!”

英姐兒身上累極了,可心裡卻亂糟糟地:“這個時候阿奇在幹什麼呢?”她在牀上翻來覆去地睡不着,便從隨身的包袱裡拿出幾塊碎銀子,起身到隔壁去找香草。

香草見到她,從牀上爬起來,哭喪着一張小臉:“那馬車坐得我都要吐了,奶奶,我明日可不可以跟你坐啊?”

英姐兒沒有猶豫點了點頭,卻道:“香草,我知道你累了,可是……阿奇,之前給我們全家都看過病,又救過我二哥,他叔公沒了,香草,這一時也找不什麼香燭紙錢,你拿了這錢,讓七風帶着你去一趟阿奇家好不好?請他無論如何都要收下。”

香草無奈,只得哼哼唧唧地爬起來去找七風。

吃過晚飯,週四郎被族長留着說話。英姐兒自己回了屋,一推屋門就驚呆了——阿奇竟然在屋裡,滿身虛弱地靠牆站着。

阿奇看見她像看到了久違的親人,滿眼悲傷地看着她,突然痛苦地擠出一句話:“叔公……叔公是我害死的!”說完整個人都反身趴在牆上,哭得渾身顫抖。

英姐兒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只一疊聲地否認道:“阿奇,不會的,不是你!”

“是我,是我!是我的任性害死了叔公!我說要娶你,非求着叔公去京城求周侍郎悔婚!我們到了周家門上,門上沒人認識我們,當我們是去打秋風的!叔公生了氣,便站在周家門外等着周侍郎下朝,誰知道下了雨!叔公淋病了,回來就……就……是我,是我害死叔公的!”阿奇一邊說一邊哭得撕心裂肺不能自已。

英姐兒聞言眼淚也止不住地往下流,忍不住去拉阿奇:“阿奇,是天意,都是天意!你不要怪你自己!不要怪你自己!叔公看見了你這樣該多擔心啊!”

阿奇聽到英姐兒提到叔公,更是痛苦得不能自已,拼命地拿頭去撞牆,一下比一下狠,英姐兒再也看不下去了,衝過去死命地拉他,卻拉不住,英姐兒心一橫,雙手一張,索性緊緊地抱住了他,大聲叫道:“阿奇!我知道你很難過!可是叔公不是你害死的!不是!”

阿奇被英姐兒突然抱住一下子驚得不知所措,連撞牆都忘記了。剛纔他見到香草,說要見英姐兒,香草跟他一起回來,讓他在這裡等着,自己卻說太累了,跑了。

他本來只是想把那筆錢還給英姐兒,可是沒想到一見到英姐兒就悲從中來,這些話憋在心裡太久了,他不敢跟任何一個人說,他已經剋死了父母,如今又剋死了撫養自己長大的叔公,他就是一個不祥的人!如果不是答應了叔公,他一定會跟着叔公一起去的!可是如今英姐兒卻怕他傷到自己而不避嫌,不忌諱地抱住了他!那一刻他真正地從內心深處生出一種強烈的渴望——一輩子都想跟她在一起!

阿奇深深地看着英姐兒滿面淚痕的臉,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門就開了,週四郎正站在門口。

猜測是一回事,親眼見到是另一回事。週四郎雖然嘴上說阿奇是英姐兒的好姻緣,可是也不能眼看着她給自己戴頂綠帽子!他想都沒想就衝了過去,狠狠地一把拉開英姐兒:“你放手!”英姐兒被他拉得一個趔趄,不滿道:“你幹什麼?”

週四郎把她擋在身後,惡狠狠地吼道:“你閉嘴!回頭再跟你算賬!”然後冰冷地對阿奇說:“看在五伯公屍骨未寒的份上,這次我就當沒看見!要是你們敢再有下一次,我一定不會放過你們!”週四郎一向在英姐兒面前都是一個很好說話的愣頭青,可英姐兒卻從這句話裡聽出了騰騰的殺意。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阿奇卻沒有說話,只是對他深深一鞠躬:“都是我的錯!只是……請你善待她!”說完不捨地看了英姐兒一眼,決然地轉身出了門。

英姐兒面對這週四郎的冰塊臉,這才意識到作爲一個已婚婦人,剛纔自己的舉動實在是太過分了,心裡不禁有些感激週四郎沒有把事情鬧大:“謝謝,相公!”

週四郎此時聽見相公兩字只覺分外地刺耳而諷刺,他狠狠地道:“別叫我相公!以後都不許叫!”

“那……那叫你什麼?”英姐兒。

“叫四爺!”週四郎猛地一腳把開着的門給踢得關上了,轉身呵斥道:“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這樣的事情要是被別人瞧見,你們都會被浸豬籠,被沉塘!真是……真是玷辱我周家的名聲!還有我,就算我們只是三年假夫妻,你就非要這樣迫不及待嗎?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他要是真願意等,他就老老實實地等你三年!在這三年裡,你既要做我周家的四奶奶就要守規矩!守本分!”

門猛地被推開了,阿奇一臉決然地站在門口:“我都聽見了。我會等!四郎,謝謝你!阿英,你放心!我守完三年孝就來娶你!”

週四郎和英姐兒都驚得不知所措,阿奇說完轉身就走了,而門口還站在另一個目瞪口呆的人……香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