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肢上繞金環的鷹

在我的各種稀奇古怪的經歷之中,有不少次,是和生命的形態有關的——我所指的,自然是高級生命的形態,在地球上,就以人爲代表。

所以,應該說,那些經歷,都和人的生命形態有關。當然,人,也不單是地球人,還有異星人。

異星人的形態,理所當然,超乎想像之外,例如以前記述過的“紅人”,最近才發現的:“氣體人”,都匪夷所思之至。

但是,像在《密碼》中記述的那個蛹狀的生命,在《還陽》之中的那個動物和植物胚胎的結合物,以及《第二種人》裡的循植物生命形態進化而來的第二種人,卻又全是地球上的高級生命形態。

單是這一個現象,已是複雜無比,若是再觸及各種生命形態的更深一層,先探討靈魂方面的科奧,那自然更加複雜了。

人的生命形態千奇百怪,一直是人類的傳說或神話中的主要課題。中外都一樣,中國的《山海經》中,不知記述了多少形態怪異的人。

希臘神話則更是怪人大全,甚至有三個女人合用一隻眼睛、一顆牙齒的怪物。年輕人和他的愛妻黑紗公主,且曾進入神話世界,和兇暴醜陋,頭上生角,腳下生蹄的‘潘’打過交道!

這些和地球人相差太遠。所以許多外多外星人就用各種方法,使他們的外型和地球人形態截然不同的人,有理由相信他們曾在地球上出現過,也有理由相信他們是異星人。

至於何以這類形態怪異的人,近千年來少見了,猜想是異星人逐漸明白,要在地球上活動,最好在外型上別和地球人相同——甚至連製造出來的機械人,也和地球人一模一樣。本身是氣體的外星人,外型可以隨意變化,自然順理成章,變得和地球人一模一樣了。

閒話表過,卻說在《運氣》這個故事中,自從金兒和小仙雙雙消失之後,事情應該已告一段落了——當然還有許多懸而未決的疑問。但這些疑問,沒有確實的答案,只好各憑推測。例如金兒這個氣體人,何以竟選擇了大機構總裁秘書這樣的身份在地球上活動,就只好問他本人。找不到他本人,自然是假設——假設可以有千百種,人人都可以進行。

只有一件事,則需要交待一下。那天,小郭忽然打電話來:“我去探訪李遠,有沒有興趣同行?”

我當然記得這個李遠,只是不明白小郭何以還會對這個妄想症患者有興趣,所以遲疑了一下。小郭嘆了一聲:“他的處境很可憐,此其一。我還想在他那裡多瞭解一下有關氣體人的情形,此其二。”

我的回答是:“你錯了,一個妄想症患者,每分每秒,都可以沉醉在妄想之中,你覺得他可憐,他可能正感到自己在做皇帝,而且他既然是一個妄想狂,當然也不能提供什麼正確的資料給你!”

小郭又嘆一聲:“他患上妄想症,是受了大刺激才發生的。”

我沒有搭腔,小郭繼續說下去:“李遠之所以會神經錯亂,一來是由於工作的壓力——大機構中的競爭和傾軋,外人難以想像。二來,由於他知道妻子對他不忠,而他又極不願意離婚,形成了一股他難以負擔的心理壓力所造成的!”

我出言諷刺:“了不起,大偵探而兼大國手!”

小郭大聲道:“別損我了——這次,李遠有假期,到巴哈馬去度假,就竭力想兩夫妻一起去,可是他妻子堅決拒絕,這就使李遠在到了巴哈馬之後,妄想症突然大大發作。”

我的反應是:“我仍然看不出有什麼理由,要到病人院去看他。”

我一再拒絕,還有一個原因,是我極其討厭瘋人院這個地方,我認爲那比死亡還要可怕,大多數的腦病,都無可救治,瘋人院就是地球人科學落後的明證。

可是小郭最後的一番話卻打動我。他道:“我相信他在巴哈馬,在那大屋子之中,真有可能見過金兒、關夫人、總裁等人,這才編織了他的妄想!”

我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說,見過金兒、關夫人他們外形一樣的氣體人?”

小郭大聲道:“正是,所以,我想他有可能提供更多氣體人的資料——當然,要他情況比較正常的時候纔有可能,他對你有信心,有你在場,比較好些。”

我對於奇詭莫測,難以想像的氣體人,自然也有極大的興趣,所以就答應了。

我們約在精神病醫院的大門口見面。

我比他先到。

我常說,世事很容易出人意料,完全不相干的事,可以引發另一件事。像李遠的妄想症,引出了氣體人金兒的事情,就是一個例子。

這時,又是一個例子。在醫院門口等小郭的時候,意料不到的事就發生了!

事情是百分之一百的意外,而且特別之極。和李遠一點關係也沒有,可是偏偏若不是來看李遠,就絕不會遇上這事,而發生了這個故事。

對了,這個故事我定名爲“開心。”

“開心”,是什麼意思,連小孩子都知道。但當然不是這個意思,是不是指把心打開來看看呢?也不是,人心早已被打開過,結構、功能,都已弄得一清二楚,沒有什麼看頭。有本領,把人腦打開來看看纔有趣,因爲那是人類知識領域中的空白。所謂“人心險詐”,其實是冤枉了“心”,應該是“人腦子險詐”纔對。

究竟是什麼意思,現在當然不會說,就算整個故事都說完了,和“開心”完全無關也不要緊,只要故事夠好看,看得各位開心,也就很開心了,是不?

且說在醫院門口遇到的那件意外。

醫院位於海濱,離海灘甚近。時當初秋,睛朗清爽,海灘上有不少人在嬉戲,藍天白雲,遠帆點點,風景絕佳。小郭還沒有來,我把車子停在當眼之處,就信步向海灘走了過去。

當時正是下午時分,太陽在我的身後——我強調這-點,是因爲若然當時太陽是在我前面的話,我就不會冒着刺目的陽光去擡頭看天,那也就看不到那兩點金光,以後發生的事,自然也大不相同了!

是的,當我擡頭,極目望天之際,我看到了兩點金光,極其燦爛奪目,在陽光的照耀之下,形成了一種十分奇特的光彩,而且還在迅速地移動。

那景象才一入目,怪異莫名,我第一個意念所想到的是:“神仙在放飛劍!”

可是定一定神,再仔細一看時,不禁啞然失笑,原來由於金光乍現,景象太奇特了,竟忽略了和金光在一起的一個極普通的空中現象。

那所謂“極普通的空中現象”,是有一頭蒼鷹,正在天空翱翔。

天上有鷹在飛,平常之至,所以被我忽略了。這時,我才發現,金光是在鷹身下發出來的,好像是在它的爪子部位,極有可能是他抓住了什麼會反射陽光的金色物體,更有可能是它的腳部,套着金屬圈,所以纔會有奪目的金光反射。

如果是後者,那麼情形就有兩個可能:其一是那是一頭受人豢養的獵鷹。其二,那是生物學家研究的對象。

我一發現天空上有金光閃耀,就一直以手遮額,凝神觀看,同時也作出了推測。

本來,事情到我有了這樣的結論之後,也告一段落了。可是,突然之間,又有了意料之外的變化。我看到在高空盤旋的那頭蒼鷹,陡地以極高的速度,俯衝而下。我立即知道,它是在空中有了發現,正以它驚人的攫獵本領,衝向目標。

而它下衝的所在,就是在離我不遠處的沙灘,我看到有一個約莫四五歲的小女孩,手中拿着一隻竹籃,正在向前奔走!

那頭鷹的目標,就是那個小女孩!

這一下意念,令我吃驚之極,看來那頭鷹很大,小女孩絕無抵抗能力!我已來不及出聲警告,蒼鷹自長空下擊,勢子何等凌厲!

我立即向前奔去,在奔跑途中,拾了兩塊石頭在手,說時遲,那時快,蒼鷹離那小女孩的頭部,已不到十公尺了,旁邊也有人發覺蒼鷹襲人,一起驚叫起來。

我雙手蓄足了勁,就在那鷹伸出雙爪,抓向小女孩之際,兩塊拳頭大小的石塊,帶着呼呼的風聲,已激射而出,射向那鷹雙翅的翼根。

這時,已可看清,那鷹雙翅展開,足有一公尺半,鷹身並不是太大,可是鐵喙鋼爪,攻擊力之強,使它具有極度的危險性。

那小女孩已嚇呆了,幸好在千鈞一髮之間,兩塊石頭,已經射到。

我是使足了勁道的,所以一擊中,立刻見功。我聽到了清楚的骨折聲,那鷹本來是以極其佳妙的姿勢凌空下擊的,此時身子在離地三公尺處,陡然翻轉,直墮了下來。受了傷的雙翼,還在揭力撲打,令得沙灘之上,沙粒四揚,聲勢極其駭人。

我第一時間趕到,立時以雙足踏住了它的雙翼,揮手令那嚇呆了的小女孩離開。

其時,那鷹是倒翻跌下來的,腹部向上,我可以感到它的雙眼之中,充滿了仇恨瘋狂的目光。

同時,我也看清楚,它的雙足之上,確然套着金圈,由於它雙足不斷在蹬動,利爪還想攫人,所以一時之間,看不清那一副金圈的模樣,只覺得式樣很是奇特。

蒼鷹的腳上套有金圈,那自然是受人豢養的了。我知道要養這類猛禽,最好是自小養起,最理想的目然是取得鷹蛋,讓小鷹在孵化之後,第一眼就看到主人。

鳥類有一個很特別的遺傳習慣——會把來到世上之後,第一眼見到的東西,當作是自己的母親,在那種情形下,當然容易豢養和訓練。

若是捕捉一頭成年的鷹加以訓練,不是不可以,但必須有十分殘酷的磨練過程,利用飢餓和痛楚,來逼鷹屈服。這樣訓練出來的鷹,和主人之間的關係,就像奴隸和奴隸主之間一樣,仇恨之大,隨時會爆發,經常以傷害主人,鷹回覆自由的悲劇作結束。

我也知道,一頭久經訓練的鷹,很具靈性,沒有道理無緣無故去襲擊小孩子的。

我雖然雙足踏住了它的翼,但是它還在用力掙扎,我大聲叱喝:“別動!你要是不想死,我可以替你醫治!”

我當然不會期望它可以聽懂我的話,所以我一面說,一面俯下身,雙手按向它翅根的斷折處,同時,略加勁力——這樣做,會使傷處產生一種灼熱感,減輕痛楚。

那鷹果然安靜了下來,這時,小郭也趕到了,我也看清楚,沙灘上散跌着一些烤雞,那自然是那小女孩手中籃子裡的,也是鷹想攫食的目標。

我向小郭示意,兩人合力,助它的雙翼收束。小女孩的父母也來了,不住的向我道謝。

鷹靜了下來,我已可以把它抱起來,我道:“我要去找獸醫,不和你去看李遠了!”

小郭搖着頭:“真是意外,這鷹是有人養的?”

我隨口應:“看來是,我得好好教訓一下那鷹主人,這樣兇猛的禽鳥,怎可以隨便放出來。”

到了車旁,我叫小郭幫我脫下外套,裹住了鷹,再用安全帶固定在座位上,然後驅車直到獸醫處。

那獸醫是和我相熟的——若干年之前,一頭勇猛絕倫的戰鬥犬,名叫老布的,在激戰一頭三千年老貓之後,身受重傷,就是在這位獸醫處治痊的,從此之後,我和這位獸醫相識,時有往來。

這時,我載着傷鷹去找他,自是順理成章。當他看到我帶來了一頭猛禽之際,他也不禁嚇了一跳:“衛斯理,你古怪事真多!”

我道:“別的事我不敢說,這件事,還真有點古怪,你看這鷹——”

說話之間,他已把鷹接了過去,手法熟練地在斷翼處接了一下,又在鷹頭上拍了幾下,那鷹變得很是馴服。獸醫極快地替它注射了麻醉劑,等到鷹首垂下,他一面按駁斷骨,一面問我:“是你?”

我點了點頭,把當時的情形,說了一下。獸醫有點神情駭然:“這種鷹,有着極重的報仇心理,它一定不知道是你令它受傷的,不然,寧死不會讓你把它帶到這裡來!”。

我知道很有些生物,有獨特的性格,所以點了點頭。可是獸醫接下來的話,卻使我覺得不免誇張。他道:“是不是把它人道毀滅?不然,有朝一日,它知道是你把它擊成重傷的,纏着你報仇,也是個大麻煩!”

我不禁失笑:“它不會聰明到了能夠找出誰擊傷它。就算能,我也不怕。”

獸醫一揚眉:“它不能,它的主人能,你看,這是純金的腳環,它的主人,必非普通人!”

鷹在接受了麻醉之後,任憑擺佈,所以,套在鷹腳上的那兩個金環,也看得清楚。

兩個金環一式一樣,都是繞在鷹腳之上的,式藝精絕,由半公分見方的金片組成。

我小心地把它們取了下來,那種純金特有的沉甸甸的感覺,很是實在。獸醫一面在忙碌,一面道:“這對金環打造是精細之極,看來像是古物!”

我明白他之所以會那麼說,是因爲那些金片上,都刻有圖案,看來很是古樸,一時之間,也看不清內容是什麼。而金環的手工精細,殆無疑問,取下來之後,仍有適度的彈性,使環彎曲如蛇。

我不能肯定它是不是古物——古代金匠的手藝之精巧,有匪夷所思之能,要鑄造這樣的金環,自然綽綽有餘。

獸醫又在讚歎:“這鷹的主人不知是誰,看來一定不是尋常人!”

我也一直在想着這個問題,此際,我腦中陡然閃過一個人名,是冒險生活領域中赫赫有名的人物,他的外號就是“鷹”——亞洲之鷹。

羅開會不會是這頭鷹的主人呢?

可是不到十分之一秒,我就否定了自己的這個想法,正因爲羅開的外號是鷹,他就絕不可能豢養一頭鷹——以鷹的高貴孤傲,被人豢養,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獸醫的動作俐落,不一會就包紮妥當。他道:“你是準備把它帶回去,還是留在我這裡讓它養傷?”

我不禁有點躊躇,因爲我沒有養過鷹,不知道這類兇猛鳥類的習性,更不知道它傷後,是不是會更加兇猛暴烈,不好對付。

獸醫看出我的顧忌,拍着我的肩望:“鷹的智力極高。我看這頭鷹,受人飼養已久,一定很有靈性,你只要對它友善,它不會怎樣,況且,它並不知道是你令它受傷的!”

獸醫一再強調這一點,不免令我感到不快,我道:“我不怕讓它知道,沒有必要在一隻鳥面前掩掩遮遮!”

獸醫卻大是着急,連說話的腔調,也急成了古腔:“衛君,尚宜三思,三思啊!”

我覺得好笑,而且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和他糾纏下去,所以只是揮了揮手,沒有再說什麼。

可是獸醫卻大是認真,繼續在發揮:“這種鷹,有靈性,你不是曾遇到過一頭極靈性的老貓嗎?”

我嘆了一聲:“那老貓不是貓,是一個外星人的思想波,進入了一隻貓的身體!”

獸醫反倒有了道理:“你又怎知道這鷹的體內,沒有外星人的思想波?”

我站了起來:“你紮好了沒有,它什麼時候會醒來?”

獸醫見不願意和他討論下去,神情有點委屈,過了一會,才道:“我加重了麻醉劑,它要昏迷12小時——那對它的傷勢有幫助。醒來之後,你可以餵它,它可能不安靜,但是我包紮得很好,它雙翼不能動,三天之後,再帶它來見我!”

我點頭答應,抱起了那頭鷹告辭,獸醫直送了出來,到我到上車,他還在說:“請尊重我的專業知識,絕對不要低估鳥獸的智力!”

我很誠懇的回答:“我絕不低估它們,事實上,我的女兒就是被一羣猴子養大的!”

獸醫不知道紅綾的故事,所以一時之間,神情古怪莫名。我索性開他一個玩笑,舉起了手中的鷹:“要是它一直僞裝昏迷,把我們的交談全聽了去,那不知道它會怎樣對付我?”

獸醫又好氣又好笑,大叫三聲“扯蛋”,我也在他的“扯蛋”聲中之了車。

還未進家門,我就感到一股洋溢着的,幾乎要把屋子漲破的喜樂之氣氛。那種歡樂,來自紅綾肆無忌憚的縱笑,來自溫寶裕直着喉嚨的喊叫。

我開了門,也大叫一聲,首先是一條高大的人影,向我直撲了過來,那自然是紅綾。她來到了我的面前,一下子看到了我手中所抱的鷹,就“咦”地一聲,不再擁抱我,盯着鷹看。

紅綾不在家,已經有好些日子了,再看到她,我自然再高興不過——她去做了些什麼,有了些什麼經歷,重要的是,她和曹金福的“陰間之旅”怎麼樣了(相信那是世上最奇特的一次旅行),日後有機會,我會——整頓記出來。

那些經歷之離奇怪誕,決不在我的經歷之下,但是和這個故事無關,是另外獨立的幾個故事,所以略提一下,不再羅嗦。

我打量了紅綾片刻,見她壯觀依舊,也就滿心歡喜。這時,我又看到,除了紅綾之外,憨態可掬的大個子曹金福在,溫寶裕在,連亮麗動人的藍絲也在,還有白素。我更是高興:“好齊全,你們在幹什麼?”

白素道:“我在對他們說氣體人的事!”

我笑:“真不公平老是我們對他們說經歷,他們經歷了一些什麼事,我們全不知道!”

紅綾對我的抗議,置若罔聞,大聲問:“這頭鷹是怎麼一回事?”

我也大聲道:“事情要一件件來,先聽完了氣體人。看看你們有什麼意見,再告訴你們這頭鷹的事!”

我說着,已向樓上走去,進了書房,把鷹放在一張安樂椅上,然後開始打電話登廣告。

我利用了各種傳媒,廣告的內容如下:“有一頭腳上套有裝飾物的鷹,受傷之後,在本人處,鷹主人請速與下列電話號碼聯絡。”

報紙、電視、電臺——我相信鷹主人應該很快就可以得到我傳出的訊息。

我也很想知道是什麼樣的人,養了這樣的一頭鷹。

當我做完了這一切,再到樓下時,白素的敘述,也到了尾聲。

溫寶裕照例是搶先發表意見的人,他手舞足蹈:“太好了!氣體人,至弱和至強的結合!”

紅綾不明白:“此話怎講?”

溫寶裕道:“氣體是最弱的,有和無相差無幾,可是也最強,暴風也是由氣體形成的,威力強大,可以摧毀一切,氣體人自然具有氣體的至弱和至強的特性!”

溫寶裕的這一番話,居然大有道理,各人一起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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