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中午的,巫鐵坐在一個小酒樓裡,愜意的看着街上往來的人流。
無上魔國的攻勢突然變得消停了許多,除了一些小規模的斥候隊伍還在窺視,不斷和山風城的斥候發生衝突,再也不見大規模魔軍的行蹤。
山風城內的氣氛,也就變得輕鬆了許多。
城主府更是下令,打開了南邊的城門,一些有門路的城民,居然拿到了通行證,拖家攜口的向南方撤退了。
城內的口糧供給,也突然變得很大方。
原本那些難民營的難民們,他們每天只有幾個窩窩頭填肚皮。可是不知道城主扶風悠然是不是發了一筆意外橫財,這兩個月,難民們每天居然都能得到一大碗紅燒肉!
扶風悠然的民望驟然提升,比之前好了百倍不止。
而難民們也都將養得身體健康,一個個滿面紅光。
傷兵營內,近千萬修爲強大、有着豐富戰爭經驗的傷兵痊癒,極大的補充了山風城的戰力。
戰力強大了,城民的心氣也就變得充足了許多。
市井上也就熱鬧了起來。
除了每天深夜的那些出夜攤的小販們,白天裡,市面上的各處酒樓飯莊也都開門營業了。到了夜裡,那些曾經空蕩蕩的青樓,也開始出現了絲竹聲。
只要有利益,人總是敢於冒險的。
這些青樓的老闆,在戰爭爆發之初,就帶人逃離了山風城。
如今局勢剛剛緩和沒多久,他們又屁顛屁顛的帶着大羣花枝招展的姑娘回到了山風城。
不管這買賣是否正經,反正山風城逐漸變得熱鬧了起來。
巫鐵這個城門官,也是做得有滋有味的,因爲辦事努力、勤勉、認真,而且從不欺負那些倒黴哈哈的難民,巫鐵在山風城的小吏層面,也有了幾分名氣。
正逢休沐之日,巫鐵又得了一小筆賞銀,他很歡樂的在這小小的太白樓擺了一桌酒席,請了方俊才、湯步雲、李飛揚和老鐵、老楊幾個小吏,大家湊了一桌,美滋滋的吃喝着。
“這日子,舒坦……”小方喝了一碗酒,愜意的靠在了身後的窗框上,看看窗外大街上的行人,再看看酒樓大堂裡的食客,悠然笑道:“哎,若是這魔軍,就這麼一去不回,多好啊?”
撓了撓額頭上的幾顆青春痘,小方很深沉的說道:“我也到娶親的年紀了……嘖,看看我這一腦門的火氣!”
湯步雲、李飛揚幾個就笑了起來,話裡話外的,就直奔下三路去了。
大家都不是什麼太體面的人,只是山風城這數以千計的底層小吏中微不足道的一員。他們做的,都是最卑微最基礎的活兒,和他們打交道的,也都是市井紅塵中的普通人。
一羣大老爺們湊在一起,總不至於聊什麼天下大事。
就聊點風花雪月,帶着點顏色的話題,這是中年大老爺們們最喜歡的調調了。
巫鐵笑呵呵的和小方几個瞎忽悠着。
八大征討使在武國南疆一路攻城拔寨,勢如破竹,他們也囂張了好幾個月了,剛剛傳來的消息,老鐵已經順利的關上了大門。
呵呵,等到八大征討使全軍覆沒,巫鐵再把這消息傳遍整個無上魔國。
嘖嘖,巫鐵盤算着,三十六個魔尊,個個都是積年的老怪物,如果他們聯手攻打,搞不好武國會有損傷。所以,最好是讓他們三五成羣的攻入武國,分割而殲滅之,這是最理想的事情了。
腦子裡想着這些足以嚇死小方他們的算計,巫鐵口花花的,和他們交流着關於女子的心得。
“話說,這女人若是太多,你們就不怕後院起火麼?”巫鐵很認真的對一臉憧憬的小方說道:“所以,有一個自己喜歡的女人,生幾個聽話、有出息的娃兒,就可以。”
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巫鐵輕嘆道:“人啊,有時候,就是這麼簡單。”
小方舔了舔嘴脣,絮絮叨叨的鼓囊道:“可是,過得太簡單了,還有什麼意思呢?哎,咱不說三宮六院七十二妃什麼的,一妻兩妾,這是最基本的吧?”
湯步雲在一旁怪笑:“一妻兩妾,外面再養三五房外室,嘖,這小日子,美滋滋啊!”
李飛揚就嘆了一口氣:“小方,別聽老湯的,一妻一妾,已經掏空老子的腰包了……嘖,咱們又不是那那羣心黑手狠的,沒有點外水,養什麼外室啊?”
話題到了李飛揚這裡,湯步雲的臉色就微微一變:“話說,老金他們幾個,這幾個月,可都是不見了……不僅是老金,還有平日裡和我們不對付的那些位,嘖……”
巫鐵笑而不語。
小方几個壓低了聲音,低聲的咕噥起來。
三個月前,山風城內,有一批低階的小吏一夜之間,突然就消失了不見了。
戰爭時期,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卻是不敢追究的。
今天大家都喝了點酒,小方几個又正好聊到了這話茬上,幾個人就低聲的猜測起這些突然消失的小吏究竟是遇到了什麼事情。
他們肯定不會知道,這些小吏是因爲半夜跑去散佈殭屍丹,被扶風悠然和扶風雅思秘密滅口了。
他們在猜測,是否有魔軍的奸細進城了,又或者,這些傢伙勾結魔軍,被山風城官方給秘密處置了?這種事情,並不少見,魔軍勢強,山風城內勾結魔軍的人不少,一旦被發現,下場總是很悽慘。
“要說勾結魔崽子,老金他們還真做得出來。”小方往地上吐了一塊骨頭,狠狠的說道:“看他們平日裡的那德性,他們比起魔崽子,又有什麼區別?”
巫鐵笑而不語,夾了一塊豬頭肉愜意的咀嚼着。
他的右手邊,窗外就是大街,行人往來如織。他的左手邊,就是酒樓的大堂,數十張酒桌圍滿了食客。
這種平凡、平淡、但是雋永的生活氣息,讓巫鐵感到很輕鬆,很愉快,有一種真正的,自己活着的快樂感覺。
在地下世界掙扎求存的時候,沒有這種感覺。
在地面世界勾心鬥角的時候,沒有這種感覺。
如今執掌武國,身爲武國至高無上的君王,無論是在大殿上俯瞰文武臣子,又或者在深宮中閉關修煉,都沒有這種感覺。
這種煙火氣,這種紅塵味。
這種洶涌澎湃、綿綿不絕的‘活着的’氣息,讓巫鐵感動。
渾身每一個細胞都在戰慄,一種莫名的波動溝通了巫鐵囤積的,那龐大的,堪稱無量的功德,絲絲縷縷的功德之力浸潤全身。
身軀中,那一團先天靈光活潑、靈動,同樣在功德之力的浸潤下,變得越發的強大、靈動、緻密、活潑。
巫鐵隱隱感覺到,如果這種狀態能持續個一年半載,他就能借助功德之力,再凝聚十枚以上的道印,同時自己如今已經凝聚的道印,起碼也能將其推演到尊級的三重天乃至五重天去。
巫鐵笑看着小方几個人。
他們不是什麼大人物,他們的修爲也很低微,但是,他們可以算是巫鐵的‘朋友’!
一絲奇異的氣息從大街的另外一端狂暴狂野的襲來,在巫鐵的感應中,這一條大街上的市井生活,就好像一副明快的畫卷,栩栩如生,生氣勃勃。
而這一縷奇異的氣息,就好像一罈子粘稠的濃墨,‘啪’的一下將畫卷摔了個滿面漆黑。
徹底的粉碎一切,破壞一切,掌控一切,然後吞噬一切。
這一縷氣息,就是如此的霸道、猖狂、邪異、扭曲,這是‘魔’,而且是可怕的尊級大魔!
巫鐵端着小酒杯,順着大街向北面望了過去。
身高一丈開外,身穿紫色錦緞長袍,上面用黑色絲線繡了九條張牙舞爪的魔龍,步伐鏗鏘有力,每一步都好像一柄大刀狠狠的在大地上劈了一刀的魔至尊,正揹着手一步一步的順着大街走來。
魔至尊走在大街的中線位置,他身邊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一個直徑十幾丈的空白地帶。
無論是行人車馬,還是街上流竄的貓貓狗狗,全都下意識的避開了魔至尊。
就連那些巡弋的捕快、士卒,他們的目光,也都下意識的從魔至尊的身上劃過,所有人都好像沒能看到他一般。
不是沒能看到他。
而是魔至尊身上那股可怕的氣息,強迫所有人‘不能看到他’!
魔至尊身上的氣息,在直白的散發出一個恐怖的意念——沒資格的人,不能見,不能聞!
大街上,這麼多行人中,就只有巫鐵一眼看到了魔至尊。
然後魔至尊即刻感受到了巫鐵的目光,隔着十幾裡地,他順着巫鐵的目光追溯了過來,他的眸子裡,金色的魔光一閃,狠狠的瞪了巫鐵一眼。
巫鐵微微一笑。
他指尖的酒杯無聲無息的化爲一縷青煙飄散。
虛空中,漫天橫掃而來的金色魔光碰觸到巫鐵的身體,然後就無聲無息的徹底消失。
下一瞬間,在山風城北面的魔軍大營上空,一個無形的虛空裂痕憑空出現,漫天金色魔光清晰而下,將佔地近千里的魔軍大營瞬間湮滅。
陰烏雙等人留在營寨中的數萬魔軍,就連同整個營寨一併化爲齏粉。
巫鐵笑着向魔至尊點了點頭。
魔至尊的臉微微抽了抽,下一瞬間,他直接來到了巫鐵的酒桌旁,沉聲道:“好雅興啊,只是,這酒菜太差了一些,這陪你喝酒的人……嘖嘖,龍,豈能與草蛇廝混在一起?”
小方等人正驚駭於巫鐵手中酒杯的突然消失,魔至尊突兀的出現在他們酒桌旁,一波波足以瞬間將他們湮滅的恐怖魔息翻滾碾壓下來,他們只覺眼前一黑,從肉身到神魂頓時到了湮滅的邊緣。
巫鐵右手輕輕一揮,重重疊疊的虛空屏障裹住了整個酒樓,裹住了酒樓中的所有食客,更是護住了近在咫尺的小方等人。
“龍?草蛇?呵呵,哪裡有這麼誇張?曾幾何時,我連草蛇還不如呢。”巫鐵笑得很燦爛。他是說真話,當年他在巫家石堡,還是一個孩童的時候,天生體弱的他,哪裡能和小方這些命池境的小吏相比?
魔至尊周身放出一圈圈黑色、金色交雜的魔光,猶如海嘯一般重重疊疊的向四周轟去。
但是巫鐵的虛空屏障重重疊疊、無窮無盡,魔焰剛剛碰觸巫鐵組織的虛空屏障,就立刻被挪移得無影無蹤。
山風城北面,那一片魔軍營地所在的地盤已經被一波波魔光轟得稀爛,原地出現了一個方圓千里、深達百里的大坑,而且這大坑還在不斷的加深。
魔至尊氣息驟然一斂,他沉聲道:“好手段。”
巫鐵笑看着魔至尊:“敢問尊姓大名?”
小方等人戰戰兢兢的看着魔至尊,這紫色長袍的樣式,還有長袍上那九條黑龍的紋飾,作爲扶風神朝的底層小吏,他們對於扶風神朝的死敵無上魔國,自然有着足夠的瞭解。
紫袍、黑龍紋飾,這是無上魔國皇族高層的專利。
九條黑龍,代表了無上魔國的鎮國魔寶九龍淪喪碑,唯有無上魔國的魔皇,才能在袍服上使用九條黑龍紋。
荒唐,簡直荒唐。
無上魔國的魔皇,怎可能孤身一人跑來山風城?
但是,一點也不荒唐啊!
放在以前,自然不會有這種事情發生。但是現在,扶風神朝的天地清風旗都被無上魔國奪走,扶風神朝完全沒有對付這些魔尊的手段,人家就算堂而皇之的來了,扶風神朝又能把他們怎樣?
“我,魔至尊,無上魔國當今魔皇就是。”魔至尊傲然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小方几個人眼前一黑。
真是魔至尊!
居然真是他!
傳說中殺人無數,每天都要吃人心、喝人血、用人皮做衣甲的魔皇魔至尊,居然真的、活生生的站在了自己面前。
那麼,能夠讓魔至尊親自找上門來的,又能是什麼人?
小方几個人面色呆滯的看着巫鐵,他們腦子裡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想什麼。
巫鐵嘆了一口氣,伸手在小方他們眉心輕輕一點,分別按照他們各自的屬性和之前修煉的功法,將幾部足以讓他們修煉到神明境巔峰的絕品功法傳了過去。
“你們,很好。”巫鐵笑看着小方他們:“亂世啊,人命如草芥,但是隻要心中還有一份善良,就勇敢的、繼續的活下去。”
“挺直了腰桿活下去。這世道,總歸會越變越好,不會變得更差的。”巫鐵站起身來,朝着小方他們笑道:“你們看,我在努力的幫你們把這個世道變得更好一些,你們自己也要努力纔是。”
魔至尊在一旁冷笑:“你以爲,你是誰?你說這世道能變好,就能變好?你以爲你是……”
巫鐵的笑容驟然一斂,然後一拳轟在了魔至尊的臉上。
一聲巨響,魔至尊滿口大牙同時炸開,半邊臉被巫鐵一拳打得整個凹陷了下去。
“呱噪,以爲你是魔皇,老子就不敢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