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爺帶着大隊人馬,還在藍坑上方踟躇不前時,安陽城令狐氏已經有了動作。
想要對抗大晉皇族司馬氏,必須有鎮國神器。
在藍坑底部,就有堪比鎮國神器的先天至寶。
但是想要進入藍坑,必須有堪比鎮國神器的至寶防護,否則鐵人都會被碾成鐵皮,金剛都會被碾成金剛砂。而令狐氏,手頭上並無鎮國神器級的重寶。
翻來覆去想了許久,如今令狐氏能拿到手的鎮國神器級的重寶,唯有東苑禁軍的頭目,東苑校尉霍雄手上的黑天鼎。那是從大武神國大黑天王手上搶來的,大武神國三大鎮國神器之一的黑天鼎。
黑天鼎攻防一體,可催生黑煙,化爲無數神兵利器殺敵,更能化爲黑煙結界,將周身防禦得水泄不通。黑天鼎威力放至最大,可以將十幾個州治的領地庇護得水泄不通,任憑攻打都難以攻破。
若是用來防護一人……那真的是金湯城池,想要攻破黑天鼎的防禦,太難太難。抵擋區區一個藍坑的水壓,向來是應付自如的。
令狐青青自然不可能爲了這種事情親自出馬。
令狐青青的二兒子,胡老爺令狐固同父異母的庶出弟弟,如今令狐氏明面上除了令狐青青地位最崇高的二老爺令狐堅孤身一人出了安陽城,施展神通,三兩步就來到了東苑外。
身形瘦高,蓄了兩撇燕尾胡,頗有幾分威嚴凌厲的令狐堅站在東苑外,眯着眼眺望了一陣高空中正在操演軍陣的東苑禁軍,譏誚的咧嘴一笑,搖了搖頭。
東苑禁軍的規模,還是太小了一些。
不要說和掌控在令狐氏手中的大晉正規軍團相比,就算是和令狐氏直接掌控的私軍力量相比,那也是螻蟻和大象的差距。令狐氏隨意一支暗藏的私軍力量,都足以在短時間內屠光東苑禁軍。
令狐氏掌控大晉軍部這麼多年,大晉軍方所有的好東西,都被令狐氏掏空了。
最好的戰艦,最好的甲冑,最好的兵器,最好的傷藥,最好的軍中修煉資源,乃至是最強大的軍陣陣圖,最先進的作戰理念等等,這些東西都不在軍部的正規軍團中,而是在令狐氏的私軍中。
東苑禁軍如此迄今的操演軍陣……不過是從一隻孱弱的螻蟻,變成一隻稍微強壯一些的螻蟻,僅此而已。令狐堅輕蔑的搖了搖頭,低聲感慨道:“倒是個忠君報國的,可惜,可惜了。”
怪笑了一聲,令狐堅身體一晃,輕飄飄的直入東苑腹地。
巫鐵執掌東苑禁軍後,從軍部、工殿調來了大量的陣法師之類,已經將東苑的所有防禦大陣修整了七八成,防禦力有了很大的提高。但是東苑內的這些大陣禁制,在令狐堅眼裡到處都是漏洞,到處都是缺口,他輕輕鬆鬆的就直入東苑腹地。
軍部、工殿的那些陣法師之類的人物,他們的生死都掌控在令狐氏手中。
他們佈置的大陣,怎可能對令狐氏的族人有任何的妨礙?
令狐堅就這麼輕輕巧巧的直入巫鐵閉關的靜室,甚至輕輕鬆鬆的破開了靜室連續三重密佈符文禁制的大門,直入靜室深處,闖到了巫鐵閉關的靜室中。
靜室內,袒露上半身,通體熱氣騰騰,散發出龐然血氣的‘巫鐵’猛地擡起頭來,眯着眼冷眼看着令狐堅:“私闖禁軍駐地,這是死罪。”
令狐堅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一陣身軀比例堪稱完美的‘巫鐵’,傲然道:“在大晉,只有一個人能定我的罪……當然,不是你心中所想的那個人。”
‘巫鐵’冷哼了一聲:“你對神皇陛下不敬!”
令狐堅笑得很燦爛:“那又如何?”
‘巫鐵’猛地舉起右手,手臂‘嘩啦啦’一下伸長了七八丈,劈面一掌抓向了令狐堅的面門。他的手掌化爲丈許方圓,一掌籠罩下來,令狐堅身邊的虛空震盪,一股巨力震得令狐堅都有點呼吸不暢。
“玉州公好修爲,好手段,可惜,還是不夠。”令狐堅怪笑一聲,他右手食指輕盈的一指頭點出,一聲刺耳的尖嘯聲傳來,他的手指在虛空中劃出一條細細的黑色軌跡,似乎是虛空都被他的手指撕裂了一般。
令狐堅一指頭點在了‘巫鐵’的手掌心,一聲沉悶的轟鳴響起,靜室內罡風震盪,‘巫鐵’的手掌被令狐堅一指頭點破,散發出高溫的鮮血噴灑出來,落在地板上發出‘嗤嗤’聲響。
‘巫鐵’收回手,陰沉着臉看着令狐堅:“你,何人?”
令狐堅笑盈盈的看着‘巫鐵’:“給你送一場天大的榮華富貴的人,玉州公,你應當擺下酒席,好生整治一頓酒肉,請我暢快的吃喝一頓,然後將黑天鼎借與我使用一陣子。”
令狐堅傲然道:“司馬賢吝嗇,只給了玉州公區區公爵之封。若是玉州公願意投靠本家,本家不吝王爵之封,給玉州公一個封國,統轄十餘、數十餘州治,豈不快哉?”
‘巫鐵’冷眼看着令狐堅:“你,借黑天鼎?你,過來,來,湊過來!”
‘巫鐵’神經兮兮的朝着令狐堅勾了勾手指。
令狐堅眯了眯眼,提着小心湊到了‘巫鐵’面前,笑吟吟的看着‘巫鐵’:“玉州公,有什麼說法?或者,玉州公有什麼條件,只管向我說出來。只要是合情合理的條件,可以談,沒什麼不能談的!”
‘巫鐵’‘咯咯’笑了幾聲,然後一口吐沫吐在了令狐堅的臉上。
兩人湊得近,令狐堅做夢也沒想到,堂堂玉州公,堂堂東苑校尉,居然會作出這麼沒品的,猶如地痞流氓的事情來。一口吐沫噴在臉上,從小養尊處優,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令狐堅只覺心頭一陣噁心,差點沒吐了出來。
他震驚的看着‘巫鐵’,兩撇燕尾胡劇烈的哆嗦着,眼珠子迅速充血,幾乎能噴出火來。
“你!”令狐堅厲聲喝道:“你是想要找死!”
‘巫鐵’‘哈哈哈’狂笑了三聲,然後厲聲喝道:“起陣,殺!”
四周大地劇烈的震盪着,靜室所在的山峰裂開了無數細小的裂痕,一股可怕的氣息從四面八方翻滾襲來,數百萬東苑禁軍,兩千多萬五行精靈組成了一個龐然軍陣,所有人的修爲都在重樓境高階以上,五行精靈中更有數萬胎藏境的高手作爲陣眼存在。
這座軍陣散發出的力量凝聚在一起,其威勢可怕到了極致,驚得令狐堅臉色一陣慘白。
雖然令狐堅看不起東苑禁軍,在他看來,令狐氏的私軍可以輕鬆的屠滅東苑禁軍,但是東苑禁軍若是針對一個人下手……整個大晉神國,沒有一個人能夠扛得住千萬級的軍陣碾壓。
除非有鎮國神器,否則沒有一個人能夠正面抗衡千萬級的軍陣。
“霍雄,你有種!”令狐堅厲聲喝道:“你有種,你霍家……”
軍陣已經溝通了‘巫鐵’,一股龐然的巨力不斷注入‘巫鐵’身軀,巫鐵的身體急速的膨脹起來,氣息驟然飆升到了一個讓令狐堅幾乎窒息的程度。
令狐堅身上三條靈光閃爍,他急速催動了三件防禦秘寶。
‘巫鐵’一掌朝着他按了下來,三件防禦秘寶發出刺耳的碎裂聲,只是一擊,兩件秘寶粉碎,最後一件護心鏡上裂開了無數裂痕,半步神明境,而且在半步神明境中也是極其厲害,神胎上起碼融合了數十門大道法則的令狐堅大口大口的吐着血,渾身骨骼幾乎全部粉碎,被一擊轟飛出了靜室。
“我是……令狐……”令狐堅吐着血,身上一枚保命的靈符自行發動,他的身體在一陣強光中驟然消失,被直接傳送回了令狐家最近的據點中。
安陽城外,令狐青青秘密購置的一座莊園中,令狐青青微笑着,坐在銀魚兒的身邊,靜靜的看着銀魚兒在一張繡架上刺繡一副黃鸝春柳圖。
四周是美麗的花樹,腳下是透明的七彩琉璃平臺,透明的平臺下溪水潺潺,一羣紅白相間的錦鯉在快活的游來游去。溪水潺潺,溪水生生,花樹上有羽毛絢爛的畫眉鳥在不斷的拋着媚眼,整個莊園的架構極其的精緻,甚至精緻得有些瑣碎,卻正和銀魚兒這種小女孩兒的心思。
令狐青青自然是喜歡恢弘大殿,古老銅鼎,無數古老神兵杵在一起的那種陳設。
只是那種陳設是王侯氣象,小女孩兒不喜歡,那麼,令狐青青也就逼着自己,微笑着欣賞這有點瑣碎的精緻細膩的莊園。
銀魚兒在刺繡,前些日子被景晟公主在大街上挖去眼睛的恐怖,已經在靈丹妙藥的調理下煙消雲散。銀魚兒又恢復了天真快活的本性,只是眉心隱隱有一絲憂慮。
令狐青青對她極好,她是知道的。
但是她不知道令狐青青叫什麼,姓什麼,做什麼的,出身哪裡……她也不知道,令狐青青說過的那些許諾,到底有幾分是能作準的。
如果真要明媒正娶的迎她回家,爲什麼這麼久了,沒有動靜呢?
銀魚兒有點擔憂。
雖然令狐青青看上去很蒼老,可是銀魚兒對此並不在意,令狐青青對她好,這就足夠了。她隱隱也能猜出來,令狐青青如此蒼老,或許他已經兒孫滿堂,而他要明媒正娶的將她帶回家……最大的阻力,就來自他的兒孫吧?
他也很難的。
所以,銀魚兒刺繡的時候就更加用心了,她一個小女人,又能做什麼呢?只能用自己最擅長的,也是唯一擅長的技藝,給令狐青青一點兒慰藉,僅此而已了。
令狐青青端着茶盞,抿了一口香茶。
銀魚兒眉心有一絲憂慮,他自然看得出來,他輕聲道:“一直沒告訴你,老夫是做什麼的……這麼說罷,老夫和另外一個糟老頭子,是一位大地主的左右管家。”
“哎,老夫這一家子,世世代代爲那位大地主效力,幫他們打理家業,讓他們的家當蒸蒸日上。”
“只是這些日子,那位大地主有點……有點懷疑我們兩個管家吞沒他的家當,從他庫房裡偷銀子。所以,他做了不少的小手段,偷偷摸摸的,想要對我們做點什麼。”
銀魚兒心頭一驚,手中極細的繡花針一哆嗦,在手指上刺了一個小血點出來。
令狐青青急忙抓住銀魚兒細嫩的手指,輕輕的爲她抿去了那一點血珠兒。他溫柔的看着銀魚兒,輕聲笑道:“不怕,不怕,老夫也覺得,給人做管家,實在是沒什麼意思。這些年,老夫和一衆兒孫還算勤勉,也積攢了一份家當。所以,老夫想要離開他家的約束,自己建一套家當。”
“老夫若是能夠自立,就再沒人能夠約束老夫了,到時候,你的事情,自然就沒有任何問題。”
令狐青青很開心的笑着:“銀魚兒,若不是你,老夫還真下不了這個決心,呵呵。”
銀魚兒呆呆的看着令狐青青,她輕聲的問道:“可要緊麼?”
令狐青青眯着眼,緩緩的點了點頭:“老夫出手,你只管放心。只是耗費的錢財有點多,畢竟主家蠻橫得很,怕是不會輕鬆放老夫脫身。不過,老夫耗費了許多錢財,已經請了極有能力的說客……他們出手,主家不同意,也要同意的。”
“耗費些錢財,耗費些時間。等老夫自立成功,老夫娶你進門。到時候,那羣小崽子,再也……”
輕輕的腳步聲傳來,靠近到十幾丈的時候,腳步聲刻意的加重了。
令狐青青就放下了茶盞,回頭向花叢中的一條小徑望了過去。
這麼多年的主僕相處,他自然聽出了,這是令狐阿一的腳步聲,也只有令狐阿一,纔可能在這個時候,在這個莊園,靠近到這裡來。
“阿一啊,什麼事情?”令狐青青輕輕拍了拍銀魚兒頭上的小發髻,微笑着柔聲問道。
“老爺,二爺他重傷,對方說話還很是不客氣,事情談崩了。”令狐阿一的聲音從樹叢後傳來:“二爺他說,對方是一根筋的,根本不給二爺說出名字的機會。”
令狐青青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他擡起頭來,喃喃道:“這樣啊,真是頭疼呢。大局已定,只是這些小嘍囉老要跳出來煩人,那就……碾死好了。”
“銀魚兒,你乖乖的在這裡玩耍,要吃什麼,喝什麼,玩什麼,只管對下人說,她們伺候得不好,只管隨性發落就好……老爺這就去,給你掙一分體面的彩禮回來。”
令狐青青溫和的笑着,輕輕的抓了抓銀魚兒的髮髻。
他轉過身,揹着手,緩步順着小徑走去。
走出銀魚兒的視線所及之地,令狐青青微笑的面龐驟然僵硬、冰冷、一臉鐵青。
他壓低了聲音,陰惻惻的對令狐阿一說道:“不識擡舉,給他的榮華富貴不要,那就送他一口棺材好了。老夫,不願意等太久……給那羣小輩說,不要什麼事情,都要老夫出面處置。”
“下手很一點,利落一點……給他們說,老夫在等着看他們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