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
藏書閣。
紅衣裳的桃花眼小浪貨幽幽貼在白山身後。
白山站在書架前,攤開一張皮質地圖。
詭異銅手託着的紅燭投下光芒,給出淡淡的光域。
白山依稀記得,這地圖之前從沒見過,而是王老親自取了交給他的,顯然這藏書閣藏着的不僅僅是表面的這些書,還有更深層次的東西。
外面書架的書隨意取,而更深層次的則需要一書一議了。
他拋開雜念,細細看着這皮質地圖。
這地圖正是“冰火國”的地圖,右側爲圖,左側則是一段一段細小的大乾王朝文字。
第一段:
“冰火國,海外南,在炎陀之屍北。
北地冰寒,國人居北,喜以寒鐵鑄兵。
南地炎熱,蛇蟲遍野,地如迷宮,不可往。”
第二段:
“炎陀之屍,在冰火南。
臥火蓮,忿怒像,九頭人面。”
第三段:
“北地之冰養靈鐵,南地之火可鑄兵。”
第四段:
“冰火國人喜食羊肉,海魚。”
白山一段段讀着,“蛇蟲遍野”這四個字直接讓他想到了【極陽章】中所提到的“刺紋紅金蟒”,只不過“九頭人面臥火蓮的炎陀之屍”是個什麼東西他就不懂了,而當地用什麼錢,物價如何卻也是一無所知。
“小梅姑娘?”他微微側頭,“請問這些是何意?”
小浪貨道了聲:“娶我!”
說完,她果斷的把嘴上的紅線給拉上了,一副“只要姑爺不答應娶她,那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回答姑爺問題”的樣子。
白山也是頭疼。
他明白的,小浪貨要自己娶她,爲的就是天天和他睡覺。
但爲什麼,爲什麼要執着到這個地步?
他忍不住嘆息道:“小梅姑娘,你若要吸陽氣,就這麼靠着我不就行了嗎?爲什麼非要睡一起?”
小梅手指一揮,紅線自動扯開。
她糯糯道:“姑爺,你要知道人一天的睡眠時間是很長的,而在臥室裡的時間更長,這麼長的時間我看不到姑爺,會難受的。”
白山聞言,頓時懂了。
小梅姑娘這是覺得晚上不能吸到陽氣會很浪費,她爲的是讓他這個“大功率深度陽氣充電器”二十四小時不停運作。
那這就沒辦法了。
小浪貨媚眼如絲,雙脣很潤,繼續問道:“姑爺,娶嗎?”
白山搖搖頭。
小浪貨捏拳,很勵志地道:“姑爺,我不會放棄的!”
...
...
小雪逐漸平息,天空放晴。
白山在小浪貨的黏糊下,在外院膳廳吃完飯,然後有丫鬟跑來,告訴小浪貨說家主找姑爺。
兩人便隨着丫鬟來到內院書齋,白山一人入內。
書齋中...
家主正托腮不動,好像一尊古老的雕塑。
似乎感知到他的到來,家主的身體突兀地恢復了活力,耷在桌面上的手指“復甦”般地動了動,臉上繃緊的皮也皺了皺,從而“活”了過來。
“見過家主。”
“白山,不必客氣,今天我找你來是爲了說婚禮的事。”
“您請說。”
“婚禮定在兩天後舉行,到時候只辦晚宴,中午的那頓不辦,這些你都知道了吧?””
“回稟家主,小梅姑娘之前和我提過一些。”
“地方是湖邊小酒樓,桃花縣這種地方只有這樣的酒樓了...不要嫌棄。”
“不會的。”白山笑了笑,“那酒樓可是縣裡最好的酒樓,從前我都只能遠遠兒地眼巴巴地看着,怎麼會嫌棄呢。”
家主點點頭,溫和地笑道:“那你和宋家小姐相處的怎麼樣?”
白山搖搖頭,“我真的努力了,可是並不好。”
家主溫暖地笑道:“沒關係的,得到她的身子就行了。
時間久了,她只能依靠你。
只是這宋家小姐很親近仙人,而且也確實和仙人存在着聯繫,你今後無論什麼時候都一定要牢記這一點,切勿放任她自由。
如果真讓她去找仙人了,那麼...我們會遇到大麻煩,而她也會慘死。
若這宋幽寧是個和我們沒關係的人,死了也就死了,可你一定要記住,宋幽寧對小姐非常非常非常重要,她絕對不能落在仙人手裡。”
白山鄭重道:“我明白。”
家主沉吟了下,忽地又鄭重道:“若是有朝一日,你和她已經陷入了絕地,而她也無法避免地會落入仙人之手,那麼...你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殺了她。”
白山愣了下。
家主靜靜眯眼看着他。
白山回過神來,應了聲:“我明白。”
“真是個不錯的孩子。”家主這才微笑了起來,“去吧。”
白山起身告辭。
他走了兩步,想了想,還是繞向了西邊。
他決定再去看看那宋家小姐。
好歹即將成婚,有些事也該說清楚了。
...
...
白山站在關禁宋幽寧的宅院前,直接推開了門。
守院丫鬟見是姑爺,便行動起來。
前幾次,都是她們偷偷走開,然後給“姑爺偷偷跑進屋”的機會。
但這一次,白山卻直接道:“不用避讓。”
兩個丫鬟頓時停下腳步,道了聲:“是。”
白山看了看遠處的老宅,拾階而上,推門而入。
屋裡,青衣少女正疊着長腿,面帶笑容地坐着,她手邊放着一杯熱氣騰騰的茶。
茶香四溢,沁人心脾,顯然是高級貨。
看到白山進來,她露出嫌棄之色,卻什麼話都不說。
在之前幾次的嘗試裡,白山都是以“千方百計帶她逃跑”的形象自居的,所以這一次,她自然覺得還是白山來想辦法帶她逃跑。
至於怎麼逃跑?她也不需要問,白山這種賤民應該向她主動彙報。
然而,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白山什麼都沒說,而是直接坐在了與她隔着一個茶几的木椅上。
宋幽寧的眉頭愈發皺緊,她聲音冰冷而不耐煩:“想到離開這裡的辦法了嗎?”
白山道:“沒有。”
宋幽寧冷哼一聲,然後笑道:“沒用的男人,難怪只是個賤民。”
白山也不生氣,微微側頭看着她。
宋幽寧脣角一翹,勾起一絲淡然的笑,然後嬌小的身子如風裡花枝般動了動,捧起熱茶杯優雅地吹了吹,帶着和泥腿子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淡淡倨傲,繼而輕輕抿了一口熱茶。
白山道:“今天我來這裡,只是告訴你,前些日子我都是裝的。
我根本就不是爲了救你而被丫鬟們教訓,也不是趁着丫鬟們不注意而千方百計地帶你逃跑。
丫鬟們都是配合我在演戲,爲的就是讓我能夠得到你的信任,讓你能夠在這危難中看到我的真心,從而能夠接受我,和我順順利利地成婚。
可現在,我不想演了。
我來這裡是告訴你,兩天後,我們會結婚。”
宋幽寧愣了下,旋即嬌軀猛地一顫,如遭電擊,繼而一聲高過一聲地尖叫道:“不可能!不可能!這不可能!”
白山微微轉頭,對外喊:“進來吧。”
門外傳來腳步聲,那兩個在宋幽寧眼中根本就是怪物的兇狠丫鬟跨過門檻走了進來,然後站到白山面前,對着白山盈盈一拜,恭敬道:“見過姑爺。”
白山點點頭,“下去吧。”
“是,姑爺。”
兩個丫鬟告退。
宋幽寧看到這兩個丫鬟的模樣,哪裡還不信白山說的話,她身子如凍僵了一般,靜在當場,然後猛地把手裡的茶杯往地上摔去,她尖叫道:“你不可能和我結婚!你這樣的賤民,你怎麼可能和我結婚!?
我表姐是當今雪妃,我姐夫是皇上!我認識很多仙人!!
你敢碰我,他們不會放過你的,他們會讓你碎屍萬段,讓你後悔來到這世上!”
“你這是威脅我嗎?”
白山緩緩起身,一股恐怖氣勢如浪潮般從他周身擴散而出,帶着壓迫心靈的徹骨之寒,覆籠向四面八方,最終直接鎖定在了青衣少女身上。
青衣少女只覺衣服全沒了,赤着身子站在冰天雪地裡,她頓時說不出話了,牙齒“得得得”地打顫。
白山走近了,伸手握住她的下巴,微微託高,然後道:“兩天後,我們結婚。只要你乖乖的,我不會對你不好。”
“嗚嗚嗚...”
青衣少女嚇得全身都在顫抖,眼神裡流露着無窮的恐懼,她面前這個前幾天還是泥腿子的少年忽地搖身一變,變成了個恐怖的魔鬼,此時正死死盯着她。
在這種恐懼下,兩行淚水奪眶而出,流下雙頰。
白山看着她滿臉淚痕的可憐樣,松下她的下巴,繼而擡手,用手背爲她擦去眼淚,然後轉身離去。
...
...
兩天之後。
夜晚。
湖邊小酒樓,熱鬧非凡。
在這饑荒的時候辦酒宴,賓客是絕不會缺席的。
煙花竄上天空,炸開漂亮的光焰。
鞭炮一串串地炸響,預示着喜慶。
賓客帶着禮物,往來不息,而外則是不少看熱鬧的人,還有想看看能不能討到飯吃的窮人。
酒樓裡,一身新郎衣裳的新郎官,與遮着紅紗蓋的新娘子牽着繡球,緩緩步入大堂,拜天地、父母,然後再對拜。
白山走過地毯,看着新娘子跨過火盆,然後看了眼坐在主桌的妙妙姐。
此時,白妙嬋雙眼笑的眯成了新月,對上他的目光後,比着口型道:“恭喜呀,早生貴子呀。”
白山無語,只覺得妙妙姐也太沒心沒肺了。
菜過五味,酒過三巡,賓客們陸續離去。
燈火漸熄,而新郎和新娘也坐上了回府的馬車。
白山默然地坐在黑暗地馬車裡,有一種不真實感。
而坐在對面的新娘子顯然還是大佬掌控的狀態。
大佬默不作聲,白山也不主動問話惹麻煩。
外面的夜風呼呼颳着,遠處還傳來討要飯菜的人們的嘈雜。
沒多久,車停了。
門外迎着的是大紅衣裳的小浪貨,還有早一步回來了的白妙嬋。
白山繃着臉,喊道:“妙妙姐...”
白妙嬋笑道:“恭喜新郎官,恭喜新娘子,祝你們幸福美滿,早生貴子。”
白山:......
小浪貨踮腳,揮手,喊着:“姑爺,姑爺,你現在牽起我的手還來得及。”
白山:......
正停頓的時候,他忽地感到新娘子牽起了他的手,往宋府深處走去。
大佬拉他,他是不敢拒絕的,只能隨着一起。
事實上,剛剛和他拜天地的是兩個人:神秘的“小姐”和宋幽寧。
“小姐”掌控着身子,安靜地和他完成結婚儀式,宋幽寧則是被控制着,默默地看着這一切。
片刻後。
兩人入了洞房。
洞房大門,窗戶都貼着不少的“喜喜”字。
宋幽寧坐到牀榻上,白山坐到窗戶下。
外面安靜無比。
忽地,
宋幽寧身子抽動了下,神秘的“小姐”離去了,真正的宋幽寧恢復了對身子的掌控,而雖說是被動,但之前的拜堂她卻是親身經歷了...
此時,她再怎麼也知道自己真的是這個男人成婚了,而且還是在衆目睽睽之下。
宋幽寧心亂如麻,眼裡高高在上的傲慢之色全不見了。
白山自然看到了她身子的抽動,也感到了她呼吸的加快。
他知道宋幽寧回來了。
他以爲這宋家姑娘會大喊大叫,大哭大鬧,但對方卻只是坐着,安靜地像一塊石像,卻又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忽地,宋幽寧開口了:“喂,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白山,桃花縣民。”
宋幽寧聽到“縣民”兩字,又不禁露出嫌棄之色,但想到自己現在的處境,輕聲道,“你能不能不要碰我?我可以...”
“不能。”
“那...那...”宋幽寧芳心大亂,好像有隻小鹿在裡亂撞,還有一種嬌花即將跌落到塵埃裡,被狠狠褻瀆的感覺,她忽地想到了什麼,問,“你是不是很厲害?”
白山道:“一般。”
宋幽寧繼續問:“你什麼境界啦?有易經洗髓了嗎?”
“沒有。”白山直接道,“不過我殺過兩個易經洗髓的人。”
“啊...”宋幽寧震驚了下,旋即又道,“你吹牛吧,怎麼可能?”
白山卻不再說什麼了,眼前洞房裡就只有他和宋幽寧兩個人了。
下面該幹什麼,一目瞭然。
老實說,宋幽寧真的和“醜”沾不上關係,這少女很是漂亮,身高一米六五左右,膚如冷玉,氣質高貴,面容秀麗,嬌小玲瓏,算是個標準的骨相美人,之前蒼白的臉頰經過這些天的調養也有了血色,在洞房的紅燭照耀裡頗爲誘人。
只可惜,對於這樣性子的女人,白山實在喜歡不起來。
而這種“冷靜對話”的環境裡,他覺得自己也禽獸不起來,這麼下去,今晚是別想完成“洞房”的任務了。
於是,他也不接話,而是從芥子袋裡抓出了一罈柳葉燒。
這壇是開過的,之前倒了一半,用以祭奠死去的古霜原,現在還剩下一半。
新郎官舉起酒罈湊到嘴邊,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
柳葉燒是盧家的秘藏,色澤甘醇,碧綠如茶,入口甘甜,入腹火辣,最易上頭。
他卻也不顧這上頭,一口氣把半罈子約五斤的酒喝的乾乾淨淨。
喝完了,他也不用真氣去消化,而只用身子去承受這酒水。
關公不需借酒就可以斬華雄,但他卻沒辦法直接將對面的宋幽寧正法,所以他要借酒...
酒後亂來,這個詞還是有道理的。
理智情況下做不出來的事,喝了酒就行了。
也只有這樣,他才能完成洞房。
然而,他身體素質極好,便是五斤柳葉燒下了肚卻還是沒什麼醉意,依然處於清醒狀態。
於是,他又抓出一罈柳葉燒,拍開封泥,湊到嘴邊,仰頭暢飲。
轉瞬,十斤柳葉燒下了肚。
白山隨手一扔,酒罈輕飄飄地飛到了牆角,他坐着感知了下,等待着十五斤的柳葉燒後勁發作。
一旁的宋幽寧都看傻了,她也不揭開蓋頭,遠遠兒問:“白山,你幹什麼?”
這次她不喊賤民了...
她不敢再刺激這個人了。
她可是站在枝頭的高貴鳳凰,而眼前這個少年雖說有幾分帥氣,但身份卑微,肯定配不上她。
而且,這少年煞氣那麼重,比起她心目裡那些逍遙人間的仙人差遠了,她不僅不喜歡,還很害怕。
她的夢中情人是那些風流倜儻的仙人,她想要和那些仙人在一起雙修,不...哪怕成爲諸多雙修女伴之一,她也能接受。
然而,柳葉燒的酒勁已經發作了,白山只覺身體燥熱,洞房裡的景色都開始出現重影,來回晃着。
“完成任務。”
“爲了任務。”
他心裡默默唸了兩聲,就跌跌撞撞地走到了牀邊。
宋幽寧尖叫一聲,想要逃跑,但在白山面前,她便如落入虎口的小白羊,哪裡跑得掉?
白山擡手,直接按住了這嬌小少女的肩膀。
少女扭着嬌軀,掙扎着喊道:“不要碰我,你這樣的賤民不可能碰我,快放開我,放開我~~”
白山右手猛地一扯。
“呀~~”
少女尖叫了起來。
紅綢頭蓋也飛了起來。
飛呀飛呀,如逐漸飛起的火焰,焚燒了一切,而又撲落到牀上。
屋裡燭火滅了,屋外的風兒了也平息了。
而洞房裡,卻是動靜頗大。
明明寒冬深夜,萬物凋零,
這洞房裡,卻是紅杏枝頭,春意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