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6章 菸斗
就在林末等人離開不久。
很快，十數道氣息從遠處疾馳而來。
爲首的有兩人，一人爲黃衣白眉老僧，脖子上纏繞一串巨型的念珠，眉心中央，有一輪日印。
念珠上繡刻梵文，每一顆都有普通男子拳頭大小，上面蒙有一層脂漿，明顯長時間受人把玩。
另一人則是身着漆黑戰甲的軍漢。
其身上甲衣看不出拼接縫隙，而像是覆蓋有一層黑色流質，胸膛中心，有血色篆形的繁體‘周’字。
一行人出現後，看下方几爲廢墟的鄭家鎮。
此時的村鎮，已是一片汪洋，海水中，沉浮有一些斷壁殘垣。
其中有幾人目露凝重，隨後左右掃視一番。
“嗯？還有活口？”其中一人有些驚異道。
很快，便有人扎入水中，一下撈起十幾人。
“是鄭家鄭靈運，這是……這副慘狀？”一人看到救出之人，頓時愣住。
雖然看見鄭家鎮的如此情形，心中算是有所預料，但真正見着在郡內聲名斐然的鄭家家主，被打成半死，依舊給人帶來極大的衝擊力。
“這股該死的味道，是海族的氣息，有海族在此動手，我在膠州換防時與其打過交代，很是熟悉。”爲首的軍漢沉聲說道。
仔細觀察着鄭靈運身上的傷勢，神色微微凝重。
巨力所造成的創傷，而且傷勢層次很明顯，沒有過多疊加繁複，意味着，一擊則敗。
這就有些恐怖了。
“而且，還有千羽界妖法那邊的痕跡。”
這時，其身旁的白眉和尚，忽然冷不丁說道。
他的視線看向下方。
穿過那水流，海水下，是遍佈瘡痍的地面。
在地面上，可以看見一道道扭曲的痕跡。
這些痕跡十分特殊，周遭水域都比之他處，都更爲幽暗。
若是長時間凝視，可以看見，其上有模糊的影子。
最爲可怕的是中心處，那裡的影子快凝爲實質，是一道張牙舞爪的人影。
其在水域中時而張開雙手，時而安然而坐。
即使是他這個層次，居然從其上，能夠感受到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怖與危險。
讓他不由默唸佛迦慈經，穩固心神。
這是有千羽界中的高強人物，大佬級存在方纔在此出手。
“海族，千羽界妖道……”之前的軍漢眉頭皺起。
有一方在此出現，都極不尋常，此時竟然湊在了一塊。
“我聽聞昔日公陽家餘孽曾在龍門郡現蹤，而鄭家少女，昔日與其關係不匪，不知今日之事，是否與之有關。”人羣中，一強壯大漢沉聲道。
衆人沉默，正在思考。
“既然有活口，那便是有線索，待鄭兄醒來，自然一切可知。”終於，軍漢沉聲道。
“如今先把消息傳到上層，無論如何，有千羽界妖人在州內出現，必然是大事。”
“也好。”僧人輕嘆一聲點頭，隨後看向身後衆人，將脖間的念珠串取下，纏於雙手間。
“不過在此之前，還需諸位施主助貧僧一臂之力，消除此方污染，以免致周遭地域，生靈塗炭。”
說着，便雙手合十於胸前，誦了個佛禮。
“也好。”衆人對視一眼，重重點頭。
約摸半盞茶時間後。
鄭家鎮中積蓄的海水疏散而去，殘缺大地上的奇異紋絡，也被磨滅消除。
很快，十數份密信，分別發至州內各大勢力，向更高層傳達。
*
*
七海，黑蛇上。
身後的益州，越來越小。
林末，沉水兩人，完成任務後，並沒有耽擱，提着公陽純一兩人，便直接一路奔行，從一處黑手樓的隱秘碼頭，出海了。
益州不比泰州，淮州。
作爲赤縣九州中，整體實力極強，其中高手極多，更有不少頂尖大佬。
乃是爲數不多，單憑自身，便將州內界域狠狠鎮壓，甚至形成類似傳秘境，供弟子歷練的頂級大州。
所以爲避免節外生枝，兩人自然毫不猶豫，完事便走，毫不吝惜去留。
此時海蛇上。
水人於周遭海域中療傷，積蓄海水。
林末則一人立身於海蛇巨大的頭顱，手裡把玩着一件小物。
那是一枚玉質的小菸斗。
經過審問，從公陽純一口中，他得知，這菸斗爲公陽家族崛起的秘器，名叫玉斗煙。
據聞得自益州界域，萬骨林。
萬骨林由萬佛寺，即爛陀寺鎮壓，每年會開放名額，散至州內。
公陽家先祖於萬骨林中，得到這玉斗煙，自此一飛沖天，實力猛漲。
乃至事後與千羽界聯繫，也是藉由玉菸斗上留下的功法，才得以吸引千羽界中人。
公陽純一，原本還想隱瞞，足足堅持了幾輪拷打。
最終實在經受不住體內種子生長，樹木萌發的疼痛，纔將其全盤托出。
林末仔細把玩着手中的菸斗。
其材質有些特殊，類似於玉，不過質地柔軟，給人一種隨意搓揉，便能使之變形的感覺。
但他曾測試過，即使他全力按壓，居然也無法將其破壞。
林末輕輕撫摸着菸斗斗柄，其上傳來冰涼光滑之感。
腦海中則回想起公陽純一被拷打時的話語。
輕輕撫摸菸斗柄，將其橫亙於胸前三拳距離，唸誦‘煙蘊魂，煙強身，煙鑄成仙，高居九天。’
便可見到菸斗中的仙人。
仙人出現，會與菸斗擁有者完成交易。
其中交易雙方價值是否對等，這是不確定的，但擁有者，可自行決定自身想要的物品。
據公陽純一所言，公陽家族曾試驗出諸多訣竅，其中最有用的，則是經常嘴含菸斗，可與菸斗之仙，形成良好關係。
交易之時，自身所付代價，要求，會有大可能得到減少，降低。
“有點意思，類似於某種法寶？”
林末忽然聯想起前世看過的一些奇異小說中的新奇設定。
所謂法寶，算是有意識，乃至有生命的物品，能夠極大增強使用者實力。
這一點，有些不同於赤縣的那些神兵。
他再度看向手中菸斗，來了些興趣。
正好組織中要求的任務經文已經得到，此物算是他的戰利品，而水人也不知去哪了，自己有些無聊。
而經由武道天眼，確認了其波動的強弱，雖然特殊，但也未脫離真君層次，想了想，按照操作，將其至於胸前。
隨口誦了一聲：
“煙蘊魂，煙強身，煙鑄成仙，高居九天。”
一望無際的藍色海域，浪濤起伏，在海蛇的急速遊動下，瘋狂奔向他的身後。
他聲音落下的瞬間。
手中的菸斗，陡然之間溫度上升，由冰涼變至炙熱，如火一般。
白淨的表面，同時浮現無數複雜的暗色花紋。
很快，菸斗頂端，一縷縷黑色的煙塵涌出。
煙塵之中，是一條蛇，通體漆黑，蛇身上生有一對黑翼，頭顱呈三角狀，額頭還有一對牛角般物事的黑蛇。
他從菸斗中游蕩而出，很快便將林末環繞，舒展着身子，頭顱高高擡起，血色的蛇瞳中，有着興奮神色。
開口，用的居然是赤縣官話：
“誦吾真名者，可成仙，可不死，可居九天，
凡人，你是仙菸斗的擁有者，你有資格與我完成交易，不過現在，你需要先完成我的一個要求。”
聲音尖細，刺耳，讓人聽着有些難受。
‘這是……？’
林末擡頭看着頭頂的黑蛇。
其現在體型還在膨脹，如今有着一人環抱之粗，蛇身高高直起，蛇頭比他整個人還大。
那一對黑翼，仔細看，其中盡是黑色的漩渦。
蛇身上，鱗甲極細，彷彿一根根線組成。
黑蛇出現後，便蠕動着身子，蛇頭朝着林末，不斷逼近，垂下。
蛇身不斷盤旋蠕動。
最後，它與林末距離，不過半米。
林末甚至能從其猩紅的眼瞳中，看見自身的倒影。
“凡人，伱……可願意與我完成交易？”
林末沒有說話，只是上下再次打量了對方一遭。
對方明顯在保持某種威嚴，林末不說話，它也不開口，一人一蛇，就那麼沉默着。
就在黑蛇實在忍受不住時，林末突然說話：
“交易？意思是必須先完成你的要求？”
漆黑大蛇，吞吐着暗色蛇信，緩緩點頭。
“那算了，我暫時不想與你完成交易，你先回來吧。”林末搖頭。
這就和先上車，後買票般，不太靠譜。
大蛇一愣，隨後裝作沒聽見，自顧自道：
“好，既然你願意與我完成交易，那麼我便說出我的要求了……我的要求是……將你吞掉！”
“現在，交易達……”
“你剛剛說什麼？”
忽然間，林末有些不解地打斷對方話語。
“我說，現在交易達……”黑蛇張開大嘴，忽然嘴巴僵住。
林末背後，一隻又一隻的漆黑翅膀從脊背後破體而出，肆意舒展。
他微微活動着脖子，適應着自身千羽界化身的完整狀態。
此時原本晴空萬里的海域，忽地暗了暗。
以他爲中心的方圓數十米，更是變得更加幽暗。
不斷有陰影在空氣中出現又消失。
仔細聆聽，好像有人在周遭竊竊私語。
實際上，這還是他刻意壓制了自身的影響的結果。
否則，別說方圓十數米，就是這數十里的海域，也必然受影響，成爲一方盡是怪物的恐怖之地。
“你剛纔在說什麼來着？”林末再次問道。
黑蛇張開的血盆大口，慢慢合攏，甚至蛇吻，還擠出一抹微笑。
它盯着林末看了一小會，蛇身蠕動速度加快，不過卻是在遠離林末。
在它眼裡。
眼前之人，忽然變了番模樣。
那恐怖無比的身影，怪異的線條，扭曲的翅膀肢體，仿若出現在此，便在訴說什麼天地至理。
一抹抹黑暗的陰影，如在呼吸般，擴張，又收縮。
其中偶爾還傳出‘長生不死，仙人於此’‘東極無象，無光無形’等道音。
對方明明一動不動，就那麼站在那，就宛如安然於此的天上謫仙。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
周身瀰漫有難以形容的大恐怖。
這讓它，與其目光對視，便只得不斷顫抖。
這是層次的差距！
此時黑蛇不斷縮小，慢慢變得只有常人手臂般粗，尾巴則接連於菸斗之身。
“仙……仙人尊上……，小蛇……小蛇方纔什麼也沒說過……不知尊上有何吩咐？”
黑蛇盤繞在林末手臂上，蛇首恭敬作趴伏狀。
“你先給我說說，你到底是個什麼玩意。”
林末面對這儍蛇前倨後恭的模樣，有些覺得好玩，感興趣道。
“我……我不……小蛇爲豢龍氏蛇窟第四層的蛇獸，跟隨其族中一位仙長出戰此方世界，最終後者被打死，小蛇則運氣好，藏身於蘊魂菸斗之中……”
黑蛇此時倒極爲聽話，小心翼翼道：
“隨後被公陽家老祖找到，我與其達成交易，進行利益互換，他爲我準備血食，貢品，小蛇則答應其要求……也藉此恢復了不少的實力……”
“你真能完成所有要求？”林末有些不信。
這麼一個小傢伙，就模樣唬人一點，能完成所有要求，怎麼可能？
黑蛇立即訕笑，用身子磨蹭着林末的胳膊，但看到林末露出不耐煩的神色後，立即彈起：
“這自然不可能，不過對方提的要求，大多是什麼突破境界啊，療傷啊，這些，憑藉其奉獻的血食，小蛇還是能辦到的，畢竟豢龍氏中，有不少快速培育速成蛇獸的方法，
待到公陽家人，實力差不多，小蛇就提出真正難以完成的要求，後者完成不了，便只有被小蛇一口吃掉……”
說着後者蛇瞳中，還露出追憶之色，好像還很享受。
“原來是這樣，你提出要求，尋求血食，隨後以血食完成對方的願望。待到差不多了，韭菜長好了，再將其一口吞掉，
這麼說來，公陽家就是沒被發現，怕也要被你玩死……”
林末點頭，果然天上沒有掉餡餅的買賣，原以爲這菸斗只是等價交換，或者是黑稱，沒想到更心狠，直接仙人跳，無本買賣，一點損失不願承擔。
“好吧，現在按照你的規矩來，說出你的要求。”林末隨口道。
黑蛇一愣。
“小蛇……小蛇……沒有，沒有，哪敢……”它蛇身酥軟，開始朝菸斗返回，囁嚅道。
“你既然沒有要求，那便說出我的要求。”林末點頭，也不在意，開始思考。
“算了，雖然實力弱了點，但當個寵物還是有收養價值，而且還是少見的法寶。”
林末自言自語。
“我的要求是，你需要答應我的所有要求。”
話語聲落下，他身後黑翼扇動。
濃郁的黑暗席捲而出，將黑蛇衝得差點沒站穩。
“仙長尊上，蛇奎答應您的要求，願意伴隨尊上座下。”
黑蛇聞言先是一愣，直接傻眼，但隨後立即顫抖着，忙不迭答地垂下身子
很快蛇影消失不見，最終在林末手背上，形成一道黑痕印記。
手中拿着的菸斗，又恢復了原本的模樣。
林末若有所思，想了想，將菸斗重新收回。
這玩意應該也算個寶物，姑且留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