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即便是旁門左道,最初出現之時,也並非一定是以作惡爲目的。
就例如這扎紙匠。
古時候,逝者的葬禮有很多規矩,其中一項便是給逝者燒各種各樣的東西,比如燒紙錢和衣服,燒轎子,甚至還有被稱作爲金童玉女的紙人。
而扎紙匠,做的就是這門手藝。
像那些普通的扎紙匠,可能就只是通過這種方式換取錢財,謀條生路。
而有些扎紙匠,則完全不同。
他不收錢。
而是收死者的部分福源和氣運。
扎出去的紙人,就是交換。
通過這種類似於‘交易’的方式,來不斷的積累自己身上的氣運,最終修得正道,等到將來死去的時候,也可憑藉自己一身的福源,在天庭或是地府換取個一官半職。
這就算是成‘神’了。
像這樣的扎紙匠,是不會受到神明懲罰的,
畢竟,從本質上來講這是你情我願的事情,一物換一物,沒什麼太大的問題。
且這樣的扎紙匠往往也不會在同一個死者身上吸取太多的福源,基本上都是點到爲止,非常的人性化。
如此一來,死者的家人無需掏錢即可獲得紙人,而扎紙匠也可獲得小部分福源。
算是雙贏的局面。
但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一條詭異的路子又流傳了起來。
有些扎紙匠,覺得這樣積攢福源實在太慢,於是,便開拓出了一種更快、更直接粗暴的方式。
那就是,直接將活人紮成‘紙人’。
將其收爲奴僕的同時,汲取掉他們所有的福源和氣運!
且在作惡之前,還會強行逼着或者是欺騙受害者簽下一份賣身的合約,以此來規避業障纏身。
很明顯。
趙家村的這幾個人,就是遇到了這種邪惡的扎紙匠。
村子裡面,已經有人被宋啓輝紮成了紙人,爲了全村人的性命,也是爲了自己和家人的性命,所以,他們只能是來到這裡,向神明求助!
“神仙老爺!那宋啓輝實在是作惡多端,求您一定要爲我們做主啊!”
“村裡,現在已經有幾個人被他害了。”
“他還放言,如果有誰敢私自逃出村去,全家人都要被他紮成紙人,我們幾個,也是覺得實在沒有活路,才逃出來尋求一線生機。”
“我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啊!”
“要是我死了,能換取全家其他人的性命,那我也認了,但宋啓輝不會放過我們的家人啊!”
趙伯一把年紀了,此刻卻是哭紅了眼睛。
在他旁邊的那兩個中年男人,也都是面露絕望和希冀之色。
兩個女人則是伏在地上,大哭起來。
這一次,他們在夜裡逃出村子,回去以後,如果被宋啓輝發現,全家上下一個都活不了。
張奕靜靜地聽完。
這時候,底下的山神詢問道:
“大人,是否需要小神將那扎紙匠帶往神殿之中?”
如今升級後的神殿,是可以將人帶進來的,只需要有天兵或者是神明押送即可。
“不必。”
張奕擺了擺手。
扎紙匠......他眼神之中流露出幾分感興趣的神色。
“我倒是想親自去看看,所謂的扎紙匠,究竟是如何將活人紮成紙人,吸取福源的。”
“你先退下吧,讓那幾人在廟中等候。”
“吾自會去處理此事。”
山神恭敬地點了點頭。
“是。”
隨後退下了。
緊接着,張奕在腦海之中問道:“馬靈耀何在?”
話音落下,頭戴金盔身穿金甲,左手拈金磚,右手持月牙長槍的馬元帥頓時出現在神殿之中,
朝着張奕拱手說道:
“帝君。”
“帶我去個地方。”張奕起身。
現在的張奕,能通過神殿瞬間前往具有帝君神廟的城市,而無法直接降臨至荒野某處。
雖然,化身崇陽帝君後速度不慢,但張家村距離崇陽市畢竟還是太遠,不如直接讓神明帶自己過去更加迅速。
“是。”
離開神殿。
兩道身影瞬間就消失在崇陽市的上空。
與此同時,在山上的那座破廟之中,已經歸位的山神朝着底下跪拜的幾人說道:
“汝等的請求,神明已經知道了。”
“那宋啓輝,自會受到其應有的懲罰,現在,你們幾人就在此廟中等候即可,待到事情解決以後,我自會通知你們。”
聲音溫和,但又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五人連忙在地上不停叩拜。
但,
還是有一人猶豫道:
“神仙老爺。”
“若是天亮以後,宋啓輝發現我們幾個不在村裡,對我們的家人下手怎麼辦?”
山神道:“無需擔憂。”
“神明,自然保趙家村所有百姓安全。”
幾人這才完全放心。
廟裡。
那支蠟燭就像是永遠燃不盡一般,雖然只有豆大的火苗,但卻照亮了整個屋子。
山神說完話後,他們面前的凋像沒有再給人一種活着的感覺。
趙伯擡起頭。
看着似乎沒有任何異常的神廟。
神色迷茫。
今晚的經歷實在是有些太過於詭異了,沒想到,他們竟然真的與神明進行了對話。
如今一切沉寂下來,就好像剛剛只是做了場夢的一樣。
他看了看同樣迷茫的四個人。
“好了,山神爺已經離去了,咱們就在此處休息,等待神仙老爺的消息吧。”
幾個人背靠牆壁,坐在角落。
靜靜等候。
......
......
儘管早就已經有守夜人和異獸復甦的情況出現,但官方正式公佈異獸復甦這一情況,還是在一年前。
一年的時間,雖然有不少村子都積極的配合官方搬遷到城市當中。
但還是有許多村子沒有離開原本的村莊。
趙家村也是如此。
這會兒,雖然已經是深夜,但身爲扎紙匠的宋啓輝卻並沒有休息,而是在房間裡,看着面前的幾個‘紙人’。
房間裡面擺滿了各種紙紮的東西,慘白慘白的,看起來非常的詭異陰森。
“一個人,竟然只能給我這一點的氣運!”
“就這,還是村子裡氣運最好的人!不夠,遠遠不夠!這要積攢到何時才能成神!?”
宋啓輝握緊拳頭。
“踏——”
就在這時,宋啓輝突然聽到外面的院子裡,有走路的聲音響起。
他立刻轉過頭去。
“誰?”
說話之時,面前的幾個紙人已經朝着門外走去。
吱呀——
門,被推開。
只見在門口的位置站着一個年輕人。
大約二十出頭的年紀,五官端正,眉宇之間透露出一種溫和但又威嚴和感覺。
更奇怪的是,宋啓輝竟然還莫名其妙從這年輕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種神聖的感覺。
一般來說,像這樣氣質的年輕人,一定是那種久居上位,而且家裡面大富大貴,或者是有大權在握。
纔可能慢慢培養出這種氣質。
像村裡的孩子,根本不可能帶給人這樣的感覺。
宋啓輝也從未在村裡見過這個年輕人。
不過,真正引起宋啓輝注意的,乃是這年輕人身上所具備的氣運!
簡直就猶如是天上的太陽一般耀眼,功德無量!
一時間,宋啓輝就像是餓狼看到了一塊極其肥美的鮮肉,心臟都快要蹦出來。
在他們祖上傳下來的扎紙手藝裡,有一門可以感知氣運的技巧。
當他感受到對面這年輕人身上的氣運以後,立刻覺得,恐怕趙家村所有人的氣運加起來,都沒有這一個人的萬分之一多!
若是......
若是將此人的氣運和福源全部奪來。
哪裡還需要再去找其他人?
剛剛還在苦惱,不知道這一點一點攢下去要攢到什麼時候,結果現在,就遇到了如此身懷大氣運之人!
“這一定是上天給我的機會!”
“祝我成神!”
他興奮了。
只要將此人紮成自己的紙人,掠奪他的氣運,說不準就這一回,就能直接祝他飛昇成神!
以前,在他們家流傳下來的族譜上,傳說就有一位祖先通過這扎紙術,功德圓滿,飛昇仙界成爲了神明。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宋啓輝都以爲這只是一個故事。
直到那天異象出現。
天空暗紅。
如此詭異現象,他就去嘗試了一下祖法是否有效,結果沒想到,一試,還真的成功了!
“不能讓他跑了!”
壓抑着內心的興奮和激動。
宋啓輝甚至都沒有仔細的去思考,這深更半夜的,怎麼會有趙家村以外的人突然出現在自己家的門口。
又或許,是突然得到的力量,讓他產生了自信,甚至是自負。
“是宋啓輝嗎?”
這時候,宋啓輝聽到對面的年輕人開口說話。
宋啓輝點了點頭。
同時,又讓站在門口兩邊牆壁後面的紙人保持靜止,以免暴露以後,直接將這年輕人嚇走。
宋啓輝打算等那年輕人進來以後,再讓紙人把路封住。
如此一來。
便是羊入狼口,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我來找你買些紙人。”
“聽說你是這十里八村有名的扎紙匠,所以特意過來找你問一下。”
聽到張奕的這句話後,宋啓輝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隨後笑着擺出一副溫和親切的態度說道:
“來,快進來。”
“你說的確實沒錯,不是我吹牛,要是說到這扎紙人啊,別說是在這十里八村的地方,哪怕就算是你到那基雲市裡,也絕對找不到比我更好的扎紙匠!”
“我這兒的東西,那絕對是與衆不同,物美價廉!”
這話,其實是沒什麼問題的。
畢竟他們祖上就是以此爲生,一代代傳下來,到了他這一代,更是對此天賦異稟,完全繼承下來。
要不然,宋啓輝也不可能領悟出祖上傳下來的術法。
看着對方熱情的模樣,張奕心裡冷笑。
也知道對方在打什麼注意。
包括藏在門後兩側的那些‘紙人’,也早就已經被他察覺到了。
不過,這宋啓輝本身的實力其實不強,也就堪堪只達到普通E級守夜人的水平而已,至於他的那兩個紙人,頂天了,也就是D級的水平罷了。
這也可以理解,畢竟宋啓輝成爲扎紙匠也沒多長時間。
可即便如此,對於趙家村的普通村民來說,宋啓輝已經可以說是不可戰勝的妖魔那般的存在了。
張奕表情保持澹然。
隨後不緊不慢地走進了房屋當中。
看到對方走了進來,宋啓輝當時臉上就抑制不住的露出了笑容。
而且,這笑容裡面怎麼看,都有些陰險的意味。
立刻走到張奕旁邊。
熱情問道:
“小哥,你說說看,你想買什麼樣子的紙人?”
一邊說着。
另一邊,宋啓輝卻是悄悄地指揮着門口的紙人,輕輕地將門關上,然後就讓兩個紙人守在門口。
死死地將門口堵住。
張奕回頭看到被紙人關上的房門,再次回過頭來的時候。
就看到宋啓輝詭異地笑着,不知道從哪裡取出了一把剪刀,以及一些慘白的鬼紙, 直勾勾的盯着張奕,好似在看一件完美的工藝品。
他壓着內心的激動。
低聲說道:
“小哥,我看你氣質很不一般,普通的紙人可是配不上你的身份。”
“我這裡,還有些特殊的東西,我敢保證,那絕對是在世上最好的紙人,或許,你可以看一看。”
普通人見到這場面,尤其是看到這滿屋子的花圈、扎紙,再配合上宋啓輝那詭異的表情,恐怕早就已經嚇得想要落荒而逃了。
但這些對於如今的張奕來說,卻是絲毫不受影響。
張奕自然清楚宋啓輝是在說什麼。
不過,還是面無表情的點點頭:“可以。”
宋啓輝聞言將手伸向口袋,在張奕的注視下,只見他從口袋裡面取出了一張白紙。
“小哥。”
“我這東西,乃是從祖上流傳下來的。”
“你要想看,就必須先簽了這份保密協議,答應我出去以後,不會跟外人講起我們家祖傳的手藝。”
這協議,自然就是“賣命”協議。
宋啓輝是故意這樣說,以降低對方的警惕。
屋裡的燈光非常的昏暗,想要在這種情況下看清楚上面的字,很是艱難。
其中一個村民,就是因爲沒有細看就直接簽了字,才導致被宋啓輝殺害,紮成了紙人。
張奕接過這張白紙。
不需要看,就知道上面寫的是上面。
不過,這種東西對於他來說,自然不會產生什麼作用。
於是,
張奕看也沒看。
直接拿起筆,在上面簽了字。
見此,
宋啓輝臉上的笑容更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