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緗葉抿了抿嘴脣,端着茶杯走了出去,頭也不回地說道:“我再給你倒一杯,喝了那麼多酒,總要多喝些茶水的。”
張荼喝酒後,一般不喜歡喝白水,茶水便是張荼的首選,而傅緗葉僅僅一次,便是牢牢地記住了張荼的小習慣。
“好勒,謝謝媽。”
張順聖說道:“對了,邊關月曾經來過,說等你醒來,記得去找他,說時間不多了,有些事情,要準備起來了。”
聽到這話,張荼頓時整個人清醒了起來,摒棄了其餘的瑣碎情緒,快速地起身,跟張順聖一起來到屋外,迎面碰上了傅緗葉,張荼幾口灌下了茶水,匆匆說道:“爸媽,我先走了,你們早些休息,我走之前要是來得及,會回來看你們的。”
看着匆匆離去的張荼,傅緗葉和張順聖在門口,互相攙扶着,就這麼望着,久久不願離去。
定疆殿中,邊關月看着張荼,光潔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道:“醉千秋的味道如何?”
張荼甩甩頭,還有這一絲絲昏沉的感覺,說道:“我就知道,這酒肯定是出自你手,好傢伙,這三個妞的酒量這麼好的麼?”
“不啊,她們喝的應該是等君歸。”邊關月露出促狹的笑容,說道:“等君歸屬於果酒的一種,口感柔和,老少皆宜,而你喝的是醉千秋,是我們比較喜愛的烈酒,要知道,修士到了一定境界,想要酣暢淋漓的醉一場,實在是太難了。”
話語中不無感慨,張荼的嘴角卻是划起了一絲笑意,他知道暗瓊等人的想法,對於這種偷樑換柱的行爲,雖然嘴上要保持抗議,可是心中卻是滿滿的溫暖,不過也確實,一場大醉之後,自己的狀態確實要更好上幾分。
在邊關月口中得知了真實情況之後,張荼心中多了幾分莫名的暢快,有些興奮地看着邊關月,說道,給我裝兩個芥子瓶的酒。
“邊子去,你以爲是山泉水麼?”張荼嘆息了一聲,說道:“都給暗瓊供應過去了。”
“那沒事兒,她的就是我的,都一樣。”
“真的都一樣麼?”邊關月臉上閃過一絲莫名的意味,說道:“很快,在妖劫倒計時之時,全球的網絡會再次恢復,那時候,春城的謝夕嵐要是依舊存在,你如何想?又做如何打算?”
“你要知道,自然演變,哪怕是千百世,也未必會有一朵同樣的花,輪迴失去了輪迴的作用,被人打碎,雖說可能被重塑,但是也不會再次掌握在我們一方的手中,將會是從我們手中的利劍,化作刺傷我們的獠牙。”
邊關月神情恍惚,有些激動:“所以,如此相似的兩個人,你真的就沒有一絲疑慮麼?背後的陰謀味道,太濃厚了。”
張荼有些頭疼,坐在大殿的椅子上,說道:“有什麼辦法,若我沒有斬掉記憶,或許可以有一些印象,但是如今,我什麼都不記得。我不記得齊斷水,我只認識謝夕嵐和雲裳,我相信,很多的遇見都是命中註定,但是你讓我現在將暗瓊永封。”
“還是那春城之中的謝夕嵐就此囚禁?你邊關月都拿不定的主意,我一個小卒子又能怎麼樣呢?我打算藉着這個機會去一趟春城,我不管背後有着怎樣的謀劃,但是有一點,那就是謝夕嵐,我不能不管,我也不會不管。”
“我想相信她。”
說話間,大殿之中的氣氛開始變得凝重,在邊關月的計劃裡,暗瓊作爲守護者之一,本就是一道極強的束縛,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也翻不出任何的風浪,但是謝夕嵐就不一樣了。天高皇帝遠,對於一個萌新張荼來說,隨隨便便的伎倆,便是足以讓他萬劫不復。
人心最是易反覆,這是邊關月總結下來的道理,你將所有事情想得多美好,現實必定給你多殘酷。
可是張荼不一樣,他寧願拼着受傷,也願意也想要去相信那些心中一直堅守的美好,人性中的純良美善。
“後面,你去一趟琅琊城,接過來一部分人吧,不然下一波存在的攻城,我怕琅琊香火古城會守不住。”邊關月岔開話題。
張荼面色黯淡,他沒有任何天真的想法,他自己可以無懼妖族,但是無盡模式中,他終歸也是會力竭,更何況其他人,甚至如今這麼多人坐鎮琅琊,邊關月所透發出來的不安,讓他心中也是頗爲忐忑。
其實在他的內心,他實在是害怕極了,他怕哪一次他回來之後,家裡只剩下了一片沉沒在夷水之中的廢墟,所有的故人,早已化作了河中枯骨。
“沒問題,等會兒啊,我就去。”張荼頷首,說道:“時間還是太短了,香火古城之中會有傳承,可是需要時間的沉澱,不然難有足夠強悍的人物出現,哪怕是六品帶隊的高潮,都足以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邊關月負手而立,這時張荼才發現在椅子旁的小桌上,有着兩個小酒罈,伸出手來打開瓶塞,一股熟悉的味道衝入鼻中。
醉千秋。
看着邊關月的背影,張荼無聲地笑了笑,說道:“不是說沒有了嘛?”
“我還能真的讓你去找暗瓊要麼?”邊關月無奈地說道:“醉千秋外面少喝,倒是那等君歸可以偶爾小酌,也好提醒你,這裡有人在等你歸來。”
“等君歸其實不叫等君歸,是一個樸素的名字,叫做百花釀,可是暗瓊執意改名叫做等君歸,也就隨她了。我知道謝夕嵐在你心中有着難以替代的地位,可是有些東西,過錯不錯吧,暗瓊和謝夕嵐又有什麼區別呢?”
有的時候,肝膽相照的義氣,不離不棄的默契,以及那銘心刻骨的感情,在以後都可能成爲一種太大的負擔,一輩子都還不完。
張荼笑着將兩壇酒收入手鍊之中,隨後頭也不回的擺擺手,就這麼離開了,只有一道聲音留在了大殿之中。
“暗瓊是理想狀態的謝夕嵐,而謝夕嵐則是真實之中的暗瓊,她倆,我一個也不想傷害。”
或許是故意,張荼並未選擇回家,反而是頭也不回御劍而出,城主令綻放着淡淡的光華,屏蔽着如今琅琊城中各類的禁制和保護,一道碧玉色長虹劃破了夜色,如同一顆流星一般,匆匆而過。
“你是說要兩城合併?那是不是有很多人的生存希望更大了?!”徐團集很激動。
張荼毫不客氣地潑水道:“只能保證一部分人的生存,並不能確定所有人的安全,香火古城守不住,至於是哪些人去,這個還有待商討。”
這是一個極其困難的決定,張荼看着眼前發生蛻變的徐團集,從最初的普通護國軍營長,今日已經蛻變爲了八品的強者,雖然不能夠有太多的建樹,但是已經足以樹立他的個人威信,庇護一些人。
“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麼?”徐團集痛苦地揉着腦袋,城中的父老鄉親,他一個都不想做出抉擇。
“有,再出現四個六品強者,若是在妖劫來臨之時,佈下如今琅琊新城中的四靈陣,結合地脈守護,或許有着一線生機。”
一陣無言,通過張荼的交流,他知道如今的張荼在妖劫來臨之前必須要離開琅琊境內,雖然不知道是因爲什麼原因,但是張荼顯然並非不負責任之人,那不是逃避,是有着不得已而爲之的苦衷。
徐團集自忖自己看人的眼光還算過得去。
“琅琊新城之中,底蘊盡出,也不過勉力湊出四名六品,當然我並未算在內,但是即使這樣,也未必全然安全,上一次在一位六品妖獸的帶領下,都險些攻破了地脈守護,而這一次妖劫,勢必會出現五品境界的大妖,又如何擋得住?”
張荼面色帶着澀然的笑容,要是有的選擇,他又怎麼會離去,可是,世間安得雙全法?
“這樣如何?徐老大,我帶領如今已經登堂入室且自願留守之人,在此聚首,以待未來,老弱婦幼,優先轉移,老弱是我們的責任,婦幼是我們的未來,他們先行離去,我想沒有人會說些什麼的。”
“而且,我齊國男兒,從不畏死,保家衛國,理所應當!”
正在這個時候,一個青年從屋外走了進來,慷慨激昂地說道,這是一個稚氣未退的青年,看其修爲,隱約間,似是要比徐團集更勝一籌,或許過不了幾天,琅琊城中將會添加一名新的七品修士。
“羅聖江!老子在,就輪不到你來守城!”徐團集一拍桌子說道:“你說得沒錯,但是有一點,你們這一羣小東西,必須給我去琅琊新城,那裡有着完善的傳承和體系,你們可以得到更快的進步,若是有朝一日,妖劫橫空,未來……需要你們。”
城中心的高臺之上,徐團集看着漸漸圍攏過來的人們,喉嚨感到一陣哽咽,但是很快,在臺下陣陣催促聲中,徐團集蠕動着嘴脣,終歸是什麼都沒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