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停在公交站牌。
江陽從車上下來,打着傘上了公交站牌,“你這什麼情況?”
伍修這才擡起頭。
他戀戀不捨的放下手機,“買了個智能手機,讓我媽發現了。”
本來,伍修今天得了個二等獎,他媽就不大高興。
然後這智能手機也沒關聲音,也不知道哪個軟件彈了個消息,讓他媽聽見了,然後陰天變成了狂風暴雨,等他媽搶過手機,又查看他轉賬記錄的時候——
直接變成了颱風。
他成了沒用的廢物,一無是處的東西。
江陽待伍修站起來以後,才發現他臉頰一左一右紅腫,就好像大嘴巴扇過一樣,本來是個瘦長臉,現在變成方臉了,然後眼睛還腫。
江陽不由得咧嘴,回頭看了一眼文老師,這就是文老師口中和藹可親的鄭老師?
“你這——”
江陽指着他臉頰,“沒事兒吧?”
“沒事兒。”
伍修搖了搖頭,“我自己打的。”
他問江陽說話算話吧,他這是把江陽當成後路,直接離家出走了。
“呃——”
江陽只是想讓他過來,這離家出走屬實有些過了,也幸好伍修三十多了,不然家長報個警,他還說不清了,“大叔,你這些都是我初中的時候玩的把戲。”
伍修:“你初中也離家出走過?”
江陽點下頭。
伍修有了興趣,“你爸媽去找你嗎?”
江陽搖頭。
他都是在外面遊蕩一會兒,幻想着遠走天涯,心想既然你們不喜歡我,那就一拍兩散。然後就把自己想的特別悲情,就把自己幻想成了小白菜,特悲傷。
等了一會兒,又覺得父母是愛自個兒的,就想藏起來嚇他們,體驗一下報復快感。
再後來——
還沒人找,他就自己乖乖回去了。
有時候是他媽吼一嗓子,他就乖乖回去了。
其實現在想想,那時候的想法挺幼稚的,尤其在真的有一天永遠離開的時候。
伍修同病相憐起來。
他記得小學的時候逛商場,他想要一個什麼東西,他媽不買,他硬要來着,他媽給了他一巴掌,然後直接走了,他呆在原地哭了半天,也想過離家出走。
他現在已經不記得哭多長時間了,就知道天黑了,他自己怯怯的回了家,還向他媽道了歉,
好像就是那時候開始,他媽一冷臉,他就害怕起來,再沒有過離家出走的念頭。
今天還是第二次。
當然,伍修沒說這些,他只是拍了拍江陽肩膀,“都一樣。”
江陽:“還是不一樣的。我上次沒離家出走,我老婆以爲我出走了,還特着急的找我呢。”
就上次王剛他爸來京都那次。
他那次手機正好沒電了,雖然是誤會,但李清寧找過來的時候,江陽覺得他得到了全世界。
“你——”
伍修想爆粗口,但媽媽的教養不讓,“你一定沒朋友吧?”
“嘁。”
江陽懶得搭理他,招呼伍修上車,“現在怎麼辦,我跟文老師送你回去?”
伍修向文老師打個招呼,待坐好以後,“不用。”
他電話裡是認真的。
江陽說得對,想要擺脫他媽的陰影,就必須超過她,但京藝又怎麼可能擺脫他媽的影響呢。
伍修:“我話劇團的導演,不給安排個住處?”
文老師:“安排酒店吧。”
他待會兒再給鄭老師打個電話。
江陽和伍修都坐在後座,江陽看了看伍修那腫起來的臉,“還是送給莊齊吧。”
這真要自己扇的,心理肯定有問題,有人作伴有照應。
莊齊跟公司簽了合約,現在算樂隊經紀人了,然後三哥他們在話劇團附近租了一個小院,沒有中間商賺差價,廣場上的大媽租給他們的,雖然小,但也能安排伍修住一晚。
文老師:“行。”
江陽給三哥發了個語音。
伍修新鮮的拿過自己手機,“說手機號,我加你個好友。”
江陽:“面對面的,我掃你。”
伍修不太會操作,就以前聽過這軟件什麼的,“怎麼掃?”
江陽拿過手機,剛要幫他操作,看見伍修就一個好友,還是個美女,“你搖一搖搖的?”
伍修:“賣茶葉的。”
“啊?”
江陽驚訝,“你給她轉賬了?”
他翻開聊天記錄。
伍修搶過手機,“別亂看。”
江陽:“我怕你讓她騙了,你沒轉賬吧?”
伍修:“轉了,轉了五百。”
不多,不至於被拉黑。
不少,算對得起對面付出。
他倒也不是圖茶葉,就是吧,每當他在媽媽面前覺得自己一無是處,戰戰兢兢,深怕因爲不知道什麼話,惹她不高興,喘不過氣,恨不得一死了之的時候,他就跟這姑娘聊天。
“她在短信裡哥哥長,哥哥短的,誇的我很開心。”
伍修:“就那種心花怒放的感覺,你懂吧?”
“懂。”
江陽點頭,“我老婆時不時捧着我臉,說‘我老公怎麼這麼帥呢’。”
他也心花怒放。
伍修在想,這孫子給自己偶像灌什麼迷魂湯了。
現在正是酒吧一條街熱鬧的時候。
文老師在車裡等着,江陽把伍修送過去,“我這幾個朋友都挺好玩的,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伍修點了點頭。
他現在心情挺複雜的,既忐忑不已,又覺得有些刺激,就好像聽話的孩子逃學去網吧上網,既覺得不好,但又破罐子破摔的義無反顧的向前,算是迷路的青春期來了。
很快到了酒吧。
酒吧老闆槓子在酒吧門口,正聽店裡的搖滾哼唱“東邊不亮西邊亮,曬盡殘陽我曬憂傷”,在見到江陽以後,他停下來,朝江陽打了個招呼,然後招手門口招呼客人的服務員,“把他們帶到三哥他們那桌,上兩罐可——算了,兩杯檸檬水。”
槓子又回頭招呼江陽:“進去吧。”
他現在不能進去,三哥他們正在演出,他們心臟受不了。
“好。”
江陽擺下手。
他進了酒吧,音樂撲面而來:“……我落人中然自在,本是天上逍遙的仙兒……”
臺上三哥穿的花枝招展。
這可不是江陽建議,這是三哥他們討論之後設計出來的颱風,跟曲風相合。
莊齊在下面坐着呢,正跟着音樂搖頭晃腦。
不止莊齊。
這些天的演出下來,許多人第一遍聽,“這什麼呀,奇奇怪怪”。
第二遍聽,“好像有點意思”。
現在這第三遍聽的,早習慣三哥曲風,專爲賈隊長搖滾而來的,這會兒正跟着“東邊不亮西邊亮”呢。
不得不說,三哥樂隊磨練出來了。
他們在臺上玩樂器的同時,神態、扭動不生澀和造作,就跟歌兒裡的有病差不多的有病,現場對氣氛的調動有了很大的長進,許多人都跟着嗨呢。
而在歌詞上——
“……倩女幽魂欠女債,一夜之間他媽洗清白……”
這不正經的勁兒,讓現場的人很不正經。
“這——”
伍修被震撼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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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都有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