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
天氣晴朗。
江陽穿了一身西裝,李清寧開車把他送到了小劇場外的路上。
莊齊、三哥他們已經在等着了。
江陽吻了李清寧一口,剛要下車,李清寧拉住他,給他整理了一下西服,這才放他下去,然後放下車窗,對莊齊說:“你們開車慢點。”
莊齊:“放心!絕對把你老公囫圇的還回去。”
李清寧笑了笑,戴上墨鏡,開車走了。
幾個人一起站在街上。
江陽擡頭看了看,早秋快到了,天有點高,湛藍湛藍的,一點兒也不像他們要奔赴一場喪事的天氣,但這才就是生活吧。
他回頭看了一眼,多出來一個人,“這位是——”
莊齊:“超市的小老闆。小竹得上學,正好他會一點嗩吶,就讓他來客串一下。”
超市老闆上來握手,“小時候學過樂器,我行。”
三哥也讓江陽放心,“小竹現在一放學,就教他咱們曲子的嗩吶。”
江陽:“那舉報——”
張竹不說超市老闆舉報的他爸爸嗎?
超市老闆忙舉手對天發誓,“要是我舉報的,我天打雷劈——”
砰!
一聲巨響嚇的超市老闆一哆嗦,回頭一看,原來是旁邊店鋪往三輪車上上貨呢。
“看你嚇的。”
三哥直樂,“在辣條攻勢下,張竹哪還顧得上他爸呀。”
江陽覺得有道理,“辣條挺上癮的。”
超市老闆很順手的就從包裡拿出兩包。
他算是發現了,在這樂隊,這玩意兒就是硬通貨。
江陽謝過,忽然發現三哥他們都穿的西服,還挺合身的。
“你們——”
江陽想了想,“不會早準備做白事吧。”
三哥說那不能,真這樣做,以後歌迷怎麼看他們?“這身衣服是老莊早上弄的。”
莊齊點下頭,說衣服雖然不如定做的合身,但也不差了。
石頭:“得不少錢吧。”
莊齊說不着急,這是他作爲經紀人應該做的,等樂隊掙錢了,再還就行了。
“走吧。”
江陽招呼。
車在對面,樂器等早放車上了。
一共兩輛車,石頭開工具車和猛張飛在前面,餘下的人在後面,坐莊齊的車。
洪山在車上感慨,“在葬禮上演出——怪怪的。”
在開車的莊齊卻覺得很棒,“音樂就應該這樣!”
現在衆人都知道,莊齊怎麼有病怎麼來。
三哥讓他們別那麼篤定,“家屬還不知道讓不讓咱們唱呢。”
“唱!”
莊齊說必須唱,這是他們答應老爺子的,何況老爺子還是樂隊頭一個歌迷。
就是不讓唱,也得找個地方唱上一曲送一送老爺子。
“停下車。”
江陽看到一家藥店,待車停下以後,江陽進去買了兩盒山楂丸,回到車上繼續走。
在半個小時以後,他們來到了目的地。
他們來的算早的,儀式還沒開始,大爺家裡的親戚三三兩兩的站在一起。
在江陽他們下車的時候,吸引了很多人目光。
沒辦法。
兩個車上下來七八個穿黑西服的人,就是長得很醜,也會吸引人的目光。
萬一來砸場子的呢。
何況——
江陽穿上西裝以後並不差,都能上最帥西裝暴徒剪輯了。
早上江陽換上以後,大魔王就很滿意這一手藝術品,連拍了好幾張照片,發到她貓爺那個小號上了。當然現在已經被識破身份了,但只要不承認,就是小號。
大媽在館前。
她有些憔悴,但精神還好,依舊看得見打麻將時的威風。
他們走到大媽面前,石頭懂禮節,他領頭:“大媽,節哀順變。”
大媽點下頭,“好,好。”
江陽看了看靈堂,“大媽,我們樂隊——這麼肅靜的場所,會不會太熱鬧了。”
“熱鬧,就得熱鬧。”
大媽說大爺喜歡他們樂隊,不止因爲聽起來像家鄉的二人轉,還因爲熱鬧。
每天回到家以後,家裡就他們兩口子,冷冷清清,吃了飯以後唯一能做的就是看電視,關了電視就不知道做什麼了,家裡安靜的可怕,然後就盼着第二天去小廣場熱鬧。
要是他們樂隊碰巧出去演出了,大爺還是有些遺憾呢。
樂隊聚人氣。
有樂隊在,小廣場就有了生氣,無論大爺大媽,還是年輕人都會往廣場上站。
那比在家熱鬧多了。
那幾乎就是一天的消遣、盼頭和晚年生活意義所在了。就現在那些大爺大媽們,別看嫌樂隊唱的什麼玩意,但小廣場上真要少了他們樂隊,就跟缺了主心骨似的。
“不怕熱鬧。”
大媽頓了頓,“你們要是覺得對樂隊不好——”
“沒什麼不好的。”
三哥忙說。
他看一眼江陽,“那我們去準備。”
江陽說先去送一送大爺吧。
他們走到靈堂齊齊鞠了一躬,把花擺在照片前以後,江陽又把兩盒山楂丸放到旁邊。
旁邊站着一個女高中生——
大概吧,看起來是那個年紀的,她看着江陽。
江陽向她點下頭。
三哥他們去準備了。
莊齊和江陽站在旁邊等着,江陽靠着牆。
他挺不喜歡這氛圍的。
莊齊忽然感慨一句:“忽然有一點理解你老婆的《親愛的》了。”
就在鴨鴨父親去世以後,李清寧寫給鴨鴨的那首歌。
大爺明明前天還在廣場上聽歌,轉眼就躺在那兒了,時間啊,真是一個操蛋的東西。明明什麼都沒變,卻在剎那之間,什麼都變了,“有一種——”
莊齊停下來,在找詞。
江陽脫口而出,“一轉眼,時光飛逝如電——”
“對對。”
莊齊點頭,“不愧是大編劇!”
江陽搖了搖頭,“這是歌詞。”
莊齊納悶:“什麼歌,我怎麼沒聽過?”
這可把江陽難住了。
他就記得一句歌詞,或者說這句歌詞是有感而發從腦子裡忽然冒出來的,江陽壓根不知道它出自那首歌,就記得一絲絲旋律,甚至以前世界的,還是現在世界的都不確定。
不過——
江陽拿出手機,把歌詞發給了李清寧,或許他在夢裡唱過呢。
不一會兒。
李清寧回了語音。
江陽點開語音,大魔王空靈縹緲的輕聲哼唱從手機裡傳出來,“爲何一轉眼,時光飛逝如電,看不清的歲月,抹不去的從前,就像一陣風,吹落恩恩和怨怨……”
清唱。
很好聽。
讓人陷入一種不得不與一直陪伴着的人說再見的遺憾與憂愁。
江陽一伸手機,“喏,這首歌。”
莊齊:……
“你老婆沒發的新歌啊。”
莊齊說我知道就見鬼了,“你們這恩愛秀的,真是時時刻刻在虐狗。”
“但——”
他吐槽一番以後,拍了拍江陽肩膀,“挺好的。”
就挺讓人羨慕的。
莊齊說這歌兒挺讓人惆悵的,他出去抽一支菸。
江陽又放了一遍,這歌兒在這個場合是挺讓人憂傷的。
既有時間飛逝如電的悵然,又有對“抹不去的從前”無限的懷念與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