雎陽地處平原有水環繞,而建城的時候雎陽又是建在高處,挖渠以飲水繞城。
只要在雨水來臨之前,將河流的上游堵住,待雨水匯入河流,河水暴增之時,再將河道挖開,到時河水便會將整個平原沖毀。
而城外朝廷大軍所駐紮的地方,正是平原的低窪處。
雖然以水淹之,會讓本就繞水的雎陽城也變成一片汪洋。
但這跟擊敗朝廷大軍相比,這一點代價甚至算不上什麼代價。
此時正值春夏交界之際,雨水充沛,只要這大雨下四五個時辰,河水就會漫出河道。
因此只要他們將城守住一天,朝廷大軍不知此處地形,必敗無疑!
“陛下,下雨了。”
劉備擡頭看向天空,向林木說道。
劉備話音剛落,雨水便開始滴落。
纔開始還是淅淅瀝瀝的小雨,但很快便開始大了起來。
雨水滴落在地面上,將地面打溼,然後變成一片泥潭,再接着就變成了一片水泊。
這種天氣根本無法作戰,不僅是護城河氾濫,道路泥濘,連城牆也會溼滑無比,不利於將士們攀爬。
雨水將林木背上的披風淋溼,垂在了馬背上。
“下雨了。”
劉備點了點頭道。
“是啊陛下,我們還是回營避雨吧,若是將士們感染了風寒,引起了瘟疫,大軍勢必會折損許多。”
淋雨自然會導致感冒,這是很正常的事,而且感冒似乎並沒有什麼,但是在這個時代卻不一樣。
在這個時代,本就缺醫少藥,有不少人都是因爲感染風寒而死。
若是大軍將士感染風寒,極其容易在大軍之中傳播。
劉備的考慮也不無道理,但沒有必要。
“傳我軍令,將攻城器械推出,準備攻城,入了城自然可以避雨。”
淋雨會導致風寒沒有問題,但進了城自然有避雨的地方。
劉備看着林木,自從上一次因爲沒有攻城器械而吃虧後,大軍行進時便會帶上一些樹木,到了一城之下便可以快速建造出來。
但攻城器械確實建造了一些,然而數量還並不多。
但很快劉備就想起來了林木攻城的方式,便閉上了嘴。
攻城的器械因時間不長,因此只准備了兩種。
一種便是壕橋,壕橋又稱飛渡亦或是飛橋。
是爲了渡過城外的壕溝,亦或是護城河所用的。
這攻城器械就相當於是在巨大的輪子上鋪上結實的木板。
到了要用的時候,便可以將這巨大的壕橋推到壕溝亦或是護城河上,士卒便可以踩着壕橋渡過護城河了。
這種器械在戰國時代就已經有記錄了,因此建造並不困難。
而所謂的投石車,其實要到幾年後纔會被劉曄發明出來。
林木就算是說出來,也根本沒有人會。
很快一座巨大的壕橋便由三十多名士卒從戰陣之中拖出。
士卒拖着壕橋走出軍陣的時候,張飛見林木想要上前,趕忙將林木攔住。
“陛下,今日攻城就讓我們來吧。”
林木看了眼張飛,又看了看劉備。
心中明白張飛想要將功贖罪,而且張飛自己也頗有武力,因此林木便點了點頭。
而且還有一個原因便是,林木自己雖然強,
但還是要培養一下自己將領的。
要不然就算是把林木掰八瓣,林木又能又能守多少地方。
到頭來就像是諸葛亮一樣,自己確實是強,但是卻後繼無人,陷入了無人可用的尷尬境地。
到了那時悔之晚矣。
張飛翻身下馬,來到了壕橋邊上,與士卒一同推壕橋。
壕橋器械本就寬大,再加上如今又下雨,這壕橋是格外的難推。
但當張飛上前一同推壕橋的時候,士卒們見連張飛都一起來推車了。
突然就爆發出了難以言明的力量,速度一時間竟然比起天晴的時候還要快上不少。
張飛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有多離譜,因此今日攻起城來也是格外的賣力。
四座巨大的壕橋被上百人從軍陣之中推到了雎陽城下。
在這四座壕橋之後,劉備關羽兩人帶着大軍跟上。
推着壕橋剛一進入雎陽城的攻擊範圍時,頓時便箭如雨下。
夏侯淵知道這壕橋肯定會搭在護城河上,但是如今能殺多少就殺多少,只要能夠拖延時間就好。
這大雨已下,只需要到了深夜就可以讓這朝廷大軍化爲魚蝦。
張飛身後的一名士卒中箭,一頭栽倒在地上,很快便有一名士卒頂上,跟在張飛身後。
一路上倒下了不知有多少士卒,但壕橋卻沒有一刻停止,直到壕橋搭在了護城河上。
剛一靠近城牆,頓時城牆上便開始瘋狂的朝着城下滾木。
城牆下的區域本就有限,很多時候雖然看見了滾木落下,但卻無法躲避。
就在這時長梯便開始從大軍之中擡出。
這便是第二種攻城器械了,長梯十分簡單,但卻極爲實用。
畢竟壕橋的承受力也有限,若是以大型攻城器械的話,壕橋根本頂不住這樣的重量。
“將滾木擂石給我丟下去!”
夏侯淵在城牆上開始巡視,指揮士卒將滾木朝着下面丟。
時不時自己還將弓拿出來,將趴在長梯上的士卒射落。
夏侯淵本就善射,在城牆上守城射擊士卒,就像是打靶子一般的簡單。
再加上雎陽本就城牆極寬,不像是襄邑那樣的小城,城牆的兩側可以攻擊到另一側的攻城士卒。
短時間朝廷大軍還真沒有辦法衝上城牆上去。
林木看了一眼天色,此時的雨已經越來越大了。
雨水落在地上被風一吹,竟如同小型海浪一般,起了波濤。
而張飛也是久攻不下,這雨水就像是天破了一般。
即便是劉關張三人親自帶着大軍上前,卻也無法將雎陽攻破。
但這一看倒是讓林木看出來了一些門道來。
這雎陽城的箭矢實在是太多了,林木看見這箭雨幾乎就像是雨水一般,將城牆上的那一片幾乎已經染黑了。
這夏侯淵幾乎是不留餘地的將城內的箭矢肆意消耗。
林木甚至看見有一些士卒竟然將箭矢用手丟下城去。
就像是故意拖延時間一樣,但若是這樣消耗,這城內的守軍就算是還有箭矢,只怕是也無法繼續開弓了。
這倒是爲什麼?
待張飛帶着大軍退回時,時間已經來到了下午。
林木所率領的大軍士氣自然是充足,因此即便是沒有攻下來,卻也堅持了這麼長時間。
將傷兵擡下去醫治,然後大軍開始進食。
林木思考了片刻後,又再次來到了雎陽城前。
繞着雎陽城走了一圈之後,看着壕橋下只是微微增多的雨水,林木頓時便明白了爲什麼這夏侯淵如此拖延時間。
林木快馬回營,此時林木發現營中已經有不少地方開始積水了。
趕忙將大軍調集起來,此時時間已經到了傍晚。
但是因爲下雨的原因,天卻是異常的黑,就像是深夜一般。
“陛下,今日末將無功而返,還請陛下降罪。”
劉備在林木的下方,帶着關羽和張飛請罪。
林木自然不會怪罪劉備,但現在卻不是和劉備寒暄的時候了。
“夏侯淵可能是要用水淹,時間已經來不及了,你們將此時通知下去,讓將士們做好拼死的準備。”
“啊?!”
劉備聞言大驚,又想起來了大營之中已經有幾處開始積水了,臉色頓時大變。
關羽也是心中一緊,但卻不敢多言。
“可是,陛下若是如此,必會引起將士驚慌,不若隱瞞……”
劉備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林木打斷了。
“若是其他人的大軍,還需要如此,但是我的士卒不用這樣,你就實話告訴他們,今夜便是拼死的時候了,要麼打上雎陽城去,要麼被淹死,讓他們自己選。”
劉備趕忙策馬至陣前開始喊話,大軍頓時便嘈雜了起來。
但很快便再無聲息,因爲林木讓張飛去穿給了將士們一句話。
那就是林木會和他們一同攀城。
當這句話被傳到大軍之中後,便再無聲息。
即便是災難將至,但只要天子與他們在一起,他們就毫無怨言。
“攻城!”
林木大步向前,朝着雎陽城便衝了過去。
劉關張三人跟在林木身後,然後是五萬大軍,聲勢震天的朝着雎陽攻了過去。
而此時在雎陽城上的夏侯淵卻是一臉的喜色。
如今天色已暗,在加上雨水充沛,不過四個時辰河水便已經滿了,如今只需要將河提掘開,朝廷大軍自然化爲魚蝦。
“程將軍,時機已到,可以將河提掘開了。”
夏侯淵看着護城河水開始肉眼可見的增長,便明白河提可能已經被漫過了。
程昱點了點頭,當場便調集了五百士卒,準備朝着河流的上游去。
就在這時喊殺聲開始響起,遠處的軍號與戰鼓聲如同雷鳴一般響起。
雨聲、河水聲與軍號聲戰鼓聲喊殺聲疊加在一起,頓時便給人一種風起雲涌的感覺。
再加上如今夏侯淵已經勝券在握,胸中豪情頓生。
“仲德無需擔憂,只管去將河提掘開,城下大軍我可一力拒之!”
言罷之後,便大步朝着城牆離去。
程昱看了一眼夏侯淵後,便帶着士卒離開了。
只需要將河提掘開,這城下大軍自然就會消散。
夏侯淵立於牆頭,將手中的硬弓拿起,卻發現如今天色太暗,根本看不清楚敵人。
只能下令大軍以箭雨覆蓋,城牆上的士卒以滾木於擂石迎敵。
就在這時天地間一片亮堂,夏侯淵看見了城下那一片如同蝗蟲一般的大軍。
這大軍朝着城牆上,瘋狂的涌來。
雖然還沒有涌到城牆邊上,但這瘋狂的士氣,卻是讓夏侯淵心驚。
白天的時候見這朝廷大軍還不是這樣啊,這些人不要命了?
這攻勢可比白天的時候,那攻勢要兇猛上許多。
白天的時候,這支大軍如果說是井然有序的還,現在他們的氣勢就是瘋狂,瘋狂到不顧一切。
黑暗再次籠罩了整片戰場,但夏侯淵的內心卻是開始有些擔憂。
轟隆隆的雷聲傳來,將一切的聲音都壓了下去,片刻之後雷聲消散,戰場上的聲音這才重新響起。
朝廷的士卒已經明白了夏侯淵想要要水攻,而想要避免自己死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與天子一同爬到城牆上去。
至於逃跑,沒有人會選擇逃跑,你跑的再快難道還能比水快嗎?
大水在平原上蔓延,就算是這些士卒有八條腿也跑不過。
然而既然跑不過,那就只有拼死一戰了。
這便成了背水之勢,再加上林木親往陣前,背水之勢再加上天子親臨戰陣,士氣自然無比膨脹。
夏侯淵見到這一幕哪裡敢有絲毫放鬆,雖然如今根本看不清敵軍到了哪裡。
但卻不斷的讓士卒將滾木丟下,不管看不看的見人,只要守住城池,等待程昱將河提掘開,勝負自然見分曉。
就在這時一聲啪嗒聲,在城牆上響起。
這是長梯搭在城牆上的聲音,現在這些士卒根本不管這長梯上有沒有人,只管將滾木沿着長梯丟下去。
林木此時正在長梯上進行攀爬,迎頭便是一截滾木落在了林木的頭上。
被這滾木砸在頭上,頭骨幾乎都要裂了。
鮮血沿着林木的臉流了下來,將林木染的如同惡鬼一般,但很快又被雨水將血液沖淡。
在如此混亂的情況之中,根本沒有人注意到林木被滾木擊落。
所有人都在拼命的攀爬長梯,但卻又很快被滾木擊落。
林木再次衝進人羣之中,將雙斧拿在手中,沿着長梯攀爬了上去。
夏侯淵想要仔細的看一看城下的情況怎麼樣,卻怎麼也看不清楚。
就在這時又是一道閃電襲來,光芒將整片夜空再次照亮。
夏侯淵這纔看見,有一個赤裸着上半身的人已經從長梯上爬上來了。
夏侯淵張弓搭箭,朝着這人射出。
但當箭脫手的時候,天色又暗了下來。
夏侯淵沒有看見此人到底怎麼樣了,但卻聽見了利箭入肉的聲音。
自己的弓乃是硬弓,被這一箭洞穿,即便是不死也殘。
而在這種情況下,殘就代表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