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坤寧宮。
“皇后娘娘,三皇子已經在門外跪了一夜了。”畢竟從小侍奉在三皇子周圍,是看着長大的,宮女心生不忍。
“放他進來吧。”皇后平靜地說道。
沈逸軒被攙扶着走進殿內,跪久了腿早已沒了知覺,不動倒還好,一動兩條腿就跟抽筋般又麻又疼。
頭暈眼花的進了坤寧宮,忽地失去了攙扶,他一下子跪在皇后身前,膝蓋接觸到地面傳來劇痛,讓沈逸軒的表情猙獰起來,嬰兒肥的臉皺在一起更像包子了。
皇后起身,拿着桌上的鞭子抽向沈逸軒。
“母親別打了,兒臣都長大了,你還這麼打兒臣屁股。”
沈逸軒痛呼,他昨晚被帶回宮裡,直接就讓他在宮殿外面跪了一夜,本來以爲這樣母親的氣就消了,沒想到跪都跪完了,還要接着打他。
“這樣才能長記性,膽子大了,翅膀硬了,居然敢偷跑出去。”
皇后說完拿着鞭子又抽了過去。
打了幾鞭過後,皇后突然想到侍衛們的話,三皇子是自己跑到他們面前的,當時還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逸軒昨天是看到了什麼,被嚇成那樣。”
沈逸軒痛得緩了好一陣,遲疑了下說道:“我半路遇到了王妃,然後突然想起了大哥……”
皇后深深嘆了口氣,微微搖頭,她已經打得很手下留情了,看着響,打得卻並不重。
一個沈觀就把他嚇成這樣,遇到沈清讓倒是不怕,還跟她曾經養過的那隻寵物狗似的,恨不得搖着尾巴,帶着笑臉立刻迎上去。甚至昨天也都還是靠鑽狗洞出了宮外。
“罰三皇子關禁閉一月,期間除了去國子監照常上課,其他地方哪也別想去。”
“記得把那些狗洞填嚴實些,這次可都給本宮盯緊了,要再讓三皇子跑到宮外邊,你們就全部人提頭來見。”
“是,皇后娘娘。”周邊宮女齊聲應道。
其中兩人上前攙扶着三皇子往坤寧宮外邊走去。
扔掉手中鞭子,皇后走到銅鏡前坐下,端詳鏡中雍容華貴的女子,她輕撫過面孔,湊近了鏡子,在眼角一處看到多了幾處清晰細紋。
她果然還是老了,仔細算算,她進宮也有幾十年了。
想起那亂麻般的事,皇后吩咐一旁侍女,“去把李公公喊過來。”
侍女領命出來坤寧宮。
……
“皇后娘娘,李公公到了。”
宮內一衆侍女都默默退出門外。
開關門聲響過後,皇后轉過身子,看着跪在地上的太監,“我父親的事可查出來了?”
“回皇后娘娘,奴才仔細審問了當晚孫府的家僕們,但他們各個都跟失憶了般,記不得那晚孫府發生的事……”
見李公公還要長篇大論下去,皇后用帶着長長護甲套的小指輕擊桌面。
“說重點。”
“……奴才找到了孫府看門的僕人,那人雖然也記不清那晚的事,但隱約說了個人名,好像是叫阮漁,那姑娘那晚來了孫府,孫員外就不見了。”
“這阮漁現在身份是沈王妃,奴才認爲孫員外這事,應該是跟阮漁,也就是王府有關聯。”
聽着這個熟悉的名字,皇后看着手上雕刻鑲嵌着寶石黃金的長長甲套,短暫陷入沉思。
“你派人去在沈王府周圍,看好了,有阮漁的動向本宮彙報,那個看門的家僕也記得守好了,那可是證人。”
王妃和所謂的王府,她可不在乎,現在的她可是後宮之主,依照皇上對她的喜愛,不過是一句話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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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現在還有一事,皇后刻意壓低聲音,“李公公,人可救出來了?”
“回稟皇后娘娘,牢裡面的那位已經救出來了,剛剛奴才才帶回宮裡,娘娘現在要見嗎?”
皇后略有些恍惚,心中升起忐忑之意,“……好,你把人帶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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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公公領着蒙着面,身穿太監服的人走進坤寧宮。
把人帶到了後,李公公就退出了宮殿。
面罩取了下來,露出了男子蓬頭垢面也難掩蓋的俊秀面容。
皇后看着那張眉目疏朗的面孔,微微發怔。
真的是太像了!
她情不自禁走上前,面露悲慼神色,鼻尖也泛起酸澀的感覺。
微微伸手想要去摸那張面孔,“行知,你簡直長得和你父親一模一樣。”
顧行知後退數步,不卑不亢道:“皇后娘娘還是離草民遠些,草民怕髒了娘娘的手。”
皇后把手收回身側,握緊拳頭,看着顧行知清瘦的面頰,語氣苦澀,“行知,這麼多年你受苦了。”
顧行知發出嗤笑。
“爲何要救我,早在皇后娘娘拋棄我們父子,父親又意外死後,我就已經如同行屍走肉一般了。”
“本宮,我……”皇后啞了聲,突然無從開口說起。
她從李公公口中之前查過顧行知生平,這纔是她期待逸軒能成爲的模樣。心狠手辣,追求金錢,權利和慾望,方纔是正途。
“行知,娘也是迫不得已,後面我入宮後,宮中形勢不穩,我沒法把你接來,但我一直在找你,行知你不要怨我。”
顧行知絲毫沒有動容,“娘娘還是不要在草民身上浪費時間了,草民罪大惡極,是一個將死之人,活不了幾日。”
“你現在出去,誰敢判你的罪,本宮就殺誰!”
“皇后娘娘是在威脅草民?”
顧行知神情越發不屑,“娘娘應該明白,一心求死的人是攔不住的。”
聽明白了顧行知的言下之意,皇后的溫情模樣差點掛不住了,呼吸急促了幾分。
“本宮就是在威脅你……本宮聽說你去自首前,曾經去回春閣贖走了柳鶯鶯,你這樣是因爲她嗎,那本宮馬上就派人殺了她!”
“……不要動她,我聽你的。”
顧行知低下頭,眼底浮現恨意,他接着說道:“皇后娘娘想讓顧某做什麼?”
這熟悉的自稱讓皇后微微發怔,腦海裡浮現出另一個人,“你可以這麼理解本宮要你留在宮中,跟在逸軒身邊幫他除掉阻礙,奪得皇位。”
“至於行知你,會是最大的功臣。”
顧行知聲音喑啞,“好。”
“行知,娘給了你一個新的身份,以後你就是孃的遠房表侄,入宮跟在逸軒身旁。”皇后恢復柔情模樣,軟語溫言。
好在顧行知沒成爲他父親那樣,空有一張好臉,卻只知道讀書畫畫的沒用書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