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目前已發現的事實……
牛歡和常英才，行爲完全構成了盜竊罪。
非法竊取他人配件，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了。
再加上兩年內累計超過三次盜竊，行爲屬於多次頻繁盜竊。
情節嚴重。
按照相關刑法規定，他將判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並處罰金。
作爲從犯的常英才……
同樣也在三年以上，但相較之下刑期會短一些。
“真的……要坐牢？”
牛歡聽完了沈島的一番話，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瘋狂搖頭。
不肯接受這個結果。
他也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同行的人幹過那麼多。
也沒有聽說誰因爲盜竊罪被抓進去的。
“那是因爲當事人並未報警，檢察機關不知道這件事情，不然的話……只要財物價值損失達到立案標準，他們的行爲同樣屬於盜竊！”
沈島深深看了一眼牛歡，沉聲說道。
秦牧找的這個角度，的確非常清奇。
說實話。
他辦過許多維修糾紛案，還是第一次遇到盜竊罪報警的。
以前這種事情……
都是市場監督部門進行行政處罰，勒令改正。
但秦牧提出的方向，符合立案條件。
已經將案子從商業民事糾紛，上升了一個檔次。
對於存在違法犯罪行爲的案件，他們必須要予以立案，並進行偵察。
“先交代一下吧，你的那個朋友的名字、家庭住址、基本信息，以及你們之間……”
隨後。
沈島又接着審理了起來。
開始詢問銷贓同夥的信息。
這個案子涉嫌了盜竊罪，盜竊罪既然成立的話……
那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犯罪所得收益罪也是順帶的。
若是牛歡自偷自銷，那就沒有這個罪。
刑法規定，這個罪針對的不是偷竊當事人，而是其他人。
畢竟……
不能要求小偷偷完東西之後不銷贓。
但其他人幫助盜竊者處理違法所得，即構成此罪。
刑法第三百一十二條規定：明知是犯罪所得及其產生的收益而予以窩藏、轉移、收購、代爲銷售或者以其他方法掩飾、隱瞞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並處或者單處罰金；
情節嚴重的，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並處罰金。
對方這類行爲……
就看銷贓數量多少了。
銷贓越多，情節越重。
“我那個朋友……是不是也要坐牢？”
牛歡老老實實的回答完問題，最後忍不住問了一句。
從他回答的這些問題來看……
他覺得，他那個朋友已經是凶多吉少了。
而且。
趁着這段時間，他反思了一下源頭。
自己之所以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完全是因爲這個車主！
若不是這個車主報警，警察根本不會知道他這號人物。
他更不可能遭受牢獄之災。
“秦牧……我早該想到的……”
他長嘆了一口氣，滿臉的憤懣和憋屈。
有些後知後覺。
之前接到維修訂單的時候，他就看到了車主的名字，覺得這個名字很熟悉。
但……
利字當頭。
他一時間沒有想那麼多，覺得是同名同姓。
誰能想到，這個秦牧還真的是前段時間起訴了全網的秦牧！
早知如此……
他說什麼也不敢去偷換配件！
……
晉城。
某修理廠。
向晚彬見天色已晚，正準備關廠下班。
突然接到了一個熟悉的電話。
打來電話的……
正是他朋友牛歡的妻子。
他的神色一凝，臉色有些不自然。
“喂？嫂子，不是說沒事不打我電話的嗎？”
電話那頭。
頓時傳來了一個焦急的聲音：“晚彬，但是出事了，出大事了！”
向晚彬聞言，臉色頓時大變。
不由問道：“難道……我們的事被牛哥發現了？”
想到這裡。
他已經準備跑路了。
“不是，你牛哥被警察抓走了，今天在公司的時候被抓的……我我……我現在也不知道怎麼辦，只能給伱打電話了……”
而電話裡，又傳來了柔弱的哭泣聲。
帶着慌亂和忐忑。
“被警察抓了？”
向晚彬嚥了咽口水，心懸着的石頭突然落了下來。
“具體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是在他們4S店被抓的，4S店的人也沒跟我細說。”
“我……我我實在是不知道怎麼辦了，只能給你打電話，你是牛歡最好的朋友……”
電話裡。
牛歡的老婆似乎非常焦急，滿是擔憂。
“嫂子，你先別急。”
向晚彬深吸了一口氣，安慰道：“牛哥做事很有分寸，爲人穩重，又重義氣，不會幹什麼犯罪的事，只要不是犯罪，問題應該就不大。”
他目光閃爍了一下。
略微沉吟。
又接着說道：“這樣吧，我現在去派出所一趟，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說不定只是配合調查，很快就出來了。”
在電話裡，他耐心安慰了一番。
才掛斷了電話。
其實。
作爲牛歡的“合作伙伴”，他並不是很想管這檔子事。
不過……
該做的樣子，還是要做的。
去了解了解情況，至於幫不幫忙，那就另說了。
……
與此同時。
4S店員工被當場帶走的消息……
不脛而走。
在晉城的汽車銷售行業，各個4S店悄然發酵。
消息越傳越開。
大小銷售羣，都在討論這件事情。
“大家聽說了沒？某4S店，今天被警察抓走了兩個員工，維修部的經理和組長！”
“內幕消息，據說他們是得罪了秦牧，之前把房產中介行業攪了個天翻地覆的那個人！”
“唉，這幾個人也是不開眼，什麼人都敢去得罪。”
“你們是不知道啊，聽說秦牧頭天把車開走，第二天就發現了零配件被調換，當天下午警察就把人給帶走了。”
“……”
作爲同行。
他們突然有種兔死狐悲的感覺。
每個4S店，都有維修部。
這種事情……
距離他們，並不遙遠。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秦牧買車沒有選中他們家。
不然……
指不定被送進去的人，就有他們！
而維修時偷換配件，這種事情他們都屢見不鮮。
在這一行……
每天都有發生。
但被發現後，最嚴重也才退一賠三，從未掀起這麼大的的震動！
牛歡兩人的案例……
給他們都提了個醒。
偷換零配件，遠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麼安全！
頭天提車，第二天人就進去了！
這速度也太快了！
一時間。
整個汽車行業，風聲鶴唳。
聞秦色變。
同時。
各個4S店領導層，緊急召開了會議。
自查維修部門的內部問題。
防止己方也出現類似的情況。
秦牧這次反手報警，以盜竊罪立案，完全在他們的預料之外。
這個方法若是有效的話……
那些被替換了零配件的車主們，必然會爭相效仿！
“本次會議，有兩個重點。”
“我不管維修部以前有過什麼問題，以後絕對不允許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
“所有行爲，都是員工的個人行爲，與公司無關！”
“另外，經公司高層決定，近期將開展公司內部的思想文化建設，主要目的……就是認人。”
隨後。
晉城汽車銷售行業的各個4S店內，掀起了一場轟轟烈烈的學習風暴。
秦牧“詳細履歷”，發到了每個員工手中。
相貌、工作、可能活動的區域、未來可能的消費預測等等，都被羅列了出來。
公司高層要求，每個員工必須要熟記這份資料。
在平時的工作之中……
務必要做到見微知著，看到“秦”或者“牧”就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不可懈怠。
千萬不能因爲員工的個人疏忽，而影響到公司的聲譽、形象以及安全！
房產中介行業，就是因爲秦牧而倒閉了一個公司。
私營銀行也已經沒了一家。
前車之鑑不遠。
各個高層都有些憂心忡忡，生怕下一個幸運兒落在了他們頭上。
……
晚上九點。
某4S店。
大型會議室。
魚子金同樣召集了店內各部門的高層，商討應對方案。
“諸位，現在正值公司的生死存亡之際。”
魚子金坐在首位，深吸了一口氣。
凝望着參會衆高層。
神情凝重：“現在維修部的經理牛歡，以及組長常英才已經被帶走了。”
“涉嫌刑事犯罪，問題非常嚴重。”
“此事一個處理不當，極有可能會惹火燒身，牽扯到公司頭上。”
“剛剛總部已經給我發來了一個通知，讓我們在保全自身的情況下，務必淡化此事的影響！”
他掃視着在場衆人，將總部的通知傳達了一下。
如今的晉城……
因爲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
所有4S店，包括那些野生的修理廠，聽說都在緊急自查。
說是聞秦色變，一點也不爲過。
秦牧的一個小小的舉動……
直接讓整個行業顫慄起來。
維修替換配件這種現象，實在是太常見了。
雖然違法，但還是有許多人鋌而走險，堅持違法牟利。
但……
秦牧卻反手將牛歡、常英才送了進去。
讓所有人都意識到了這件事的嚴重性。
它已經不僅限於違法。
還有可能要承擔刑事責任！
“通過此次事件，也反應了很嚴重的一個問題。”
魚子金停頓了片刻。
滿是憤懣的說道：“我們公司的風險規避，具有極大的漏洞！”
“一些高風險的安全隱患，始終沒有杜絕。”
“因此，在未來一週內，我們公司將增強這方面的防患意識，爭取讓每個員工，包括掃地阿姨、門衛保安，都認識秦牧。”
說着。
他也拿出了一份履歷資料。
上面寫着秦牧的詳細相關信息。
以及……
他幹過的大事。
十分詳細。
前後十餘個案子，每個案子的背後都有一個或者幾個“幸運兒”。
最大的一個案子，直接起訴了全網！
這也是他吸取了教訓之後，做出的決定。
比如說這次。
他叮囑了銷售部，讓銷售部的人老實一點，沒有違規操作。
卻忘記了其他部門。
事實證明。
若是他早點預防，說不定就不會有這檔子事情的發生。
牛歡、常英才兩人被抓……
他們4S店第二天就要上新聞，全市的人都會知道他們4S店存在偷換零配件的事。
這種刑事大案，他們根本壓不下來。
更別說和解了。
必然會被傳的人盡皆知。
對4S店的銷售業績，將造成極大的影響！
引起了一系列連鎖反應。
所以。
促進整個4S店員工，提高安全防患意識，至關重要！
“好了，現在進入下一個議題。”
在重申了安全隱患的問題之後，魚子金深吸了一口氣。
看向了參會的法務團隊。
詢問道：“如今牛歡和常英才，因涉嫌非法竊取汽車零配件，被警方帶走了，在法律層面，對我們公司會不會有影響？”
雖然他多次強調這是員工的個人行爲。
但維修合同，是秦牧和他們4S店簽署的。
牛歡和常英才，依舊是他們公司的員工。
若是沒有簽署維修服務合同，這兩人也不會有機會接觸到秦牧的車，更不會動手腳。
在法律層面上……
極有可能還會牽扯到他們。
參會的衆人之中，法務經理立即站了起來：“在事情發生後，我們部門也經過了緊急商討和分析……”
“維修服務合同裡，有我方該進行的義務和責任，保證維修的質量、維修配件的安全等等，對此類合同限制最大的就是《三包法》。”
“按照《三包法》，即便是員工的個人行爲，其所屬的公司依舊要承擔相應的行政責任。”
“此次事件替換了14個零配件，影響惡劣，可能會被處理50萬元的行政處罰。”
“另外還需要簽署行政承諾書……”
這個法務經理從專業的法律角度，分析了一遍此次事件。
在刑事上，只要不出幺蛾子，並不會牽扯到他們公司。
除非……
牛歡的牟利環節，有公司其他高層參與。
而行政處罰上，他們也將面臨封頂的罰款。
按照現行三包法的規定……
對於違反了三包法服務條例的單位，將處以十萬元以上，五十萬元以下的行政罰款！
其實。
在數年前，三包法對汽車行業的行政處罰非常低，一般處以一萬元以上，三萬元以下的罰款。
而近些年。
汽車行業亂象層出不窮，導致法條大改。
將行政處罰提升到了十萬元以上，五十萬元以下。
但即便如此……
這類現象，並沒有明顯的減少。
依舊時有發生。
“沒有刑事責任就行。”
魚子金聽完，長鬆了一口氣。
罰款五十萬雖然多，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要公司沒垮……
遲早能賺回來。
就怕他們公司和那個私立銀行一樣，全體高層集體進去。
那想不垮都難。
……
晚上十點。
晉城派出所。
審訊室。
“說說吧，牛歡給你的零配件，你都是怎麼處理的？下家是誰？”
沈島看着審訊椅上的向晚彬，沉聲詢問。
半小時前。
他剛審訊完牛歡。
從牛歡的口中，得知了向晚彬的準確信息。
剛打算帶隊前往抓人。
沒想到……
向晚彬居然主動跑到派出所來了。
據說是來打聽牛歡犯了啥錯。
對此。
他有點哭笑不得，連抓人過程都省去了。
這種自投羅網的案件，他很少遇到。
看着審訊椅上滿臉懵逼的向晚彬，沈島接着提醒道：“你現在主動投案，只需要如實供述你的所作所爲，是可以爭取寬大處理，並且減刑的。”
向晚彬嚥了咽口水。
更加迷惑不解了。
他就是來看看牛歡到底出什麼事了……
沒想到人沒看到，自己也跟着進來了。
還有沈島口中所說的自首、寬大處理，好像他還要坐牢。
“警……警官，是不是哪裡搞錯了？”
他好半天才回過神，緊張的說道。
沈島嘴角抽了抽，耐心說道：“牛歡，因多次竊取他人汽車零配件，涉嫌盜竊罪，已經被收押，你作爲共犯，幫助其處理贓物，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犯罪所得收益罪。”
作爲公安機關的基層組織。
他們有義務向當事人說明案件緣由和犯罪情況。
“犯……犯罪？”
向晚彬面色發白，滿臉的驚恐。
沈島所說的這些事……
他的確幹過。
也知道牛歡零配件的來歷。
這都是行業默認的了。
他只幫忙出貨，其他的都不管。
出貨之後的錢，他們三七分成，他三，牛歡七。
這種分工合作……
已經持續了數年。
從其中他也賺了小几十萬。
偶爾幾次被人發現，賠了點錢就完事了。
大部分時候……
都沒有被發現。
“你現在老實交代，還可以爭取減刑。”
沈島點了點頭，繼續說道：“你在未被發現之前，主動前來投案，已經具備了自首傾向。”
從向晚彬的反應來看……
他似乎對自己犯罪渾然不知。
前來派出所，也並非是爲了真正的自首。
但這並不妨礙認定爲自首。
法定意義上的自首，和常人的眼中的自首並不一樣。
一般人看來。
自首需要深刻認識到自己的錯誤，誠心悔改，主動前往公安機關，接受懲處。
但實際上……
不管犯罪嫌疑人有無認識到錯誤，也不管是不是主動，只要前往了投案，就具備了自首條件。
關於自首……
需要兩個必備要件，一是自動投案，二是如實供述。
兩者缺一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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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動投案的情形，必須發生在犯罪嫌疑人未歸案之前。
分爲四種情況。
一是犯罪事實尚未被司法機關發覺之前。
二是犯罪事實已被司法機關發現，但犯罪分子本人尚未被司法機關發現之前。
三是犯罪事實和犯罪分子均以被司法機關發現，但司法機關尚未對犯罪分子採取訊問或強制措施之前。
四是犯罪分子的犯罪事實尚示被司法機關發現，僅因犯罪分子形跡可疑而被審查、教育主動交待的，也符合犯罪人尚未歸案之前的情形。
向晚彬的情況，明顯屬於第二種。
儘管他並未意識到自己的行爲屬於投案自首。
“提醒一下，隔壁的牛歡已經將你們兩人之間的所有勾當都交代清楚了，你如果執意隱瞞，可以減罪的自首情節都沒了。”
見向晚彬還是不說話，沈島再次沉聲開口。
目光銳利。
帶着一種不怒自威的氣質。
向晚彬縮了縮脖子，臉色比哭都難看。
小心翼翼的問道：“我……我我要是老實交代的話，能不能不坐牢？”
沈島嘴角抽了抽。
但還是耐着性子，回答道：“等你交代完犯罪事實和經過，就可以前往看守所等待公訴機關的起訴了，至於要不要坐牢……法院說了算。”
他們只是刑偵機關。
有沒有罪，都是法院判決的。
他們無權插手。
“我……我交代。”
向晚彬愣了一下，緩緩低下了頭。
心裡無比複雜。
早知道……
他就不該來湊這個熱鬧。
但不來湊熱鬧的話，遲早也要被抓，到時候連自首情節都沒了。
想到這裡，他只感覺五味雜陳。
不只是該慶幸還是該後悔。
……
山水花園小區。
在做完了筆錄之後，秦牧直接返回了家中。
後續如果案情有進展的話……
沈島說會打電話通知他。
案件的報案人和當事人，他有知情權。
而這起案件的認定……
也比較簡單，只需要找到贓物即可。
麻煩的地方在於對牛歡、常英才兩人過去的犯罪行爲進行偵察。
這需要他們如實供述。
然後警方聯繫其他當事車主，進行覈查，將可偵察的犯罪事實都清查出來。
這可能需要一定的時間。
“up，怎麼樣？維權成功了沒？”
深夜洗漱之後。
秦牧又收到了青嵐發來的消息，她對此似乎非常關心。
看着這條消息。
秦牧的神情有些古怪，一時間也不知道維權成功了沒。
人已經進去了。
但剛進去，還沒起訴，也沒判刑。
反倒是4S店的女銷售朱莉，居然主動聯繫他，態度十分誠懇。
一直在道歉。
主動要求將車重新維修，退一賠三。
甚至……
還贈送了他一個價值二十萬的豪華保養套餐。
未來五年內的保養，都不用花錢了。
“什麼？4S店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
而青嵐在知道了4S店的所作所爲之後，很快又發來了一個消息。
消息後面。
還附帶了幾個無語震驚的表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