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的研究生跟博士培養計劃中,發表論文是畢業必備條件。
這不僅是學生的學術重要成果,代表了學生的個人能力,也是他們國際學術交流的媒介,提升學術競爭力。
周文慶帶的課題不算太難,但是週期有些長,材料又很難申請。
從四月份之後,實驗幾乎沒有進展。
臺上,胡悅一改往日的悠閒,十分從容地向在場的所有師生介紹他們的研究,“我們不斷地優化材料性能,提高臨界溫度跟臨界磁場……”
黃院長坐在第一排,手指緊握,在看到周文慶他們實驗室的研究成果時,終於鬆了一口氣,緊繃的身體放鬆。
而他身邊,林院長卻是極爲不解。
作爲系主任,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周文慶的實驗室是沒有實驗材料的。
他目不轉睛地盯着幻燈片上的內容,雖然在座的人研究方向不同,但胡悅說的他們也能聽得懂。
一場報告會一個半小時,基本上沒有人走。
周文慶沒坐下,只是揹着手站在一邊看胡悅站在臺上做報告,偶爾他會回頭,往後面去看白蘞那幾個新生。
“感謝各位老師跟同學。”胡悅一場報告會講完。
階梯教室安靜了一下,下一秒熱烈的掌聲響起。
早在今天之前,大學城的論壇上都在關注這件事,在胡悅跟周文慶到來之前,沒有人能想到他們的實驗室竟然真的能提前做出階段性結果。
這對於江大來說,也是超導科研項目的突破性研究。
黃院長看着周文慶跟胡悅幾人,他拿着外套,氣勢沉穩:“周老師,G城的峰會我向校長申請你一同前去。”
G城的學術峰會,江大每年領頭的都是各大學院的院長,會帶學院裡出色的學生一同前去。
此時黃院長說這麼一句話,就代表他的立場了。
物理學院副院長空缺了半年,今年準備調評升一個人上去。
江大的校長跟院長都不會空降,大部分都是本校的畢業生,周文慶符合這項條件,此時黃院長這麼一句話,基本上這件事就定了。
他旁邊,幾位與周文慶關係不錯的教授紛紛恭喜周文慶,“周老師,恭喜恭喜。”
而其他人,左晉華跟孫賦兩個,就坐不住了。
林主任坐在椅子上,這會兒才站起來,目光落在周文慶身上,“周老師,你們是怎麼拿到大量鈀的?”
鈀金分離技術太難,買幾克都需要提前半個月預定。
更別說大量定製,即便是向上面申請,沒幾個月根本下不來。
短短一個月,周文慶的實驗室湊足鈀都成問題,是怎麼把這個項目做下來的?
林主任的這句話一出,大部分教授都熱切地看向教授,很顯然,大部分實驗室都很缺實驗材料。
孫賦跟左晉華也是一樣,有些稀有材料,就算有錢他們也找不到購買渠道,只能等江大或者總後部分發,就如同這些的鈀。
“這個,”周文慶目光又不由自主地落在最後一排,朝各位教授抱歉一笑,“不太方便說。”
周文慶升職在即,又提前完成了這麼大的一個項目,但幾天沒睡好的周文慶喜不自禁,也不回去休息,而是請這幾個學生去外面吃飯。
一羣人魚貫而出。
左晉華跟孫賦卻有些恍惚。
“左博士,你沒事吧?”左博士的組員等在門外,看到左晉華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樣。
旁邊的學生還在激烈地討論周文慶的研究,“沒想到他們真的完成了,nature啊,白蘞他們這幾個新生應該是第一批上nature二作的,運氣真好。”
左博士跟孫賦兩人都垂下眼眸。
這些學生在感嘆白蘞他們運氣好,但他們倆都知道,剛剛的周文慶是不太方便說,但他看向後排的目光無一不表明……
這件事跟那幾個新生有關。
其實也挺好猜想,周文慶的實驗室因爲材料問題,最近幾年都沒什麼進展,偏偏在新生分到他們實驗室之後,進展飛快。
“白少柯,”左博士將筆夾到筆記本上,回過神來詢問白少柯:“你說過那幾個新生都是來自湘城?”
“對,那個白蘞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
左博士沒再說話,他知道白少柯的信息出了差錯。
今年的新生只有白蘞跟寧肖他們比較出名,連樑無瑜的風頭都被蓋過。
上個月在黃院長問他之前,左博士就在白少柯這得到了白蘞他們的消息,來自湘城,沒什麼背景,所以當初拒絕白蘞那一組新人才這麼幹脆。
旁邊的學生還在討論周文慶是不是要升職的問題。
從教授直接升到副院長,還是江大物理學院的副院長,他能擁有的實權可比現在多上幾倍。
至少是孫賦跟左晉華十年內都難以企及的存在。
孫賦跟白蘞他們還有些矛盾,倒還好。
左晉華卻十分難受。
現在想想,當初黃院長把新生分配給自己,應該是知道一些內情,也有爲他着想的意思,可他卻沒把握住……
旁邊的人都在討論超導邁斯納效應,要不就是周文慶跟新生。
左晉華卻聽不下去了,他拿着筆記本快速離開。
“哥。”等左晉華走後,白少綺跟宋泯纔敢靠近。
白少柯眼睛微眯,帶他們往門外走,“你們還需要資金嗎?我這裡還有。”
對現在的白家來說,白少柯是提高他們門楣的希望,他對白少柯向來十分大方,錢打得十分利落。
“不用,”白少綺搖頭,“哥,我們倆不用家裡投資。”
兩人都同樣的驕傲,極力地想證明自己,尤其是在白蘞如此出衆的情況下。
“好,”白少柯拍拍宋泯的肩膀,“真支撐不下去了,就過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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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文慶他們實驗室提前完成項目,是論壇上大部分人都沒有預料到的。
除了孫賦跟左晉華之外,還有另外一批人坐立不安。
隔壁自習室,王鑫坐在最邊緣的位置,看着論壇上的帖子,“nature的二作,他們的平時分應該要比我們的高吧?”
他們雖然在高珈宸的實驗室,參加了不少項目跟比賽,但暫時還沒到nature的高度。
聽着他這句話,這一組的人都面面相覷,沒說話。
高遠慢慢將電腦合上,往包裡面塞。
“哎,也不一定,我們參加了兩個比賽,拿到了江大兩個科研金獎,他們也只有這篇二作而已,”高遠這一組的年輕男生拍拍王鑫的肩膀,“還有這次期末考試跟平時分,你想想,我們平時拓撲學是誰教的?平時分能低到哪兒去?”
他們這組都是圈子裡的人。
也是高家拉攏對象,每個星期拓撲學的難題都有高珈宸親自做出來發給高遠,再由高遠轉發給他們。
聽到這一句,王鑫深深吐出一口氣。
他們現在在高珈宸的實驗室,馬院士佈置下來的拓撲學題都是高珈宸親自指導的,完全不需要焦慮。
主要是白蘞他們幾個實在不像是普通學生。
壓迫感太強,王鑫之前又是他們那一組的,情緒總會被他們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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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大開始放寒假了,本科生大部分都收拾收拾回家,學校裡基本上只有研究生和在讀博士。
周文慶也留校準備升職事宜。
大方的給胡悅還有新生放了半個月假。
唐銘跟丁問洋他們都閒下來,寧肖全身心放在等離子分離的研究上,捕捉到數據後,就將數據傳給白蘞。
每天都看不到他的人。
303,白蘞穿着家居服坐在沙發上,電腦就這麼擱在腿上,指尖點着可觸屏的屏幕,打開軟件製圖,一副隨意懶散的姿態。
看得出來是在製圖。
許南璟站在她身後,看了會兒,實在看不懂橫座標那幾個字母代表着啥,直接放棄研究,看向身邊的蕭秉文,“走吧,去隔壁。”
樓上裝修好之後,許南璟就將這裡變成他的落腳點之一。
隔兩天都會過來住一晚,他哄人向來有一套,連向來嚴肅的紀衡現在對他都是“小璟前小璟後”的,叫得親熱。
蕭秉文收回看張世澤與唐銘的目光,壓低聲音,“嗯,這裡壓力有點大。”
先不說白蘞,光是唐銘跟張世澤討論的什麼小物塊滑到距離L時的速度……蕭秉文早就忘記了。
許南璟笑過便雙手插兜,跟着他往外面走。
蕭秉文伸手打開303的大門,門剛打開就看到門外擡手要按門鈴的楊琳。
楊琳剛從學校出來,身上還穿着那件黑色長羽絨服,羽絨服帽子被她扣在頭上。
楊琳風格明顯,自從知道白蘞那一行人都考到江大之後,蕭秉文就異常關注他們,自然認出來這是其中一位女生。
之前在湘城醫院的那位。
“hi,楊同學。”蕭秉文現在對白蘞這羣同學十分有禮貌,畢竟可能再過那麼個十年八年的,他們蕭家就要求他們掛名他們公司。
看到蕭秉文跟許南璟,深邃的眼睛藏在眼鏡後,她略一頷首,算是打過招呼了。
側過身直接進門。一如既往的冷酷沉默。
許南璟挑了下眉。
蕭秉文出了門,把門關上,落後許南璟兩步,“現在看到白小姐的同學,總覺得他們一個個的都不簡單,剛剛小唐身邊的那個年輕人,我總覺得他見過血。”
那是張世澤,蕭秉文就沒見過幾次。
“可能差不多,他真的蹲過局子的,”許南璟伸手敲隔壁的門,瞥蕭秉文一眼,“遲律出手都還判了一年。”
開門的是明東珩,“少爺跟陳局在書房。”
“陳局也在?”蕭秉文眼前一亮,他跟許南璟說話,“陳家好像劃分了兩個新實驗室,我們要是也有這個影響力就好了,就不用到處求教授掛名了。”
陳局半年前升職之後,在江京的分量越來越重,即便是幾位老爺子也要給他面子。
“你想得不錯,”許南璟得到姜附離的迴應之後,打開書房的門,“你怎麼不叫姜哥或者馬院士給掛個名?”
蕭秉文還想說兩句,一看書房門打開,他就閉嘴。
畢恭畢敬地跟着許南璟進去,站在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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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房跟臥室佔據了大半面積。
302書房並不大。
姜附離正在聽陳局說話,他合上電腦,面色沉靜地取下眼鏡,指尖慢條斯理地將鏡片上的灰塵輕輕擦去。
“北璇在跟王又鋒的心腹談判,”陳局合上文件,遞到姜附離的桌子,“儘量談成武器濃縮鈾,今年中興投資的鈾礦受到某些國家的影響,採集量並不理想。”
國內鈾礦太少。
雖然在國外有投資鈾礦,但畢竟在國外,影響因素實在太多。
很多反應堆用得相當節儉。
陳北璇能談成這次合作對他們來說很重要。
姜附離將擦乾淨的眼鏡扔到一邊,伸手拿過來文件翻了一遍,“讓他們準備一下,明年有新提純項目。”
“什麼項目?”許南璟他們都知道姜附離這向來就有一手消息。
“等離子海水提純項目的研發。”姜附離指尖敲着最後一頁。
要是真有突破,對他們來說絕對是件好事,‘糧食’不會再被別人掐住。
電話響起,是馬院士打過來的,“今年的boss夏令營,名額這兩天就會出來,你帶隊還是我帶隊?”
boss夏令營在國外。
這也是對外交流的好機會,只是對於馬院士他們來說,也有些危險的成分。
姜附離往後靠了靠,眉眼着,從容不迫地回,“我帶隊。”
馬院士並不意外,“好。”
姜附離打電話,旁邊的人都自動息聲,沒說話。
等通完電話,姜附離按着桌子站起,就揮手讓他們自行決定,然後撣撣衣袖,去隔壁。
許南璟跟陳局幾人落在身後,他詢問陳局王又鋒這件事。
“聽北璇姐說,江大有位教授好像有些來歷,”陳局就跟許南璟說了些內幕,“不過江大我們管不到,只聽說那位教授手裡有些資源。”
有一句話叫,江京的管理層,有一半出自於江大。
包括姜附離。
所以江大一般人還真不敢管。
江大校長那些人在江京都有絕對的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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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日。
農曆18,江大本科生基本上都回家了。
同峰班還沒正式放假,今天在班級集合。
周文慶在羣裡發的是日常八點集合,但是今天七點不到,階梯教室就聚集了一堆人。
同峰班不同於其他班,期末成績會當場公佈,畢竟還涉及到今年boss冬季夏令營的名額,未避免學生有任何疑問,都是當場公佈。
高遠跟王鑫這一組來得很早。
白蘞他們來的時候,高遠跟王鑫他們早就到了。
這兩組都是同峰班今年的明星組,一開大門,同峰班的人目光就朝這邊看過來。
白蘞氣定神閒地坐到旁邊的位置上,她今天沒帶電腦,也沒帶論文,只帶了幾張紙,坐到位子上之後,就低頭看着紙張,偶爾改兩個字。
今天就要公佈這一學期的排名還有名額,大部分人包括高遠都靜不下心。
時不時地看向門口方向等周文慶過來,有人在小聲吐槽期末考試題目太難。
高遠這一組,王鑫格外緊張。
教室裡開着暖氣,他脫下大棉襖,只穿着一件單衣,手心裡都起了一層細汗。
偶爾目光會看向丁問洋他們。
他當初離開丁問洋那一組,說到底都是爲了這個冬季夏令營的名額。
這對同峰班的每個人來說都非常重要。
“靠,我剛剛聽說,高遠他們那一組,每週馬院士發下的題都有高博士輔導,那我們還跟他們比什麼?”連丁問洋都被影響,他坐立不安地回頭看唐銘,“你說我們期末考試多少,尤其是平時分,馬院士會給我們打幾分啊?30分有嗎?”
同峰班是馬院士創建的,而他也帶這一屆的新生,平時分都是他按照拓撲學這一門的表現來打的。
對於丁問洋來說,馬院士是他這輩子都企及不了的高度。
百分制,馬院士能給他打30都是妄想了。
“淡定。”唐銘打開手機,不慌不忙的模樣。
丁問洋哪能淡定?
那可是高博士啊!
他又側了下頭,看唐銘身邊的寧肖,寧肖帶了電腦,只露出上半張臉,一雙眼睛略顯陰鬱的垂着,手指不停地敲着鍵盤。
顯然是沒聽到他的話。
丁問洋頓住,再看看最裡面的白蘞。
白蘞白色的褙子擱在桌子上,穿着絳紅色的對襟上衣,白皙指尖懶洋洋地壓着紙,手裡筆在紙上畫出一串音符。
今天格外明豔的穿搭,依舊被她凸顯出清淺的墨陽,她波瀾不驚地擡了下頭。
一雙格外深沉的眼睛,丁問洋一直躁動的心忽然平靜下來。
七點五十多。
周文慶就夾着公文包從外面走進來。
修整了一個星期的周文慶今天容光煥發,門一打開,教室裡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看過來。
除了白蘞跟寧肖。
“同學們今天都來得很早,”周文慶朝他們笑笑,直接走到報告臺上,也沒跟他們打啞謎,“行了,我就直接向你們公佈這次的排名。”
他伸手,從公文包裡拿出一疊紙張。
高遠他們都緊緊盯着周文慶手裡的紙,坐在前面的兩組有人回了頭,跟身邊的人說話,“哎,肯定是高遠他們那一組,平時分佔比40%,實驗20%,期末考試40%……”
這聲音很小。
但現在階梯教室沒什麼人說話,高遠跟王鑫幾人都聽到了,王鑫幾乎屏住呼吸,目不轉睛地看着周文慶的方向。
高遠整個人十分淡定,勝券在握的模樣。
周文慶按照排名發他們的通知單,“白蘞96分,寧肖87,唐銘84,樑無瑜83,許知月……高遠78……”
唐銘一個人上去將他們的分數全都領下來。
一連發了好幾個人,纔到高遠跟王鑫他們。
顯然,白蘞他們那一組,尤其是白蘞,遠遠高於高遠。
“白蘞96分?她平時分最少90吧?馬院士給她打這麼高的分?”階梯教室的人面面相覷,有人看着自己“20”的平時分,沒敢出聲。
馬院士分數打得低,所有人都有預料。
但白蘞那一組,平時分也高得有些過分離譜。
坐在中間的高遠面色漆黑,他直接站起來,目光落在周文慶臉上。
一片寂靜中,他開口,“周老師,我知道白蘞他們是你的學生,但是公然包庇他們會不會有失偏頗?”
教室只剩下了呼吸聲。
周文慶面色嚴肅地看向高遠,皺眉,“高遠同學,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老師,我想您應該比我清楚,”高遠沒有看白蘞他們,只冷笑着開口,“期末卷面成績我就不說了,但馬院士的平時分,您應該不知道,我們每週都有我堂哥親自輔導。”
“我堂哥是誰,你應該知道吧?”他說着,聲音顯得諷刺,“即便有他輔導,我們組的平時分只有60,我想知道,白蘞他們是怎麼拿到90以上的平時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