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天氣又冷了些。
高家。
今天慕幼珺原本也不打算去慕家。
只是聽說慕顯光從佛堂出來後，她才略微收拾一番。
“你跟珈宸要去嗎？”她穿上了新定製的成衣，往脖頸上戴一串翡翠珠串。
高奕拿起外套，“今天我要帶珈宸去話劇院。”
旁邊，高奕的特助看了慕幼珺一眼。
那一眼，讓慕幼珺瞬間有些窘迫，以前慕家還能與高家相提並論，但是後面慕家也漸漸淡出這個圈子，高家對慕幼珺的身份也看不太慣了。
想想高家女，一個嫁給姜家，一個旁系之女也嫁給許決翎。
高奕卻娶了慕幼珺，若不是她生了個高珈宸，可能早些年就跟高奕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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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家的商務車一大早就開到山海公寓。
王助理開車，小杰坐副駕駛，一路行駛進山海公寓5號樓，路過門口的站得筆挺的保安，小杰不由多看了兩眼。
“怎麼了？”王助理詢問。
小杰開口，“這保安，像是特訓營的。”
王助理對他們這些事不太清楚，就沒多問。
5號樓，紀衡已經出來了，把一件素淡的毛綠色披風遞給唐銘，讓他拿上去給白蘞。
“就您一人？”小杰跟王助理一起下車，打開車門。
“嗯，”紀衡拿着煙桿，眉眼垂下，“他們還要看書，就過去吃個飯，不參加儀式，晚點到場。”
小杰想起來白蘞這堆朋友，不是江大就是傳媒大學的，果然學習都很努力。
樓上。
唐銘把披風拿給白蘞，又去五樓找寧肖。
“學神，到了嗎？”他出了電梯就開始叫嚷，旁邊是兩家都沒人，平日裡他也就當自己家一樣。
寧肖的門是開着的，他還在打電話，手機那頭，王又鋒不緊不慢地開口，“急什麼，已經到江京了，你們幾點到，我讓人送到大門口。”
唐銘跟寧肖二人一直受紀邵軍跟沈清的照顧，王又鋒得知今天這事之後，託人帶了一件禮物到江京。
“十一點。”這是姜附離說的時間，基本上不會有差池。
唐銘看他打完電話，纔有些好奇，“你叔叔給紀叔叔準備的什麼禮物？”
送寧肖，一出手就是一套房。
唐銘印象裡，這麼花錢不眨眼的只有姜附離。
送的什麼禮物……寧肖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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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點多，慕家。
古樸的門樓上都掛了喜慶的紅燈籠。
樓管家拿着柺杖，他今天特地穿了件喜慶的長衫，接待慕幼珺。
她一過來，就引起了慕家人的注意，都知道她現在是高家大夫人，兒子高珈宸更是未來可期。
慕氏宗族的族長以及其他人，一個個的排着隊來這裡跟她嘮嗑。
樓管家見過慕幼珺之後，便開口，“邵軍先生已經到宗祠了，族老，各位叔公，伱們要移步去宗祠大堂嗎？”
今天這事，是慕以檸主事的。
宗祠的人大多會給她面子，慕氏宗祠的族長原是慕顯光，二十年前他讓給宗族旁系子弟，慕二叔跟慕三叔也是旁系。
紀邵軍回來，也給慕家注入了新鮮血液。
“聽說今天董川會過來？”慕幼珺一直坐在位置上垂眸喝茶，沒起身。
高家的管家站在她身後，並未多說一個字。
她在回來之前就打聽過紀邵軍，前幾十年在湘城做一個繪畫老師，雖然說回來後手段倒是挺像慕家人那雷厲風行的樣子，但他回來，也動了一些人的蛋糕。
“他跟任小姐一起來的。”樓管家略微思考一下，今天來的人之中，也就陳局跟董川能讓她移個步伐。
董川母親也是姜家人，不算是核心子弟，但只要沾上了這個姓，都顯赫。
“嗯，宗祠那不着急，”慕幼珺放下茶杯，“我在這等董少爺過來。”
樓管家擡頭，他看着慕幼珺還想說些什麼，身上的手機這會兒卻是響了一聲。
他拿出來一看，是一條白蘞快要到的消息。
他也沒跟慕幼珺多說，一擡頭，整個人似乎都年輕十歲，拄着柺杖匆匆出去，“白小姐到了，我先去接她。”
這一時間，連慕幼珺都沒顧得上。
慕幼珺鮮少關注慕家的事，這是第一次聽到“白小姐”，一個眼神出去，就有人向她解釋。
白蘞在慕家沒多少信息，她的資料旁人一般也查不到。
“樓管家很少提起，但……好像天資很不錯，現在在江京大學。”老族長笑呵呵的說着。
提到天資不錯，高管家瞥了老族長一眼。
老族長也笑着感嘆，“瞧我說的，在高博士面前，我提什麼天資。”
再好的天資，也及不上慕幼珺的那位兒子高。
慕幼珺慢條斯理的撇開茶沫，並未否認。
老族長跟慕家那些舅公叔公們去宗祠，給紀邵軍準備儀式，高管家低頭詢問慕幼珺，“您要去見見那位白小姐嗎？”
“等董川。”慕幼珺淡淡道，慕家今天來的人中，也就董川能讓她見一面。
其他人她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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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家很大。
樓管家繞過廂房，又繞了長廊，五分鐘後，纔在正院門口見到了幾個人。
旁邊是寧肖跟唐銘路曉晗三人。
楊琳上午兼職，下午要去實驗室幫忙，沒來。
站在中間的，是一個穿着毛綠色斗篷的女生，背影纖長，正略顯鬆散地斜靠着水池邊的護欄，手臂搭在澆築的護欄上，露出斗篷下雪白的衣袖，正在與旁邊的男人說話。
男人穿着極其簡單的風衣。
身影修長，微微側着頭，能看到冰冷的下頜，還有那半張冷峻至極的側顏。
十一點，頭頂陽光正好。
冬天的光線並不刺眼，樓管家看着那張冷峻的側臉，卻覺得十分恍惚。
他腳步停在原地。
作爲慕家人，他是知道姜家那幾個人的，正式場合沒見過姜附離兩次，也沒與他說上話，但他是知道這麼個人的存在。
一個人帶着與慕家處於同一境地的姜家走出來，不僅穩住了岌岌可危的姜家，還蒸蒸日上。
政商跟科研界均有涉獵。
樓管家站在原地，沒說話，唐銘回頭看到他，連忙打招呼，“樓管家，你來找蘞姐的？”
“啊，”樓管家回過神，“對，對，”他目光轉向白蘞，沒敢再看白蘞：“白小姐，我帶您去找紀老先生，他和老爺在說話。”
慕顯光就在正院，穿過是鵝卵石小路，拉起門簾就能見到他。
他不見其他人。
樓管家把寧肖跟唐銘三人留在外面的小桌上，給他們沏上茶，上了茶點，還有一個人……
他目光落在姜附離身上。
姜附離隨意地坐下，修長冷白的手指拿起一杯茶，漫不經心地低頭吹了下，優雅又貴氣，並沒有要跟白蘞一起進去的意思。
再擡頭，看向白蘞，詢問，“斗篷要不要給我？”
屋內有暖氣，紀衡做的斗篷很保暖。
白蘞將斗篷解開遞到他手上，掀開門簾走入堂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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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 慕顯光在跟紀衡說話，他比紀衡小兩歲，頭髮已經完全花白，身形消瘦，兩邊顴骨凸起，臉上褶皺明顯。
“慕煢的事，我知道。”紀衡微微坐在他身邊，慢慢抽菸，“但我沒想到，你就這麼一蹶不振。”
嫡系一脈沒幾個人，紀衡跟慕顯光從小關係就不錯，沒有爭端。
慕顯光手上拿着串佛珠，閉着眼，慢慢轉着，“世事無常，我讓以檸找了你們很多年，也就去年才突然有了消息。”
慕家這麼大的財產，紀衡那一份他一直未動。
只是紀衡的消息慕家一直沒找到，去年紀衡來江京，樓管家才順藤摸瓜，打探到一點消息。
關於這些，紀衡沒解釋。
兩人說着，門簾被撩動，樓管家輕聲道，“白小姐來了。”
慕顯光轉着佛珠的手停下，他睜開眼。
屋內光線暗，慕顯光還是勉強看清了走進來的女生，對方一身白衣，脊背挺直，這麼不急不緩走過來的時候，彷彿隔絕了百年光陰。
這種氣度。
慕顯光有些發愣。
“外公。”白蘞走近，向紀衡打招呼。
紀衡敲了敲煙桿，抖出菸灰，隨意地介紹，“這是你二爺爺。”
白蘞看向慕顯光，從容不迫地開口：“二爺爺。”
“嗯……”慕顯光回過神，他話向來少，此時看到白蘞，免不得多問幾句，“坐，聽你外公說，你在同峰班？”
其實這些話，慕顯光早就聽樓管家跟慕以檸說過很多遍了。
生長在湘城，從小沒接受精英教育，卻依舊能取得比樑家後代還要好的成就，慕顯光覺得，可能沒有他干預，這些年輕人走得會更遠。
“沒錯。”白蘞坐到紀衡身邊，氣定神閒地回答。
慕顯光多年沒管事，眼光卻還是在的，這種氣勢，就算是慕以檸，也遠遠不如。
他從旁邊拿了一個木盒出來，推到白蘞面前，“你叫我二爺爺，我也沒有什麼見面禮，這當是我送你的。”
白蘞看着黑檀木盒，沒立馬伸手，而是看向紀衡。
紀衡吐出菸圈，“拿着吧。”
行。
白蘞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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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點半。
慕幼珺跟董川任晚萱一起去宗祠。
整個登記儀式的時間並不長。
爆竹跟煙花在外面炸開。
慕幼珺看在董川的面子上，多留了一會兒。
儀式完成，來往賓客入座。
來往賓客恭賀這三人，慕以檸沒想到慕幼珺現在都還沒走，向她介紹紀邵軍跟沈清幾人，“姐姐，這是邵軍，這是他夫人沈清，我跟邵軍先去外面接人，你們先坐下喝喝茶。”
慕幼珺目光掠過沈清，沈清向來畏懼這些氣勢極強的人，便朝慕幼珺略帶討好的一笑。
“恭喜。”慕幼珺沒看沈清，草草說了一句，拿手帕掩了掩鼻子。
慕以檸跟紀邵軍出去，只剩下許恩沈清紀慕蘭三人，慕幼珺哪裡會自降身份浪費時間陪他們聊天？
她淡淡收回目光，朝另一邊開口，“小董，晚萱。”
她今天稱呼任晚萱也十分親切，任晚萱受寵若驚。
只是任晚萱也知道，她是沾了董川了光，今天跟她打招呼的，就不下十個，都是族長跟宗族管事的那些人。
一時間，任晚萱這一桌，極其熱鬧。
董川、慕幼珺都是今天的熱門人物。
“要不要陪你伯母他們坐一會兒？”董川低頭，詢問任晚萱。
任晚萱看清了局勢，餘光看到紀衡跟紀邵軍這一行人，沒上前跟他們打招呼，只坐在自己這一桌。
她跟紀邵軍沈清關係並沒有多好，尤其沈清。
來江京這麼久，她基本不跟紀邵軍沈清二人交流，紀邵軍也從不帶她進各種酒會場所，對此任晚萱不是沒有怨言的。
“不用。”任晚萱垂眸，跟董川坐在自己這一桌。
董川對紀邵軍那一行人也沒怎麼注意，沈清跟紀慕蘭，這兩人看起來都不像出身正經大家族，他看出來慕幼珺也不想跟那一羣人多過接觸，也便沒刻意去接近，“高夫人，聽說高博士……”
他與慕幼珺交談，提起高珈宸。
一時間兩邊涇渭分明。
慕族長跟宗族其他長輩相互看了一眼，這一家人不在一起，他們勢必要冷落一方。
紀邵軍雖然繼承部分遺產，但慕族長這一行人都知道，紀邵軍是湘城人，妻子小門小戶出身，背後很空。
而任晚萱這邊……不說董川，光是慕幼珺，他們平時也難得見一面。
這沒什麼好抉擇的，不用想都知道先跟誰打招呼。
瞬間大部分人都上前去攀交情。
慕族長走過去，向任晚萱道喜，起了個很好的開頭，“晚萱，聽說你樑體寫得不錯，果然年少有爲。”
“樑體？”慕幼珺多看任晚萱一眼，“等找個機會，我帶你去見見陳老爺子。”
陳老爺子？
這是誰？
任晚萱心跳得快，還沒開席，她便端起茶杯站起來嚮慕幼珺道，“多謝您。”
他們這一桌裡三層外三層，很熱鬧，就襯托得沈清這邊極爲冷清，只有兩個慕以檸的合作商跟他們說話，位子都沒坐滿。
“是董川哎，還有高博士的母親，”慕家年輕人低頭跟慕昭說話，“你不去嗎？”
慕昭搖頭，“我招待許總他們。”
他站在許總跟沈清身後，詢問他們需不需要什麼。
“行吧，千載難逢的機會，”慕家那年輕人聳肩，“那我去了，不知道任晚萱寫字到底有多好看，我先去跟她加個微信，說不定還能加上董川的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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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
慕以檸陪紀邵軍接人，“除了陳爺，還有兩位合作商沒來？”
“小葡萄基金會的。”紀邵軍站在門口，正說着，門外三人進來。
他走上前，先跟陳局打了個招呼，然後介紹餘下二人，“馮主席，廖會長，這位是我姐姐。”
許恩的私募，慕以檸都是交給紀邵軍打理的。
不知道具體情況，一個私募而已，慕以檸也就是出錢陪他們玩玩，看到走來的兩人，她心中十分震驚。
馮主席，江大金融學院的院長，江京商聯會的主席。
廖會長，江京商會的會長，也是商聯會的一名會員，畢業於江大，馮主席手下的一把手。
兩位也是商圈裡的金字塔尖的人物了。
原以爲今天這場儀式，陳局能來就已經是錦上添花，沒想到她沒怎麼記在心上的私募，連這兩位都能招到？
慕家已經很久沒這麼熱鬧了。
慕以檸實在驚訝，手機上，樓管家讓她在外面等一下，白蘞跟紀衡要到了。
有點意外樓管家提前這麼久跟她說。
慕以檸回過神來，讓紀邵軍帶貴客先進去，自己等在門外，“邵軍，你先招待三位貴客，樓管家讓我在這等大伯。”
人進去後，王助理才站在慕以檸身邊，驚訝道：“馮院長都來了？許總這是什麼私募啊？”
“你晚點把私募的資料給我。”直覺告訴慕以檸，這個私募絕不簡單。
兩人正說着，不遠處，一行人正慢悠悠地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