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徐達的回答,朱元璋神情恍惚,視線漸漸朦朧,往昔的一幕幕彷彿皮影戲一般出現在眼前。
當年那個十分乖巧的兒子,小小年紀卻非常懂事。
每次他練兵回家完了,兒子一直沒睡,坐在門墩等着咱回去,咱剛一進門桐兒就撲進咱的懷裡,爹爹..爹爹的叫,讓咱心裡那個暖啊!
還有一次兒子生病了,但是咱馬上要出兵征戰,所以沒能陪伴。
雖然兒子昏睡不醒,嘴裡卻不停地喊着“爹爹..爹爹...”自己強忍着不捨離開,也沒有去抱一抱兒子,誰能知道,率軍歸來的時候,兒子就失散了。
自己雖然經歷過很多的生離死別,但對兒子的丟失永遠不能釋懷,自己對這個兒子的虧欠太多太多了。
當初對桐兒的期望也是很高的,“桐”取祥瑞之樹梧桐之意,記得孩子剛剛出生時,自己就接連打了好幾場勝仗。
當時劉伯溫還曾說,“此子必爲我義軍之祥瑞。”其實只要能夠好好的活着,健健康康的那纔是我最希望的。
這時,牀榻上的馬皇后猛然睜開眼睛,隨口喊出一聲:“桐兒....別丟下孃親!”
並從牀榻上彈坐起來,神情恍惚地向四處張望,隨之失望地失聲痛哭起來,朱元璋,徐達二人正處在沉默中,被這一嗓子愣是驚了一個哆嗦,瞬間轉過身去查看。
只見馬皇后,臉色紅潤,氣血又比先前好轉了許多,先前的病態已經基本淡去,思念兒子縱然哭的讓人十分悲憫,但這股力度卻強了一些。
“我的桐兒啊!孃親想你!孃親對不起你。”馬皇后抽噎着道。
朱元璋見馬皇后病情已經痊癒,臉上不覺得露出一絲欣喜,又忍不住想把已經找到兒子的好消息告知她,他坐到牀邊,一手輕輕撫着馬皇后的肩膀,另一手輕輕擦拭着馬皇后眼角的淚珠,安慰道:
“妹子,別哭了,你身體剛剛恢復,可別哭壞了身子。”
“重八!我夢到咱的桐兒給咱診治來着,咱剛剛想要摸摸他的手,他就走了。”
“這麼多年了,我能不難過嗎?”說着馬皇后把頭靠到朱元璋的肩上,嗚嗚咽咽,凌亂的頭髮都跑到嘴裡,順着呼吸來回飛舞。
徐達看着大嫂傷心的慟哭的樣子,心裡暗暗嘆道:
“哎,真是苦了大嫂了,這麼些年日思夜想,咱一個大老爺們兒看了都心酸,好在咱大侄子回來了,這下一家人可以團聚了。”想着臉上洋溢出一股祝福的神情。
朱元璋看着馬皇后,妹子!咱兒子桐兒回來了!過幾天你就能親眼看到桐兒了,你放心咱再也不讓你們母子分開了。
朱元璋輕輕拍了拍馬皇后的肩膀,嘴角略略一彎,故意賣關子道:“你猜咱剛剛看到誰了?”
馬皇后平復了一下情緒說道:“少拿那些事來安慰我了,這麼多年了...”
確實,這麼多年只要馬皇后生氣或者生病,朱元璋都要故意杜撰一些有的沒的事來安慰她逗,她開心,一開始還好,但久而久之就也不願再聽了,但是馬皇后正因爲桐兒而難過,也就沒有往日那些耐心了。
“咱還沒說呢,你肯定猜不到。”朱元璋微微露出一絲失望之色,但馬上又充滿興致地說道。
馬皇后臉色有些慍憤,扯過枕頭說道“咱累了,咱想休息了,你回去吧!”
一旁的徐達着急地說道:“上位,您就快點告訴大嫂吧,別賣關子了。”
朱元璋遲疑一會兒,吞了口茶水,像宣佈聖旨一般,鄭重其事地說道“咱的桐兒回來了!”說完內心又是一股暖意,但表面還是裝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
朱元璋話音剛落,馬皇后原本煩悶的表情剎那間就變得極爲震驚,她有點不相信這是真的,但是朱元璋從來不會拿桐兒這件事來和他開玩笑,無論什麼情況下都不會,她希望自己不是在做夢,努力的掐了掐自己。
“重八,是真的?咱不是在做夢吧?”馬皇后一臉震驚地向朱元璋問道,雙手緊緊拽着朱元璋肩膀兩側的衣服,眼睛死死地盯着朱元璋,口水都噴到了朱元璋的臉上。
“妹子,你別激動,咱啥時候拿這事騙過你!”朱元璋被馬皇后怎麼一拽身子都不自然了,下意識地扭了扭身子。
“大嫂!此事確實千真萬確,給您診治的小郎中可能就是多年前走散的大侄子。”徐達在一旁補充道。
馬皇后情緒更是激動起來,眼淚如泉涌一般打溼了整個臉頰,泣不成聲地說着:
“桐兒!...是我的桐兒....重八趕緊把咱們的桐兒叫過來,讓咱好好看看。”
朱元璋看着眼前的馬皇后很是心疼,但是目前身份還沒有確定,於是認真地說:“妹子,咱不着急啊,咱還得看看這孩兒後脖頸有沒有胎記才能定。”
“不會錯的,就桐兒!”
“不會錯!”
馬皇后恍惚中帶着一種堅定。
朱元璋理了理歪斜的龍袍,面容慢慢恢復到平常冷靜的樣子,繼續解釋道:“茲事體大,需要謹慎對待,如有差錯,後果不堪設想。”
“更定是咱的桐兒啊,我是他的孃親,一定不會有錯的。”馬皇后繼續重複的說着,但情緒已經稍稍緩和了一些。
徐達見狀急忙說道:“大嫂,咱已經和二哥說過了,想辦法查看這孩子的胎記,想必二哥很快就會回來,況且給這孩子的封賞還沒有具體安排,等他處理好義父的喪事後,大嫂您再見也不遲。”
“義父?什麼義父?”馬皇后一臉疑惑地問,當時,朱桐解釋自己主動請賞的原因時,她還昏睡,所以不清楚這件事。
“妹子,這事咱給你慢慢說....”朱元璋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一告訴馬皇后。
馬皇后忍不住又是一陣難過,一臉的虧欠:“重八,咱桐兒受苦了!咱們欠他的太多了!”
她知道就算補償再多,也補償不了這些年失去的母愛,補償不了父母日夜的陪伴。
朱元璋目光堅定,認真道:“妹子!你放心,咱一定把這些年虧錢桐兒的,都補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