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應斷了!
秦桑一直關注火玉蜈蚣的反應,跌出裂縫,脫離五行神禁,火玉蜈蚣的躁動便停止了,坤道已不知去向。
不同於昏昏沉沉的九地元磁,外面光線明媚,亮如白晝,秦桑此時站在一塊岩石上,嘩啦啦的水流之聲入耳。
秦桑回攏心神,回望身後,見是石壁和瀑布,水流細長,不顯嘈雜,反而有幾許清新雅緻之感。
水流落入潭中,石潭不大,水面卻始終和岸邊平齊。
注入再多的水,也不會溢出半分。
這顯然是某種禁制的作用,不過並非殺伐之類的禁制,周圍看起來很平靜,這也是秦桑選擇從這個位置出來的原因。
景色雖美,卻沒什麼人氣。
秦桑微搖了下頭,向岩石外踏前一步,向下俯瞰。
毫無疑問,他已經穿過五行神禁,進入帝授山內部。
在上面和下方看到的景象是一樣的,入目皆是層層疊疊的雲霞,形成一堵七彩斑斕的高牆,環繞整座帝授山。
也有不同的地方。
從下方看,帝授山上的天梯似乎是直接暴露在外的,秦桑現在卻有一種奇異的感覺,空中似乎存在着莫名的力量,好像把帝授山從外面的天地孤立出來了。
如果這股力量真的存在,可以推斷出,整座帝授山都在它的籠罩之下,邊緣一直沒入雲霞,和五行神禁相連。
因這種感覺存在,秦桑也不好判斷他看到的湛湛青天是真是幻。
就像被丟進了一個結界,五行神禁是結界入口。
當然這只是秦桑的猜測,除此之外,雲霞內外沒什麼區別。
“那女子正躲在某個地方舔舐傷口吧……”
秦桑冷笑。
坤道遭受天雷和死印打擊,傷勢不是假的,尤其蘇子南的死印,頗爲邪異,看起來不太好解決。
秦桑不怕坤道糾纏,只怕她被嚇退,赤紅仙佩又要下落不明瞭。
此女坐擁地利,但秦桑和蘇子南都不懼她。以他們的眼力自然能看出來,坤道操縱五行神禁的程度是有限的,她自己的實力並沒有很可怕。
局勢混亂時,若此女在旁窺視,如暗處的毒蛇,確實很危險,必須警惕。
正面放對,秦桑並不覺得自己會輸。
他回身仰望,在這個位置,隱約能看到帝授山南麓白光影動,應是之前看到的那條天梯。
按照諸無道的說法,天梯是唯一能夠抵達無字玉璧的路,不要想着另闢蹊徑。帝授山乃是無相仙門核心重地,禁陣重重,他們這些大修士在山上也要放低姿態。
山林間隱隱可見殿閣之影。
每一處雲霧繚繞,護衛森嚴。
“她可以操縱其他地方的禁制、靈陣嗎,還是隻能控制五行神禁?”
秦桑思忖,暗道後面行事要小心。
不見坤道,蘇子南、毒王等人也不知被甩去了哪裡。
秦桑翻掌取出那柄金劍。
想起剛纔毀掉的沸雪丹,秦桑也惋惜不已,可他不下辣手就要被蘇子南得到,不得不爲。
挺過九地元磁衝擊,金劍上光澤顯得非常暗淡,變成暗金色。
秦桑引動一縷神識,觸及金劍,略微感應,頗感意外,原來金劍不是靈寶,也不是法寶,而是類似玉簡的寶物。
此劍因材質和祭煉手法特殊,內裡劍意留存,是保護也是封印。若只是尋常玉簡,早在爆炸中毀掉。
封存在這麼珍貴金劍裡,要麼是頂級功法秘術,要麼是某些關鍵信息。
那柄玉劍應該也差不多,可惜毀掉了。
秦桑對金劍興趣大增,試探一番後又覺得非常棘手。
金劍履遭摧殘,封印薄弱了許多,不難破開,卻也變得敏感起來,若強行破解封印,很可能使封印崩潰,重蹈玉劍覆轍。
正當秦桑遲疑之時,天梯方向忽然騰起一道光焰。
已經有人在進入天梯了,秦桑神色微凝,不再停留,邊分析金劍封印,邊向天梯掠去。
此行最重要的還是無字玉璧,仙佩都要排在後面。
帝授山地位超然,無相仙門對帝授山的景色精心佈置過,堪稱移步換景,美不勝收。
秦桑不會留戀美景,在山間飛掠,儘可能避開存在禁陣的地方,但也很是費了一番功夫纔來到天梯近前。
一路行來,秦桑對帝授山上的佈局瞭解的差不多了。
無怪乎要從天梯登山,帝授山上大部分建築位於天梯兩側,崇閣巍峨、層樓高起,甚至大部分地方的濃霧封鎖,望之不似凡俗。
‘唰!’
一縷清風掠上天梯,現出秦桑身形。
他仰目上觀,但見一牌樓,上有‘帝授’而字,鐵畫銀鉤,看一眼便覺雙目微痛,似有劍意縱橫,直透內府,令人心神搖動。
必是頂尖劍修所書!
秦桑知道,進入牌樓纔算真正登上帝授山。
左右打望,仍不見蘇子南等人,再看天梯之上,因被闖入者觸動,天梯上方風雲變幻,光影閃爍,看不到人影。
秦桑邁步穿過牌樓,一瞬間竟有些頭皮發麻,好像頭頂真有一柄劍指着他,被來了個下馬威。
途中,他發現了禁制被破解過的痕跡,其間殘餘一些的氣息,特徵非常明顯,應是紫雷真人的手筆。
鬥法的痕跡卻是極少,秦桑無法判斷道魔雙方此戰的結果。
他稍作停頓,又加快速度,不多時登上數萬臺階,身影忽地一頓,借天目神通看到了兩個人,正是八景觀二位真人。
在秦桑看到他們的同時,紫雷真人似察覺到什麼,忽然轉回身,雙瞳紫電閃爍,凌厲的目光直射過來。
秦桑目光微凝,神色不變,負手站在原地。
這時他才注意到,二位真人正被怪風所阻,灰色的怪風打着轉,形成一個巨大的風漩,牢牢封鎖前路。
怪風聲勢不小,聲音卻不大,秦桑只能聽到輕微的嗚嗚風聲。
風漩前。
鶴皋真人祭出一柄青羅寶傘,寶傘自行旋轉,射出一道道青色的華光,不斷沒入風漩內部,可看起來用處不大。
“沒想到樊老魔煉成了一枚陰玄風珠,諸無道引動的風陣經風珠加持,成了大麻煩……”
鶴皋真人眉心緊鎖,思索如何破解風漩,煞費心神。
陰玄風珠乃是天昊樓秘寶,需集齊五種天地自生的陰風,輔以各種珍貴靈材方能煉製,因爲是一次性寶物,更顯珍貴,已經很久不見人煉製。
此寶配合天昊樓陰玄魔陣,威力激增。
樊老魔現在沒有人手可用,布不成魔陣,不料用在這裡,配合天梯原有的風陣,也能起到不俗的效果,把他們給擋住了。
正說着,鶴皋真人注意到紫雷真人的動作,沉聲道:“又有人進來了?”
紫雷真人‘嗯’了一聲,收回視線,繼續觀察風漩。
鶴皋真人卻被分了心神,哼道:“嶽掌門不在,這些妖魔鬼怪看我們人手不足,都敢動心思了。”
紫雷真人渾不在意,“諸無道打破玉閣,使劍陣出現破綻,他們能進來也屬正常。無須理會,看緊諸無道即可。”
“就怕等會兒發生爭鬥,有人渾水摸魚。”
以鶴皋真人的性情,無論魔門賊子還是無相仙門餘孽,最好都滅殺了事,可局勢和實力不允許。
仙殿路斷,他們只能在各方勢力齊聚之前,把握住帝授山上的機緣,否則真要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紫雷真人接了下來的話卻讓鶴皋真人大爲驚訝。
“爲兄翻閱古籍,見有一則記載,帝授山有一處無字玉璧,來歷神秘,據說內蘊化神機緣,可參悟玄機。入得山中,我觀山頂氣象和古籍處處吻合,看來記載是真的。應是諸無道透露秘辛,用無字玉璧換取他們相助。既是被無字玉璧吸引來的,讓他們爭鬥便是。”
紫雷真人語氣淡然,對無字玉璧渾不在意。
“化神機緣,豈能拱手相讓?”鶴皋真人不解,他們一番忙碌所爲何來,還不是爲了得到仙殿劍墓裡的機緣,以圖化神。
他不明白掌門師兄爲何改變主意。
“師弟有所不知,”紫雷真人搖了下頭,“那無字玉璧頗爲奇特,不知何故,只有在帝授山潛心靜修過很長時間,氣機和無字玉璧達到交融的地步,才能從玉璧裡體悟到真正的玄機。其他修士雖也能獲得些好處,效果則要差得多,對爲兄作用有限,如同雞肋。諸無道定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不怕別人跟他爭奪。”
“這……”
鶴皋真人聽聞這些秘辛,更疑惑了,“既然如此,諸無道爲何還要冒着被我們追殺的危險,非要進入帝授山?”
若像紫雷真人說的這般,無字玉璧不值得諸無道這麼賣命,除非還有其他東西吸引他。
“此人應是衝着一件靈寶去的,”紫雷真人凝聲道,“此寶深藏於無相仙門,來歷不明,自得到後便被封存進帝授山,極少啓用。除無相仙門高層,外人不知其形制,更不知存放於何處,風傳其威能無匹,在魔劫時立下大功。當年曾有傳言,信誓旦旦,號稱中州第一靈寶!”
鶴皋真人驚疑,“中州第一靈寶,好大的口氣,比之我們的八景宮燈又如何?”
“用途不同,不可相提並論。若有傳言那般厲害,爲兄即便不成化神,手握那件靈寶,也不懼任何化神修士。”
紫雷真人追蹤諸無道,正是爲此寶而來。
紫雷真人自知,無法進入劍墓,一般的機緣很難將他推上化神。他親手攪動亂局,爲護持八景觀,必須另想他法,便將目光放在那件神秘靈寶上。
此寶存放於帝授山,自無相仙門滅門後便消失無蹤,大概率還在山上。
諸無道的舉動也表明帝授山還有重寶,不是那件靈寶,也有其他東西,盯緊他準沒錯。
但他並不清楚那件寶物放在何處,也不知模樣,局勢不允許他慢慢搜尋,諸無道是很好的嚮導。
鶴皋真人想的更多,追問道:“既然靈寶這麼厲害,爲何無相仙門滅門時不見他們用?”
紫雷真人嘆了口氣,“當年道觀和禪院祖師驚覺無相仙門倖存的高手遭受魔染,自封於帝授山。須知魔染可怕,初時還能抹除,一旦魔意深種,無可挽回。那場魔劫打爛了南蠻二州,修仙界已經飽受摧殘,若再來一次,無論如何也擋不住的。爲防範於未然,祖師他們對無相仙門出手,除卻後患。發動攻擊時,不顧一切封鎖帝授山,不許任何人踏入半步,自然無人能夠上山取寶……”
……
風漩後方。
諸無道和樊老魔一坐一立。
他們和道門真人相距不遠,但中間風漩如同鴻溝,見風珠和風璇配合能夠擋住兩位真人,二人的神情都頗爲輕鬆。
諸無道盤坐,雙目微闔,手指如輪,一道道印訣發出,卻不是打入風漩,而是飛向天梯兩側。
在天梯兩側的石階上,每隔一段符印暗藏。
樊老魔站在諸無道身邊,一邊操縱風珠,仰頭看着帝授山山頂,又低頭看向諸無道,嘿然道:“不愧是無相仙門傳人,師弟你對這裡好生了解,一應陣禁,如臂指使,皆爲你所用。”
諸無道動作不停,嘴上謙虛道:“師兄謬讚,我所知的僅僅是皮毛而已,只能逐步引動玉道上的符印。若非師兄用風珠相助,爭取一些時間,成不了陣勢,根本不可能阻止他們分毫。”
“紫雷老牛鼻子確實不容小覷,但師弟也不用擔心,這老道作爲幕後主使,導致這場亂局,無疑是犯了衆怒,日後有的是八景觀的麻煩。只要師弟你說的化神機緣是真的,爲兄必保你無憂,”樊老魔施施然道。
“無字玉璧就在上方,待此地陣勢一成,將他們困住,我便帶師兄過去。”
諸無道坦然說道。
說話間,他打出的印訣越來越多,但見玉階兩側閃耀起淡淡的清輝,接着有燈籠狀的虛影冉冉升起。
這些不是燈籠,而是一個個風籠,中間是空的,有一道道青色的風氣環繞遊動。
單獨一個風籠並沒有強大的威能,諸多風籠一起,立刻形成一個規模龐大的風陣。
頃刻間,天梯上下狂風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