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劍客?”
燕赤霞楞了一下。
夏侯劍客他可太熟了,他早年身爲九州第一神捕,被冠以天下第一劍客的虛名。
夏侯劍客爲劍癡狂,隔三差五就來找他比劍,讓他不勝其煩。
只是最近一年多來,根本沒聽到夏侯劍客的消息,還當他是放棄了虛名,不再執着於表象,爲此還高興了好一陣子。
“對,就是夏侯劍客。”
張恆開口道:“一年多前,夏侯劍客來蘭若寺找你,當時你不在,我便出面與其鬥劍,結果他輸給了我。”
分別前,“我見他失魂落魄,便告訴他,我贏,是贏在了劍訣上,你我修煉的是上古傳承,他用的卻是凡間劍術,道無高下,但是術有,他以凡間劍術是很難贏過我的。”
“聽完這番話,他便揚言要去拜訪名山大川,尋仙訪道,學到仙人劍術後再與我們比較,說這話,一晃都一年多了。”
張恆說到這裡,看向徐鴻儒:“那中年劍客是不是濃眉大眼,一身黑衣?”
徐鴻儒回答道:“正是。”
張恆點頭:“中年人,用劍,喜歡穿黑衣,還是來找我的,只能是夏侯劍客了。”
語氣微頓,再道:“只是不知道他怎麼斷了一臂,想來,這一年多沒少吃苦吧。”
尋仙訪道,不是那麼好訪的。
在張恆看來,尋仙就像求職。
你自己上門去各大公司求職,別人肯定不拿你當回事,這是下策。
上策呢,是高人云遊四方,看中你,主動收你爲徒,這纔有兒徒弟的待遇。
而在二者中間,還有個中策。
張恆就是中策出身,他沒有立刻登門說拜師,也沒有好運到有高人來主動收徒。
而是先豐富自身,置辦家底。
等到有錢有勢了,
太遠了不敢說,起碼小千世界中的修士與宗門,對錢財還是比較看重的,畢竟誰也不是不食五穀的神仙,哪怕自己不吃,門下的弟子門人也要吃飯不是。
以法海爲例,人人都贊他是羅漢轉世,但是隻要三千兩,羅漢就能爲你題字,並在中午留你吃一頓素齋。
這要是一個月去個十次八次,怎麼也能混個臉熟,被道一聲:“施主,您來了。”
到了這一步,再說拜師修法的事,他就不好一口拒絕了。
回頭了,給你本秘籍,讓你拿回去練練。
要是真有效果,進境神速,拜師還能成問題?
當然,你要是實在沒有悟性,不是修佛的料子。
也不用灰心,修佛不成就修道,修道不成就做旁門術士。
旁門術士還做不成,那就修魔,練武,讀書,養浩然之氣,再不成
有沒有想過放棄一下,其實做個富家翁,妻妾成羣也挺好的,真沒必要鑽牛角尖。
“趕了一夜的路,本想白天休整一下,明天再去照會慈航老妖。”
“現在看,選日不如撞日,還是早點去拜訪吧。”
燕赤霞一邊說着,一邊看向張恆二人。
張恆也是這個意思,他修行有成,幾天不睡也不成問題。
唯一有些擔心的是,葉知秋今天是第一次飛行,跟着他們飛了一夜,此時看起來氣色很差。
“不用看我,我沒問題的。”
葉知秋是崑崙派的道子,輸人不輸陣,不然丟的是崑崙派的臉面。
“算了,你還是留下吧。”
張恆其實不怎麼想帶着葉知秋。
因爲衆人之中,他的實力最弱,帶上他也只是累贅。
葉知秋跟他們來,更多是刷聲望,不用怎麼出力,走過過場,回頭便有濃墨一筆。
“我”
葉知秋剛想反對,張恆便一揮衣袖:“夢來。”
嘭!!
葉知秋直接栽倒在地,呼呼大睡起來。
“這”
恆真道的道主徐鴻儒看得眉頭微皺。
“有你,我,還有燕大俠在,普渡慈航翻不出風浪來。”
“在這種情況下,多葉知秋一個不多,少一個他不少,你也知道他身份特殊,代表的是崑崙派的臉面,保險起見,何苦讓他來趟這趟渾水,這要是有個閃失,我們還得分心去照顧他。”
張恆說的直白:“一會等我們勝了,讓他領着人馬,將普渡慈航的妖身拉會京城,這一路就夠他風光的了。”
“有道理。”
徐鴻儒能做道主,自然也不是蠢人。
很清楚葉知秋是來鍍金的,這樣晃悠一圈,回頭就能向外宣揚:‘崑崙派弟子葉知秋,聯合燕赤霞等人斬殺普渡慈航於蘭若寺。’
春秋筆法,一筆帶過。
當事人不說,到底怎麼回事還不全靠編造,只要編的好,說不得大半功勞都要落在葉知秋身上,爲其大漲名號。
“你們幾個,將人擡到後院去好生照看。”
徐鴻儒聞絃歌而知雅意,很快叫來弟子門人,擡着葉知秋下去了。
至於張恆幾人。
早飯都沒吃便向蘭若寺趕去。
結果到了這裡一看,蘭若寺門口圍着不少人。
一問,原來是樹婆婆在組織人手施粥,領粥的則是附近的窮苦百姓,其中的一些人,每天都要走上十幾裡,就爲一碗能立筷子的粥和兩個窩窩頭。
“妖怪給人施粥,還真是諷刺。”
燕赤霞半是玩笑,半是苦澀的和張恆說道。
“世道艱難,一碗粥,兩個窩頭不起眼,混着野菜卻能頂一天。”
張恆是見過饑荒的人,言語中滿是唏噓之意:“對餓急眼的人來說,別說一碗粥兩個窩頭了,就是半個窩頭都能殺人。”
古有云,災民不是民,更像是匪。
賑災如剿匪,非要出動大批官兵才行。
要是沒有強權鎮壓,賑災變砸搶的事屢見不鮮,甚至有富戶賑災,最終被洗劫一空,連命都搭進去的事發生。
“這幾個人!”
張恆往寺廟裡面走。
發現除了一些普通人外,還有些小妖在這裡忙前忙後。
看她們的穿着,明顯帶着西荒風格,看着像普渡慈航帶在身邊的隨身婢女。
“老爺。”
感受到張恆的到來,樹婆婆趕忙現身相迎。
“不必多禮。”
張恆左右看看,詢問道:“這些幫忙的小妖,都是普渡慈航帶來的?”
“是的老爺。”
樹婆婆頓了頓,又道:“昨天下午,普渡慈航還指點了一些我修行上的困惑,看着確實不像傳聞中那樣兇惡。”
看?
看要是能看出來什麼來,佞臣傳裡也不會有那麼多的美男子了。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鳥之將亡,其鳴也悲。”
“普渡慈航不管怎麼說,也算是得道之人,妖道也是道。”
“他留在蘭若寺內,應該是已經感覺到殺劫將至,特意留在這裡等我們的,不然以他的腳力,天下海角哪裡去不得。”
有英雄登場,便會有反派落幕。
當然,這裡的反派是我們主觀上的。
實際上在現實中,沒有人非黑即白,大多都是灰色。
普渡慈航也是一樣。
都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了,尚且有幾十名小妖誓死追隨他,說明站在趙氏皇族的角度,普渡慈航十惡不赦,但是在小妖的角度下,這位妖王之王還是有可取之處的。
畢竟,當年史玉柱破產,可是連親妹夫都跑了。
普渡慈航卻有幾十名小妖誓死追隨,願意與他同生共死,這很難得。
因爲就是張恆都不確定,他的那些手下們,有幾個可以陪他同生共死。
“來都來了,就別在外面了。”
正想着。
寺廟深處傳來普渡慈航的話語聲:“進來坐坐吧,你們應該有很多話想跟我說吧?”
張恆幾人不答話,向着聲音傳來的位置而去。
到了一看。
小湖邊,涼亭內,正有一名白衣僧人和黑衣劍客下棋。
“夏侯兄!”
燕赤霞向黑衣劍客拱了拱手:“還真是你啊。”
“燕赤霞,好久不見了。”
黑衣人正是夏侯劍客。
一年多不見,張恆發現他髮髻斑白,滿面風霜,左手的袖子裡更是空蕩蕩,好似連同左臂被一齊斬去了。
“夏侯兄,你的胳膊?”
相比普渡慈航,燕赤霞現在顯然更在意夏侯劍客。
卻不想,夏侯劍客自己看到倒是挺開,笑道:“我在尋仙訪道之際,誤入了一處先人洞府,雖然丟了一條胳膊,卻也令我脫胎換骨。”
嗡嗡嗡
伴隨着夏侯劍客的話,張恆與燕赤霞的寶劍同時嗡鳴起來,大有出鞘而去的意思。
看到這一幕,張恆與燕赤霞暗暗心驚。
要知道,他們的寶劍一個是太平劍,一個是上古聖賢打造的仿製版軒轅劍,都屬於神劍之列。
現在,夏侯劍客卻能以聲音影響到他們的劍,這可不是修煉普通劍術能有的光景。
“你這把寶劍”
燕赤霞看着夏侯劍背在身上的寶劍,有些眉頭微皺:“好重的血腥味!”
“此劍名爲天魔劍。”
夏侯劍客解下寶劍,將其放在雙膝之上:“據說是天魔門的鎮山之寶,甚至飲過仙人之血。”
“好劍, 好劍。”
張恆也是滿臉笑容,稱讚道:“人好,劍也好,恭喜夏侯兄雨過天晴,得償所願。”
“不敢當啊。”
夏侯劍客嘆息一聲。
他真不是客氣,而是這次來蘭若寺,本就是來求助的:“這把劍很邪門,我用它殺人,殺一人便漲一分修爲,殺兩人便長兩分本事。”
“此劍只要出鞘,必定要見血而回,現在我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連做夢都夢到自己在殺人,可那些人明明我沒有一點印象。”
張恆與燕赤霞互看了一眼。
天魔劍,殺人就漲修爲,還真對得起天魔二字。
至於夜有所夢,張恆覺得夏侯劍客是壓力太大,不一定就是在預示什麼。
當然,防範之心不可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