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自己的胳膊已經不再疼痛難耐了,韻柳剛剛稍舒一口氣,下巴上卻忽然一緊,是面前的張啓良伸手來緊捏住了她的下巴,硬生生將她的臉扳向他,探究的目光打量着她的臉。
“你和她長得真的很像,”他說,“完全可以以假亂真了。”
“不過,”稍稍一頓,他的目光忽然深深盯住了她的眼睛,自顧沉沉搖了搖頭,他又說,“卻又很不像。你的眼睛裡藏了更多的內容。”
隨即,他手一鬆,放開了她。
“說,你究竟是什麼人?”他背過身去,面朝屋外,反剪着兩手沉然立在門前。
“你沒有必要知道我是誰。我只是一個和他們方家有些淵源的人。”韻柳卻道,“我倒想問問你,你爲什麼要欺騙蓉欣,讓她誤以爲自己已經沒有親人在了?”稍作停頓,她的聲音轉而一冷:
“蓉欣現在不在這裡,你可以直截了當一些,沒有必要再演戲給誰看。”
張啓良聽見她的話,輕輕笑了笑。
“我是爲了她好。”他依然背對着她,說,“對於一個失去記憶的人來說,如果糾纏於沒有頭緒的過去,那將會是一種怎樣的生活?
這兩年來,除了我們張家人,也從沒見有什麼親人來關心過她的死活,那我乾脆就讓她徹底的忘記她所謂地親人。她也纔可能像現在這樣活得輕鬆快樂。你也看見了,我並沒有虧待她,她過得也很好,不是嗎?”
“巧言令色!”韻柳卻冷冷道,“我看你根本就是爲了獨佔她,想借此完全的控制她。你也根本就是一個自私霸道的人。”
“你還真的是不太簡單張啓良忽然輕笑一聲。
“不過,女人太過聰明瞭,可不是件好事。”他轉過身,直直的看向了韻柳,淡淡道,“很難會有男人敢去喜歡你這樣的女人。”
韻柳撇開他的目光,漠然的一張臉,並不作聲。
“你說得沒錯。”張啓良轉移開目光,定聲說,“我是不需要她知道自己是誰,我只要她安安分分留在張家。做我地太太。”
“好了,現在快告訴我,你叫什麼?你是誰?”他的聲音轉而一沉,顯得有些不耐煩了。
“你更應該知道的是你的太太是誰。她的身世來歷!”韻柳卻毫不示弱的反激他道。
“你說得很是,”他忽然自語似的喃喃道,“爲什麼我更對你充滿了興趣呢?”一轉身,他又朝她款款走近去,若有所思的眼神定定看着她。
韻柳出於本能的往後退避了幾步。有些不懂他此時眼神裡地深意。
“你還是不肯說。”過了一會兒。他返回了心神。道,“真是個硬骨頭。我有的是時間慢慢跟你耗。”
“今天就委屈你在這兒住了,”他忽然轉身出了屋子。“你一天不給我一個滿意的交待,我就一天不會放你出府。”說話間,他已經走下石階,三兩步就出了院子。
屋子裡的韻柳怔怔愣了一會兒,等到醒悟過來,立即衝身出去,剛到院門前,忽然就見那兩扇院門哐當!一聲緊閉上了,緊接着就聽見門從外面上了鎖地聲音。
“看好這院子裡的女人,不許任何人進去,”院門外,張啓良對一個男傭人說,“就是太太也不行。一路看文學”
等到韻柳走上前去,用力想要拉開院門的時候,院門果然已經被從外面牢牢鎖上了。兩手依然緊緊抓在門上,她的心整個的涼了下去,萬萬沒有想到事情竟會變成這樣。緩緩轉過身,韻柳無力地*在了門上,她想起了方纔看見蓉欣地那一幕,如今地蓉欣完全已經被張啓良用手段籠絡住了,想到這些,韻柳忍不住深深嘆出了一口氣。
“張啓良,……”她在心裡默唸着這個名字,爲什麼會遇上這樣一個男人,到底怎樣才能使他同意讓自己帶走蓉欣?……
當着張啓良的面,蓉欣雖然不敢再去繼續追問韻柳,也不確定她的話究竟是真是假,不過,蓉欣依然不免好奇,想要向韻柳問個究竟。張啓良在接了一個電話之後,就匆匆離府回軍部去了。趁着張啓良不在府裡地時候,蓉欣就來到關着韻柳的別院外,看守的男傭因爲害怕張啓良,並不敢放她進去。蓉欣就着實賄賂了一筆錢財給他,那男傭終於也抵不住財迷心竅,放了蓉欣進去見韻柳。
韻柳正坐在牀沿上,依着牀架子,暗暗在心裡反覆想着對策。這時候外面天色已經慢慢暗淡下去了,屋子裡更要顯得黑。她也沒有開燈。忽然聽見門外有腳步聲,她一個激靈,剛站起身,蓉欣已經走到門前,邁過門檻,進屋來了。
看見牀前韻柳的第一眼時,蓉欣就站住了腳,她立在門前,深深端目凝視着韻柳,她的身後是屋外那幽明的一片天。
在此刻這間半黑暗的屋子裡,兩個人卻把彼此看得很清楚。那依稀存在於彼此間的牽連讓她們雖然纔是第二次見面,卻並不覺得生疏。那一種熟悉就像是面對着自己的影子。
“蓉欣,你來了。”韻柳首先開口,輕聲說。
“雖然,我不知道你的話究竟是真是假,不過,我還是很想聽聽。”蓉欣徑直道。韻柳望着蓉欣,寬心的微笑了笑。
“只要你願意聽我說,這就好。”她道,“究竟是真是假,你可以之後想辦法去查實。”
韻柳先去找到屋子裡那盞電燈的開關,拉亮了燈。
“來,”轉而,她就走上前去,輕輕拉起蓉欣的手,和蓉欣一起走到了牀邊去坐了下來。
在那盞昏暗的電燈柔和的燈光下,韻柳告訴蓉欣,她在上海的家,她的父親方院長;告訴她,兩年前在她和秦瀟席去六安時,瀟席如何認錯了人,把自己當作了她,帶回了上海;以及,之後,自己如何爲報一己的私怨,而隱瞞了真相,以至於害了她兩年來流落在外。
“這就是你爲什麼看見我的第一句話會說,你對不起我,是你讓我受苦了?”蓉欣聽完之後,陷入了思索中。
韻柳看着蓉欣,輕輕點了點頭,她的眼睛裡,眼淚閃着光。
“太太,”看守韻柳的那個男傭人忽然急匆匆跑到了門口,對屋裡的蓉欣道,“軍長剛剛回府來了。”
蓉欣立即從牀邊站起了身。韻柳也隨後站了起來,看着蓉欣快步往外走去。走到門檻前,蓉欣忽然站住了腳。隨即,就見她緩緩扭過身來,看向身後的韻柳。
“我覺得你不像是騙我。”她忽然開口說。
韻柳聽見這一句話,不禁欣慰的微笑着看着她,一面一滴眼淚卻也止不住流了出來。
“不要忘記,你還有父親,他還在等着你回去。”韻柳說。
“太太,您快些出來吧,要是讓軍長知道了,我可就慘了。”男傭人已經在那裡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了。
蓉欣很快就出去了,韻柳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了院門後。院門又被重新鎖上了。
韻柳返身慢慢走回到牀前去,獨自坐在燈下,她默默的流起了眼淚——能夠向蓉欣和盤道出自己心裡那段一直不敢示人的隱情,親口向她道一聲對不起,是韻柳一直以來放不下的心事。……現在這個心事終於了了。
屋外的天越來越黑,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時間好像又回到了幾年前,她和母親被關在林府的那個小別院裡,看着日升日落,感受着四季冷暖的更替,一年又一年……
韻柳猛然從夢中驚醒了過來,一睜開眼睛,只見牀四圍的夾帳,屋子裡有昏暗暗的燈光照着,——夢裡和母親相依爲命的情景卻依然還清晰就在腦子裡。
“我這是在哪兒?”她喃喃問着自己,依稀感覺好像還是在林府自己睡了多年的那間屋子裡。她一面緩緩從牀上坐了起來,意識還沒能完全清明過來,頭還昏沉沉的,她不得不一手扶住前額,閉上眼睛,等上一會兒。
等到慢慢緩了過來,她纔想起來自己現在是被關在張府裡,嘴邊不禁幽幽一縷嘆息,一面她緩緩的又把眼睛睜開來了。
嘆息猶未定,一低眼間,卻意外的發現自己身上正蓋着一件厚重的衣服,是一件黑色軍大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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