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姑庵的師太率羣尼從後門追了出來,雪亮的長劍列成一行,閃着肅殺之氣。
東方昊譏笑道:“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列位師傅留步,在下心情好,這尼姑庵便不燒了。”
那師太氣得咬牙切齒,忽道:“投劍!”
霎時劍光漫天,劍氣大盛,十數柄長劍挾着颯颯風聲電射而來!
東方昊不及細想,左臂把綠竹摟在懷裡,右臂急拍,真力勁吐,只見狂風乍起,將襲來長劍盡數擊落。
大笑聲中,東方昊抱着乖巧的綠竹狂奔下山。
待追上浪子餘蛟,東方昊方纔止步。低眉瞧一眼懷中溫溫軟軟的綠竹,不由雙頰發熱,大是窘迫。
而綠竹卻甘之若飴,連眼皮都不曾睜開。
餘蛟開心大笑,道:“麻將兄力挫羣尼,勇救佳人,日後定傳爲武林佳話,妙極。”
綠竹這才警覺,如驚飛的小鳥似的,立時從東方昊懷裡掙脫,此刻見她俏面之上,亦羞亦惱,驚喜交集,嗔道:“餘公子就會亂嚼舌頭,不過啊,見到我大師姐,瞧你不變成啞巴纔怪!”
餘蛟笑聲未歇,又道:“變成啞巴並不怪,你瞧我義兄這不成了啞巴了麼?可想而知,要人當啞巴定是孤山派的不傳之秘!”
綠竹又氣又急,一跺腳順勢牽住東方昊手臂,嬌嗔道:“他欺負人!”
餘蛟卻不買賬,繼續調侃:“嘿嘿,兄弟如手足,夫妻似露水,離間計嘛,萬難奏效!”
東方昊望着餘蛟不知所措,神情大是尷尬。
三人一路下山,邊走邊笑。
綠竹道:“公子,你們是怎麼尋來的?我還以爲再也見不到你們了呢。”
餘蛟插道:“果真如此,綠竹姑娘要詛咒的第一人,恐怕便是在下了。”
東方昊忽道:“對了,是誰劫持你的?”
“當時天色太暗,我又嚇得迷迷糊糊,所以沒有看清,不過那人一定是個和尚!”
“爲什麼?”
“因爲他跟那尼姑說話時,張口閉口都是阿彌陀佛、老衲什麼的。”
“他問你什麼沒有?”
“他只顧抱着我奔跑,一言不發,好像什麼都沒說……嗯,不,後來他忽然問我讀過《三字經》沒有,我聽不懂他的話,便沒有回答。”
餘蛟道:“看來麻將兄所料不錯。”
東方昊點點頭,默默急行。
綠竹忽然叫道:“和尚!”
說着撲倒東方昊懷裡,顯見驚魂未定。當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東方昊和餘蛟都放眼望去,果見遠處山林中有一個火紅的身影時隱時現,不過不止他一個人,還有一個青灰色的影子,依稀可以看出是一個道人。
東方昊和餘蛟相視一懍,道一聲“走”,人已急掠而去。餘蛟、綠竹隨即跟上。
山林中正進行着一場驚心動魄的大搏鬥。
因爲搏鬥的雙方都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
少林寺苦餘方丈和武當山天河子道長。
高手過招當然很激烈,但尋常人很難看出其激烈之處。
武功一旦達到爐火純青之境,往往便沒了形形色色的招式,只剩下樸拙。
樸拙非愚鈍,乃絢爛之極也。
兩位武學宗師一舉手、一投足都顯得輕描淡寫,但實際上已經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刻。
只聽“波、波”兩聲悶響,苦餘方丈披着大紅袈裟後退兩步,他的臉上仍然掛着不以爲然的笑意:“阿彌陀佛,善哉。”
東方昊等三人行至一土丘後面,綠竹一聽苦餘方丈口音,立時湊在東方昊耳邊低語:“抓我的好像就是這個老和尚。”
東方昊擺擺手,示意綠竹別出聲。
只見天河子面色忽白忽紅,正在自調內息,顯見方纔對掌吃了虧。須臾才道:“地獄神功,好,好,貧道萬沒想到依你少林寺方丈的身份,居然修煉這等妖術。以此推之,滅五道觀、華家莊的魔頭必是你無疑!”
“天道長,說話須言之有據,貴派的徒兒,華家莊的嘍囉,其奈我何?老衲何苦行此不義?”
“方丈心裡自然有你得盤算,你想挑起仇殺,渾水摸魚,待到有利時機,登高一呼,稱雄武林!”
苦餘方丈聞言,臉色忽喜忽憂,繼而目露兇光,陰惻惻道:“天道長,口舌之爭豈是我習武之人所爲,哼,不如鬥個生死,爭個雌雄!”
天河子一臉凜然正氣,緩緩抽出長劍,沉聲道:“如此咱們拼拼兵刃。”
苦餘方丈哈哈笑道:“悉聽尊便,不過老衲這雙肉掌使着最爲便利,倒不是小瞧你。天道長,賜招吧!”
天河子將劍高高舉起,劍鋒似乎要刺破青天,突然暴喝一聲,人與劍拉成筆直的一條線,向天空高高躍起!
苦餘方丈見狀驚呼:“天一劍法!”
足尖一點,一團紅影也沖天而起!
但見天空之上,一青一紅,兩色身影忽來閃去,點點劍光四下迸濺,眨眼間二人交手了十餘招。
交手雖只一瞬,但已經分出勝負。
苦餘方丈身上兩處中劍,鮮血滲出,但傷勢並不重。
天河子道長落地時恰好倚在一株松樹上,若非如此,很可能跌倒在地。他的嘴角溢出一縷鮮血,顯見受了內傷。
東方昊看得真切,他知道天河子道長不僅受了內傷,而且真力損耗太巨,此刻已不堪一擊。
豈料苦餘方丈身形又起,一團紅影向天河子逼去!
天河子道長安然閉目,心道吾命休矣。
只聽“砰砰”兩聲巨響過後,林中突然變得死一般安靜,安靜得令人毛骨悚然。
天河子道長睜開眼睛時,卻見苦餘方丈呆立在地,目露驚疑恐懼之色。
另一邊是氣定神閒的少年東方昊。
眼前這一幕太過突兀,太過匪夷所思。
天河子簡直不敢相信,方纔出掌的居然是這個少年公子!
苦餘方丈道:“你叫東方昊?”
“嗯,正是晚輩。”
“在開封,老衲曾替你祛毒。”
“不錯,所以晚輩方纔只用了七成力道。”
此言一出,連天河子道長都覺得東方昊口氣未免託大,他此時功力已恢復了幾成,是以腳步沉實地走上前來。
苦餘方丈見此情景,立時醒悟,心道敵我力量對比已不利於自己,遂狂笑數聲,飄然而去。
天河子望着遠去的苦餘方丈,臉上不禁生出慚愧之意。長嘆一聲,方道:“多謝公子……”
他語氣痛苦已極,東方昊待要說什麼,那天河子道長青灰的身影已消失在另一個方向。
餘蛟讚道:“麻將兄真神功也,連苦餘方丈都落荒而逃了!”
綠竹拍掌附和道:“是呀公子,你才用了七成力道,那老和尚就……”
東方昊一擺手,道:“唔,其實論功力我與苦餘方丈仍有天壤之別,只不過我知道他的地獄神功的短處而已,實在是勝之不武。”
“什麼短處?”
“據玄穹大師所說,練地獄神功者全身經絡血脈便都逆行,所以我方纔與他對掌呈頭下腳上姿勢,如此一來等於他自己發功,傷的也是自身了。”
餘蛟茅塞頓開。
綠竹又道:“那麼你說只用了七成力道是不是吹牛皮?”
東方昊笑道:“剛纔我是攻其不備,苦餘方丈做夢也不會想到我會覷破他神功的短處,是以如傾力而爲,他必無幸理。只是當初他幫我祛毒,我才留一條命,恩總是要報的。”
綠竹笑道:“正人君子,姑娘也救過你的命,你怎麼報答我?”
餘蛟插道:“以後嘛,恩有的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對不對?”
綠竹笑靨如花,揮起拳頭打在餘蛟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