燧石酋帥率領部下行進中有石頭緩緩敲着自己的燧石匕首,莫霍克河谷有許多這樣的燧石,他們開採並以之作爲兵器,矛頭般的匕首異常鋒利,只是比起鐵器要脆一些,像青銅一樣利於捅刺不利劈砍。
他快跟不上隊伍了,必須用這種輕輕敲擊發出的聲音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這並非因爲他的體力差,整個軍團在漫長的行軍中試圖與前方的蒙古人較勁,沒有長途行軍作戰經驗的他們結果不言而喻。
對習慣於長途追獵的印第安人而言,大燧石氏表現得已經很好了,在五天的時間裡,他們被呼蘭帶着走了三百里路,山地林地,哪怕是同行的北洋旗軍都吃不消,更別說大燧石氏的莫霍克戰士走的比他們還要遠。
莫霍克人沒有兵糧,他們在路上邊走、邊在休息時派出覓食隊伍,每次一吃飯便會被拉下一大截,再趕忙追趕上去。
如果說走在最前的蒙古人是隨着心意散步,那麼第二梯隊的北洋旗軍便是勻速跑,最後的莫霍克軍團則是變速跑——他們的體力消耗比別人多、保障措施比別人少。
沒有行纏,甚至連適合長途奔襲的鞋子都沒有,再厚實的腳繭都被草地磨破,全憑一口氣頂在喉嚨要跟上隊伍,就爲了證明莫霍克勇士不比別人差。
只是越走,大燧石酋帥就越擔心,他能感覺到前面牽着馬的蒙古人與很乾淨的步騎士兵在行軍過程中變得越來越少,倒是那些跟他們有差不多髮型來自女真部落的戰士始終走在前面。
關鍵在於這不是他們在戰爭前規定的行軍路線,偏離了,並且即使偏離,燧石酋帥也能感覺到,他們很可能已經進入並且深入休倫人的領地,只是他不知道爲什麼途中沒有遇到任何一個休倫村落。
越是沒遇到,對燧石酋帥來說越是危險,因爲這意味着他們四面八方都會是敵人的村落。
這個來歷不明的第六部落,會不會是叛徒?
呼蘭有自己的計劃。
燧石酋長的方向感沒錯,此時此刻,他們這支兩千兵力的軍團已深入休倫聯盟的領地,並且即將摸至腹地。
哪怕是渥太華人的領地,也僅距兩日腳程。
他們趕路很急,沒留軍士殿後甚至沒有隱去行軍的痕跡,呼蘭幾乎可以肯定,屁股後頭百里之外,一定就有休倫聯盟的人在追趕他們,只是不知道有多少罷了。
步騎協同,其實行軍速度差不到哪裡去,腳程上誰也不比誰快,都是人都得吃飯、睡覺,何況這邊除了大湖邊緣那一二十里有綿延不斷的草地,其他地方都是茂密叢林,戰馬也跑不開。
但蒙古人行軍就是快,哪怕走着都快,因爲他們吃飯快——這些天他們吃的都是休倫村子裡搶的牲畜,每個騎手馬臀囊裡塞着十幾斤肉,也就現在天氣還涼,再暖和點說壞就都壞了,即便如此剩下的肉也差不多要壞掉。
印第安人忙着找食、生火、煮飯時,蒙古騎手盛上半鍋水放火上,小刀子把肉片薄丟進鍋裡走一圈撒上鹽便吃了,湯也不浪費通通喝去,上馬就接着趕路。
一天兩頓涮肉,馬鞍底下還綁着生肉,趕路實在餓了湊合着那點熱量也能吃。
莫霍克人一頓飯從開始準備到吃完能折騰一個半時辰,呼蘭一天三頓加一塊不到半個時辰,都能省出個睡覺的時間了。
“還能跟着呢?”
大狸子的部下喜氣洋洋地點頭,沒有馬也沒有車,他們早就習慣了長途趕路,但從沒試過像呼蘭這樣趕路……不用尋覓食物,東西帶在馱獸身上,該吃的飯一頓不少吃,走得還比以前十天都快。
呼蘭拍拍了身側的馬頭,長長嘆出口氣:“他們是真能走。”
別說莫霍克酋帥大燧石覺得明軍走這麼快好像不用吃飯睡覺一樣特神奇,呼蘭更覺得莫霍克軍團纔是真神奇。
吃飯磨蹭那麼長時間、覺還得睡夠,行軍的時間本來就少,別人都是快步走,印第安人是一直在跑,就這還能跟上隊伍,
“不要鬥氣。”大狸子表情透着散不去的憂慮,又不願跟呼蘭把話說得太嚴重,道:“後面、左右都是休倫人的村鎮,前面再走不了多遠河邊就是熊族的村落,我們再向前就會進入他們的傳統獵場,現在退走還來得及。”
儘管女婿的軍隊看起來很厲害,但大狸子也沒見過他們和人打仗,只知道他們在訓練時騎手在馬上放箭、縱馬劈刀很準。
但原住民的仗不是這樣打的,他們有時候很弱、有時候也很強。
比方說休倫人去攻打易洛魁的部落,很難集結出五千人的軍隊,能組織起三千人就已經是能寫進神話裡的遠征了;反過來易洛魁也差不多。
但他們的傳統領地一旦被入侵,只要時間來得及,能輕易集結出幾萬名會使用弓箭、長矛、標槍與吹箭的部落戰士。
更關鍵的是,大狸子一直在心底進行艱難的運算,已知易洛魁遠征軍總兵力兩千,由三個部分兵力組成,莫霍克人千人軍團、淘米部三百戰士、呼蘭部七百戰士。
莫霍克人現在有不少人掉隊,昨天就已不足八百。
淘米部一直在吃涮肉,倒是沒掉隊,但大狸子並不認爲他的戰士能以一敵百。
呼蘭部在大狸子眼中倒是能以一敵百,但女婿的兵更奇怪,走着走着人就沒了——他一直跟在呼蘭後面,非常清楚呼蘭的人沒掉隊,但人就是沒了,而且呼蘭部剩下的人氣氛不對,越走越自信。
牽馬的越來越少,步行的人倒是沒太多變化,就是興高采烈地讓人感覺詭異。
就好像他們把那些消失的人吃了,獲得了他們的勇氣一樣。
“傳統獵場?不枉我分兵。”
攥着馬鬃的呼蘭樂了:“獵場好,好叫您知道,在咱的家鄉是怎麼圍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