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策船隊滿載而來,五月底從墨西哥灣韋拉克魯斯港盡興而歸,他們的船也沒空着,只是大量金銀財貨不見了。
留滯的時間比預計更長,他們的花銷也更多,前後向軍府支取四次共八千三百萬鉅額通寶,分三批押解價值十萬三千七百五十兩白銀的黃金、白銀、珠寶送入軍府。
其中大量是軍府缺少的黃金。
在他們離開之前,知縣鄒元標爲感謝楊策帶來巨大的稅務收入,特批軍府半價賣給楊策造價五兩三分銀、常勝出口價值十八兩五分銀的熱帶步兵裝備五百套。
包含靖海服全套、老舊的萬曆二年火繩鳥銃、南洋造腰刀、鐵笠盔、帆布行纏及皁靴一雙,附送木製藥筒三十顆、木水壺碗筷、帆布驅蟲藥腰包一套。
‘少賺點’,已是陳扒皮最大的善意。
天下被連爲一體是有好處的,漢國海盜王林鳳或者說楊策直接掌控着非洲西北部桑海帝國的海上貿易,那是個盛極一時的北非陸上帝國,北方與摩洛哥接壤、西面直臨大海,有相對歐洲完整的官僚體系、以貝殼作爲貨幣,擁有礦冶與紡織能力,財富來源於穿越撒哈拉荒漠的商路。
對外出口黃金、鐵礦、奴隸、象牙、香料、柯拉果和棉織品,進口鹽、糖、武器、馬匹、銅、玻璃器皿、鞋子與羊毛製品。
陳沐對柯拉果和奴隸不感興趣,但桑海帝國所出產的其他一切,他都想要,而亞洲又恰恰能出產一樣桑海急需卻不會做的東西,鹽。
這意味着桑海的一切對東洋軍府而言都像白給的一樣。
在離開前,楊策依照陳沐的建議經過墨西哥城,在楊廷相處簽訂了一份合同,創辦了大漢東洋公司,持股人爲漢國閩王林鳳與將軍楊策,經營範圍爲大東洋南部非洲西海岸,成爲第一個創辦即投入運營的公司。
他們並不是第一個登記的公司,單單閩廣合興盛就創辦了三家公司,包括他們在內已有大小十七個公司在新西班牙登記,但別家公司一來船不夠、二來也缺少貨物,泉商李禹西的養子創辦的東洋巴西公司倒是湊到一些船,但受限與軍府禁止白銀流出的命令只能等貨物被北洋三期帶來才能啓程。
只有楊策,既有人又有船,從新西班牙拉了五船鹽、六船糖就走了。
軍艦啊!
倘若是林阿鳳在這,他未必會簽訂這個合同,也未必會對大明的軍艦感到動心——林鳳會覺得朝廷能造,他也能造,不就是大船麼!
可楊策不一樣,在他眼裡朝廷的軍艦就是世上最好的船,六丁六甲戰艦比西班牙大帆船好一萬倍!
除了十一船能買到桑海帝國的硬通貨,楊策還以百斤三十兩的價格從常勝買了八萬斤火藥,有新造的也有大比武后剩下的,這批火藥嚴格意義上不再安全楊策是心知肚明,但他沒辦法。
所有人都知道訓練有素的老兵使用鳥銃、重炮的優勢,可消耗同樣大到人無法接受,尤其對漢國來說,他們不缺人力,廣袤的非洲沿海到處都能讓海盜王們得到用之不竭的人力,卻沒有地方讓他們獲得取之不盡的火藥。
哪怕不是那麼安全的火藥,對楊策而言同樣重要的很。
常勝的鄒元標迷上張羅比武了,俗話說近朱者赤,同陳沐在一道共事久了,人人都會看見銀子樂開懷。
其實這不是陳沐的錯,所有人都會看見銀子樂開懷,只是過去都藏在心裡、埋在暗處,面上還要故作矜持一番,但陳沐不一樣。
他是冷就說冷餓就說餓,目標是爲朝廷籌集用不完的金山銀山來催化工業質變絕不藏着掖着,做正確的事沒必要感到羞恥。
內部增強國力,外部制定秩序,這是一件很偉大的事。
而且還盡最大可能不去害人。
鄒元標也認爲這是很偉大的事,他的常勝縣還有那麼多條水渠未修、那麼多座橋樑未架,他需要錢。
尤其在楊策離開後,稅務收入猛地少了四成,這讓他明白了一個真理——大部分財富永遠握於少數人手中,而作爲知縣,他要想辦法把少數人的財富通過稅收摟到手裡,再去爲多數人謀福利。
少數人已經能滿足基本的生存需要,他們需要與衆不同的東西,這個與衆不同的東西不僅限於常勝的茶館與酒樓,還有比武的好座位。
而陳沐對比武也情有獨鍾,他認爲這是能夠在和平時期保持旗軍戰鬥力的好辦法,人們都希望拿到好的名次來獲得獎賞,上下一心,讓他們無往不利。
因此常勝又要開始新一輪比武了,這一次的科目是槍矛銃刺術與冷兵軍陣互搏。
經過上一次的射擊比武,鄒知縣嚐到了甜頭,哪怕算上火藥消耗縣中通過售賣門票、商鋪租賃依然賺到不少,這一次軍府在操作上更加大膽,比武被分成三十餘場,連着開上一個月,還有官方賭局準百姓在每場比賽中押注,以百戶部爲單位,在比武中勝者能得到百姓對他們的押注,敗者的押注則會分給押對勝者的百姓。
只是注金都不高,百姓押對了也不會依此致富,押錯了也無傷大雅,對旗軍而言倒算是個彩頭獎勵。
票價雖不算太高,但對鄒元標來說,好歹縣裡有個細水長流的收入。
除此之外,常勝縣的民兵保甲經過漫長時間的熟悉軍法制度、操練軍事技能,終於得到批准十人錄一,經過遴選後組建起常勝千戶所,成爲擁有編制的官軍。
其實鄒元標是知道的,這一切都意味着東洋軍府的重心要向東海岸遷移了,那意味着他們能直接威脅大東洋對面那片生產能力成熟的土地——歐羅巴!
時至六月下旬,麻家港終於傳來消息,比去年更加龐大的北洋三期艦隊,自遙遠的大明本土漂洋渡海,踏上這片對明朝人已不能稱之爲未知的土地,而他們的征程,在抵達亞洲的這一刻,纔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