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佑安還是放心太早了。他高估了秦屠夫夫婦的底線。
有些人爲了錢,可是什麼都幹得出來。
良心,那是什麼?
次日上午,用過早飯,佑安便牽着大黑母子出門了。
小黑竟十分愛乾淨,並且很有靈性,佑安很喜歡它,每隔兩天就會替它刷刷毛,並親切地戲稱它爲“驢公子”,小黑對它也非常親近。因爲佑安經常餵它們的緣故,現在它們對佑安比對秦姝都親熱。
放風的時候,佑安也不拘着它們,總是隨着它們的心意走,在山周圍亂逛,反正,山裡的動物都沒太大的威脅。若是有事,就把大黑拴到一處肥美的草地上,讓自己的兩個小弟幫忙看着,等快中午的時候,他再牽着他們回來。
如今,佑安的小夥伴已經不侷限於大秦莊了,就連小秦莊的孩子們,也漸漸以他爲首。而且,因爲佑安出出手闊綽,賞罰分明,孩子們都樂意聽他號令。
佑安走了之後,秦姝坐在窗前,拿了本史書來看。
外面蓋房的聲音鏗鏗鏘鏘,吆喝聲不絕於耳。秦姝把屋裡的門打開,只放下一個簾子,就宛如隔絕了兩個世界。
與完全的靜寂相比,秦姝更喜歡這種亂中有靜的感覺。
再過兩天,佑安就要去上學了,東西她也準備地差不多了。
筆墨紙硯還有啓蒙書籍俱已在縣裡買好了,學童穿的長衫她做了兩套,還給佑安做了個書包。
當然,並非所有人都能買得起書,所以,學堂裡的學童們大都是跟着夫子背誦,偶爾借被人的抄錄。
去縣裡給佑安買書的時候,秦姝自己也買了不少書籍,說各地風土人情的雜記、遊記,還有就是史書了。
她並非想要研究歷史,只是不想自己一直渾渾噩噩,連自己所處的時代都不清楚,這會讓她沒有安全感。
剛開始是沒辦法,現在騰出手來,她當然要對這個時代多做一些瞭解。
她早就知道自己所處的時代跟前世不同,看了史書之後,才明白是怎麼回事。
在唐之前,這裡跟前世的歷史還是一樣的。然而後周皇帝柴榮,並沒有早早病逝,反而活到了六十多歲。柴榮前世就被稱爲“五代第一明君”,若非不到四十就病逝,哪有趙匡胤的事?
但在這裡,柴榮卻活下來了,趙匡胤自然沒有機會發動陳橋兵變。
可惜的是,柴榮的子孫並不爭氣,不到百年,就被大焱所取代。
焱太祖十分注重武力,登基之後征伐不斷,之後幾位皇帝也都跟太祖皇帝一樣是個好戰分子,因此,大焱朝武力極強,很快就滅了遼,金朝更是還沒冒頭就被徹底壓下去了。
直到了大焱中期,因爲窮兵黷武,又沒有好好休養生息的緣故,百姓們日子越來越不好過,周圍的敵人也都被打怕了,周邊小國和部落都不敢生事,只能老老實實地蟄伏。
看到已經無仗可打了,大焱纔開始從武向文傾斜,到如今,大焱早已是文官的天下了,文官比武官更加金貴,武官被打壓地厲害。
大焱朝武力漸漸衰弱,不但被打壓下去的大金女真死灰復燃,就連漠北蒙古部族也漸漸強盛起來,蠢蠢欲動,數犯邊地,就連南邊小小的倭寇也時不時地出來找點存在感,若非宋大將軍拼死守衛邊疆,大焱朝怕是早就被攻陷七零八落了。
宋大將軍就是大焱百姓的守護神。
可惜,如今的朝堂上烏煙瘴氣的,宋大將軍在朝堂上頗受掣肘。
別看現在日子還算太平,其實,大焱朝早已經岌岌可危了。
不過,將一國百姓之安危,全部都壓在一個人身上,本來就是極危險、極愚蠢的一件事。
秦姝去縣裡的時候,曾去茶樓坐了坐,那裡有不少書生文人指點江山,高談闊論,還有各地客商帶來的各種訊息,消息雖然零零散散,但也足夠她對這個時代有所瞭解了。
——這個世道怕是很快就要亂了。
這也讓她比之前多了幾分危機感和緊迫感,閒適之餘,也不免多了許多警惕。
前世的經歷,再加上一個空間,足以讓她在亂世也活得很好。可她現在不是隻有一個人,她還有佑安。
她不想讓佑安只活在她羽翼之下,那樣只會廢了他,佑安不是普通的孩子,他早晚要高飛的。
秦姝很快做出了決定,佑安以後不但要去學堂上學,從明天開始,她還要教他習武。
在亂世裡,有武藝傍身,肯定會比較安全一些。
就在秦姝一邊看書,一邊亂想的時候,就聽到外面有人喊:“秦小娘子在家嗎?”
因爲外面十分嘈雜,秦姝聽得不是很真切。但她還是站起身,走了出去,問道:“誰啊?”
家裡人多,經常有人進進出出的,秦姝並未關上大門。
剛出了屋,秦姝就看到站在大門口的秦屠夫夫婦。她先是一怔,隨即便冷笑了一聲。
而秦屠夫和柳氏見到秦姝,卻是忍不住呆了呆,柳氏的臉上更是多了幾分慌亂,顯然,他們也沒想到,劉大公子說的小娘子,竟然會是跟他們有一面之緣,並且頗有恩怨的的秦姝。
至今,柳氏都對秦姝的彪悍記憶猶新,一看是她,心裡就打起了退堂鼓,但想到那白花花的銀子,她瞬間又有了膽氣,僵硬着笑臉說道:“我之前還道是誰那麼好心,收養了狗剩,沒想到原來是秦姑娘。有句話怎麼手來說,不打不相識。咱們現在,也算是熟人了,有些話也就好說了。”
秦姝神色先是一愣,隨即眯眼說道:“正好,我也有話要跟你們說呢!不過,家中髒亂,我就不請你們進去了,有什麼話,就在這裡說罷。還有,你們也別一口一個狗剩了,他已經改名了,叫佑安。”
秦屠夫的臉一下子拉了下來,看着秦姝的眼神雙眼冒火。
佑安改名一事,顯然讓他很是憤恨和沒臉。
而柳氏卻絲毫不以爲意,諂笑着說道:“原來狗剩改名了,也好,也好。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是聽說姑娘收養了狗……佑安,所以,我跟他爹特意過來瞧瞧。雖然我們的確對不起佑安,但到底也養了他多年,還是有感情的,不可能真得不管他。”
秦姝聽到這些話,心裡有些作嘔,這人的臉皮怎麼能厚成這樣?
她不耐煩地擡手阻止了她,說道:“你們是什麼人,我心裡門清,這些裝模作樣的話就不要說了,直接說出你們的來意便是。”
柳氏神色一僵,心中暗恨,咬了咬牙,再次笑道:“既然姑娘家裡不方便,不如去我們家,咱們坐下好好談談關於佑安的問題。”
秦姝聞言上下打量了兩人一眼,秦屠夫在一旁沉着臉,心中憤怒,卻隱而不乏,柳氏忍氣吞聲,還強顏歡笑邀請她去他們家裡,顯然是有什麼事,讓他們不得不這麼做。
想到昨天佑安告訴的事情,她倒是有些好奇,他們到底想做什麼?
見秦姝也不說話,只是微笑地看着他們,一副水潑不進的模樣,柳氏不由有些着急,直接拋出了殺手鐗,說道:“雖說佑安已經跟我們脫離了關係,但他的戶籍還在我們家,我看姑娘也是誠心誠意想要收養這個孩子,肯定也想讓佑安上你們家的族譜,既然如此,那就須得爭得我們的同意,否則……”
“好,你不必再說了,我答應!”秦姝不想再聽她說話,直接打斷了她說道。
柳氏聞言心中一喜,在這一刻,她彷彿看到了許許多多的銀子在向她飛過來。她強行壓抑着喜悅說道:“那我們現在就走吧!佑安早點在姑娘家安身落戶,你也放心不是?”
秦姝點了點頭。
見到秦姝同意了,就連秦屠夫的臉色也好轉了不少,眼中閃着算計的光芒。劉大少爺給的那筆銀子,他是拿定了。
秦姝在離開之前,去了秦剛家一趟,請劉嬸過來幫自己看會兒家,這才隨着他們去了大秦莊。
而他們剛走,佑安就出現了。
他一早把毛驢交給了小弟照顧,現在正好方便跟上去。
這一路之上,柳氏臉上的笑容就沒有消失過,一個勁兒地催促秦姝快走。
一刻鐘後,衆人就到了秦屠夫家。
秦姝站在門外不着痕跡地觀察了一番,這纔在柳氏“熱情”地招呼下,走了進去。
剛走進門,就聽“砰”地一聲,門被關上了,還從裡面插上,好像怕人飛了一般。
秦姝暗地裡翻了個白眼,只裝作沒看到。
就在這時,秦姝忽然聽到了孩子的怒罵聲從房間裡傳出來,滿口的髒言穢語,用詞十分歹毒,聽着就讓人心生不喜。
柳氏有些着急,似乎立即就想要進屋去安撫,但是怕秦姝生疑,她又忍耐了下來,強笑着向秦姝解釋道:“這是我兒子大寶,前段時間病了,一直在家裡養病。昨天好不容易痊癒去了學堂,哪知回來的時候,卻不知道被哪個小王八羔子打了一頓,遍身是傷,要不是請了縣裡的大夫醫治,怕是大寶現在還昏迷不醒呢!可能是他剛醒來看不到我,就發起了脾氣,他平時不這樣的。”
說着就抹起了眼淚。
其實,柳氏心裡早就猜到是誰動的手,就算不是他,也跟他有關。就像佑安了解她一般,她也比較瞭解這個繼子,除了他,誰會對大寶下手?
她心裡簡直恨極了佑安。
若非她念着秦姝手裡的那些銀子,早讓秦屠夫打死他了。
不過不要緊,等以後榨乾了眼前這個小賤人手裡的銀子,她再跟狗剩算賬。
不把他折磨致死,就難消她心頭之恨。
秦姝不在意地笑了笑,繼續往前走,經過廂房的時候,秦姝忽然停頓了一下,眼神往那邊瞥了瞥,看得柳氏一顆心都提了起來,連忙扯着秦姝往正房裡讓。
而秦屠夫早就進了屋,一巴掌讓哭鬧不休的秦大寶消停下來,秦姝進去的時候,就只聽到了裡屋裡哼哼唧唧的聲音。
“秦姑娘先坐,我去給你倒杯水。”柳氏殷勤地招呼秦姝。
秦姝沒推辭,直接坐在了客廳的一張椅子上。
沒一會兒,柳氏就捧着一個乾淨的陶瓷茶碗走了過來,遞給了秦姝。
秦姝接過來,發現水是溫熱的,此時喝正好。她端着茶杯湊近嘴邊,裝着想喝的樣子,不經意地嗅了一下,身體瞬間就僵住了,心中頓時升起鋪天蓋地的怒火。
她剛纔只是出於謹慎順手爲之,卻沒想到,他們竟然真敢在水裡動手腳,他們到底想幹什麼?
秦姝擡頭看向柳氏和秦屠夫二人,兩人雖然神色不同,卻不約而同地緊緊盯着她,似乎在期盼着什麼。
可能是沒想到秦姝會突然看他們,那眼神又彷彿吃人一般,柳氏嚇了一跳,心中升起一絲不安和畏懼,但她還是重新在臉上堆滿笑容,依舊好言勸道:“秦姑娘,您……您喝水……!”
秦姝脣邊噙着冷笑,正想要起身動手,突然眼睛一轉,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中閃過一絲寒光,又將怒火給壓制了下來,說道:“你們這麼盯着我,我怎麼好意思喝呢!還是你們不捨得這一杯水,既然如此,那我還是不喝了。”
“不不不,秦姑娘,我們不是這個意思。我們不看你了,你只管喝便是。”柳氏連忙解釋道。
說完,果真扭過頭去,秦屠夫也移開了視線。
秦姝這才舉起杯子喝水。
等柳氏和秦屠夫回過頭來的時,水杯已經是空的了,兩人頓時大鬆了一口氣,擠眉弄眼地對視了一眼。
柳氏放了心,臉上的笑容也變成了諷刺和得意,轉身坐在了椅子上,毫不掩飾地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了秦姝一番,眼中閃過濃濃地嫉妒,她最討厭比她長得好看的女人,每當見了,都恨不得抓花她們的臉。
她輕哼一聲移開視線,用一副尖酸刻薄的口氣說道:“好了,時間耽擱地夠久了,現在也該談談關於狗剩戶籍一事了。你想我們同意把狗剩過繼給你也可以,但是,你必須先付給我們二百兩銀子,否則,此事免談。”
“二百兩?呵,你還真敢開口?”秦姝似笑非笑地說道。
“我有什麼不敢的?”柳氏想到秦姝很快就要被劉大少給糟蹋了,心情又好了起來,翹着腿說道:“我養了狗剩這麼多年,你要收養他,我當然得收點銀子纔算合理。”
“看來今天沒什麼可談的了。”秦姝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手腳,意味深長地看着他們,說道:“既然你們給臉不要臉,那我也不必跟你們廢話了。”
話音未落,她人已經到了柳氏面前,一腳踹在了她的心窩上,柳氏隨着身下的椅子一起摔在了地上,仰頭吐出了一口血來。
秦姝動作沒停,飛起一腳,又踢飛了桌子上的陶壺,陶壺就像是長了眼睛一般,向揮着拳頭攻過來的秦屠夫頭上砸去,“砰”地一聲,陶壺破碎,水混合着鮮血一起從他頭上流了下來,秦屠夫翻了個白眼就倒了下去。
秦姝這才一步步地走向掙扎着想要起來的柳氏。
“劉大少爺,救命啊——”柳氏不知道那迷藥爲什麼對秦姝不起作用,但她知道自己若是再不呼救,就要被打死了。
可惜,院子裡沒有一點動靜。
柳氏心中有些絕望,正要再喊,就看到秦姝突然停止了腳步,扶住了額頭,一副很難受的樣子,她以爲迷藥終於奏效了,驚喜得臉都開始扭曲了,急忙衝着院外大喊道:“劉大公子,她中招了,你快過來!”
廂房的門瞬間被打開,劉萬貫一臉得意地搖着紙扇,施施然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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