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佳節,本是團圓的日子。就是大臣們也放了三天假。
這天本不該在這天設宮宴,但既然皇帝下了命令,衆臣也不得不參加。好在可以攜帶家眷,倒是讓大臣們的怨念不是那麼深了。畢竟,中秋節家宴年年有,中秋節宮宴有可能就這麼一次,最重要的是,能參加宮宴,對每個人來說都是極大的榮耀。
還不到掌燈時分,文武百官就已經攜家帶口的進宮了,同時進宮的還有收到邀請的那五十名文會的才子們。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這是五十名才子大都十分年輕俊朗,風度翩翩,再加上此時正得意,更顯得春風得意,意氣風發,就像是開了屏的孔雀一般。
要知道,宮宴的地點可是在奉天殿。這奉天殿,是整座皇宮裡最巍峨,規模最大,等級最高的宮殿,最重要的它的地位。他可是舉行各種重要典禮,大朝會的所在之處,今年的殿試也是在這裡舉行的。
而他們卻能在這裡接受皇帝的召見,甚至能跟文武大臣們一起參加宮宴,絕對是無上的榮耀。
而那些攜帶家眷的大臣們,也很感興趣地觀察這五十名才子,畢竟,他們這三天正好休沐,便圍觀了這次文會,對於這些才子們的大作也都有所耳聞,頗有一些作品令人耳目一亮,心中正是對他們感興趣的時候。
他們這些王公大臣家裡,大都有待嫁之女,看到這麼多玉樹臨風,品貌非凡的年輕才子,都不由動了幾分招婿的心思,就連那些被父母帶來參加宮宴的年輕姑娘們,也都忍不住或偷偷或光明正大地觀察他們。
好在現在正值開國之初,對女子的約束還沒有那麼強,朝堂又是新的權貴居多,真正的世家出身反倒是少,因此,規矩都不怎麼嚴謹,姑娘們也都相當大膽。
還有相熟的姐妹們湊在一起,對着那羣才子們指指點點,時不時發出幾聲輕微的笑聲。
因爲皇帝娘娘們都還沒到,今天又是個團圓的喜慶日子,倒是不用像平時進宮那樣謹慎小心,大家寒暄說笑,看起來都比較放鬆。
唯獨一人,看起來有些沉默,似乎是有心事。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宋良秀。
宋良秀當然着急了,因爲他發現,有一位不該出現的人出現在了京城,還參加了文會,現在更是已經跟他同處在同一個屋檐下了。
能見到親人,他自然高興,只是,絕不該是在這個時候,這個地點。
萬一被皇上發現了,他焉有命在?
宋良秀一開始還以爲是巧合,這世上同名同姓地多了,何況那人對他原本的名字深惡痛絕,甚至連提都不願意提,又怎麼會用大喇喇地用這個名字參加文會呢!
可是後來,當他看了他的詩作以及字畫之後,他也來越覺得,他就是他想的那個人,而剛剛,他一眼就看穿了那個人的身份,因爲他根本就沒有做太太多的僞裝,容貌也只是略作了幾分調整而已,讓人不至於聯想到以前宋家。但他能矇騙得過別人,卻騙不過他。
這個認知,也讓他陷入了深深地焦慮之中。
他不明白,他爲什麼回來,爲什麼要進宮?
是因爲不甘心輸了江山,想要找秦佑安報仇,還是爲了……她纔回來?
無論哪一種,都是一種非常不明智的做法。
他怎麼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唯一親人去送死呢!
就在宋良秀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時,卻沒有發現,一道幽怨的視線,一直在緊緊地盯着他。
那道視線的主人,正是宋良秀的未婚妻——方佩珊。
方佩珊也算是第一次見宋良秀,自從被賜婚之後,她不是沒想過偷偷來瞧瞧自己的未婚夫,只是,宋良秀一向深居簡出,爲人低調,她一直沒有機會碰到。
沒想到,這一次宮宴,倒是給了她機會。
說實話,她心裡對宋良秀是比較滿意的,雖然年齡大了點,但他以前沒娶過妻,再說男人跟女人不同,而立之年,正是年富力強又極具魅力的時候,更何況,宋良秀還是名門之後,長相清新俊逸,溫文爾雅,一點都不像那些粗魯的文人。可以說,宋良秀的優秀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以前的八分滿意,也變成了十分。
因爲心中滿意,就不由自主地對他多許多關注,眼睛放在她身上就沒移開過。
可誰知道,對方竟然一眼都沒向自己這邊看過,真是太不把她放在眼裡了,還是說,他對自己這個未婚妻根本就不滿意?
方佩珊心裡很不是滋味。
所幸宋良秀也沒去看別人,才勉強讓她心理平衡了一些。但這也激起了她的好勝心,下定決心要將他牢牢掌控在自己的手心裡,滿心滿眼都是自己,再不許看旁人一眼。
對於宋良秀家裡的情況,她也早就打聽過了,雖然有幾個妾室,但都是上面賜下或者下面的人獻上來的,宋良秀本人倒是沒有主動納妾,這點讓她很高興。只要她們沒有懷孕,誕下子嗣,甭管什麼來歷,對她來說,都不足畏懼。
反正等她嫁過去,那些小妖精們,一個也別想近宋良秀的身。
還有那個叫紅衣的老丫鬟,她更是完全沒有放在心裡,都快熬成婆了,還沒被宋良秀收房,顯然宋良秀根本不喜歡她,不過是礙於以前的情分才留着她。哼,等她過去之後,第一時間就料理了這個沒有自知之明的東西,免得在自己跟前礙眼。
她一向護食,別說從她口中搶肉了,就是分一口湯喝都不行,所有想要覬覦她男人的人都該死。
方佩珊在心裡發了一回狠,方戀戀不捨地收回了目光。
與此同時,宋良秀突然打了一個寒噤,四處望了望,沒有發現什麼不對,纔有些納悶地收回了目光。
祁五混在五十名才子之中,也不像那些才子那般高談闊論,只默默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含笑聆聽。
但他氣度不凡,容貌極其俊美,即便靜靜地坐着,也非常吸引人的視線。
此刻,就有幾個小娘子正看着他議論,臉上還帶着幾絲羞紅,話題無非是他娶妻沒有,家世如何云云。
正在她們聊的熱火朝天的時候,卻突然有一人在潑冷水道:“我看你們就別做夢了,人家早已經有心上人了。”
“你怎麼知道她有心上人了?”
“難道你們不知道嗎?他就是那個宋紹元,他寫的那首賞月的五言詩,明顯就是寫給他的心上人的,你們再看重他,也沒有機會了。”顯然她們也都看過文會上流傳出來的詩詞了,甚至連人跟詩名都對上了。
“哼,說不定是寫得別人的事情呢?未必寫的他自己。”有人不服道。
“就是。就算寫得是他自己又如何?看他詩中所寫的意思,他們根本就沒有在一起。”
“隨你們怎麼想!”那位潑冷水的姑娘說道,“只要你們自己不後悔就好。俗話說,強扭的瓜不甜,別到時候佳偶不成,成了怨偶?”
小娘子們聽她說得難聽,都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有人惋惜,有人生氣,有人暗暗不服,倒是不繼續反駁她了,只是對宋紹元的興趣也退下去了許多。
就在這時,大殿上突然安靜了下來。卻是兩名太監走出來,擡手壓了壓,衆人都知道這是皇上要來了,立即安靜,站到自己的位置,恭候陛下。
沒過一會兒,就聽一名太監高聲喊道:“皇上駕到!太后娘娘駕到!貴妃娘娘駕到……”
此外還有被特地解禁的賢嬪,以及和嬪還有剛剛冊封的惠嬪和康嬪等人。
可以說,除了被打入冷宮的周真兒,以及因爲纏足被牽連的兩位美人外,其他人都有幸參加了中秋宮宴。
衆人俱都起身下拜,高呼皇上萬歲,太后千歲。
秦佑安先扶秦姝在他旁邊的座位上坐好之後,方開口讓衆人平身。
秦佑安坐在髹金漆雲龍紋寶座上,它設在大殿中央七層臺階的高臺上,後方擺設着七扇雕有云龍紋的髹金漆大屏風,左手邊又加上了太后的座位。
右手邊應爲皇后的座位,但如今後位空虛,蕭如萱亦不是落人話柄,執意率領衆宮妃在高臺下方按照微分高低排列着坐了。
秦姝坐在高位,整個大殿的情景都盡入眼底。
就像是宋良秀能發現祁五一般,秦姝很快就發現了坐在大殿靠後位置的祁五。
祁五明明離她很遠,大殿裡的人也很多。可她愣是一眼就發現了他,好像除了祁五之外,再也看不進別人。
證明了心中的猜測,秦姝的心情瞬間有好了幾分,脣角忍不住微微翹起。
而祁五彷彿察覺到了她的目光一般,也微微擡頭,準確地對上了她的目光,隔着無數人牆,跟她遙遙相望,直到秦佑安開始說話,纔打斷了他們的對視。
秦佑安倒是沒有發現秦姝的異常,直接說了一些比較正式的開場白,又說了一些恭賀中秋佳節的話,就沒有再囉嗦,立即就讓人開席了。
殿外丹陛之上已經奏起了宴饗禮儀用樂,在歡快地樂聲中,俏麗的宮娥們,手捧托盤,輕盈地魚貫而入,給衆人上菜,一舉一動,既輕盈優美,又恪守禮儀,沒有一絲一毫地出格,就連臉上的笑容,都恰到好處,只看她們走路,就是一種美的享受。
開席之前,衆大臣們,又同時舉杯宮恭賀皇帝中秋,說一些吉祥話。
秦佑安看起來心情極好,臉上一直帶着笑,讓人隨意,不必拘束。
一時間,燈光通明的大殿裡,觥籌交錯,鼓樂齊鳴,舞姬們在場中輕歌曼舞,酒香四溢,一副歌舞昇平的景象。
秦姝眼前單獨設了一桌,還有宮門在一旁專門給她夾菜。
只是秦姝心思不在這些美食之上,因此,食慾並不高。
秦佑安見狀,關心地問了幾句,秦姝才勉強吃了幾口。
等酒過三巡之後,秦佑安方擺手讓舞姬們都下去,說道:“文會才子們何在?上前一見。”
接着,尤貴便高聲重複了一下皇帝的話。
這下,五十名才子,都激動地站起身來,整理衣衫,從大殿後方走上前去,躬身拜見皇上。
他們進宮,等得不就是這一刻嗎?
無論是出名也好,出仕也罷,受到皇帝的青眼,都是必不可少的一步。
等衆人行禮畢,秦佑安打量了他們一番,微微點了點頭,又對秦姝問道:“母后覺得這些才子們如何?可還看得過眼?”
秦姝奇怪地看了秦佑安一眼,什麼叫還看得過眼?她看得過眼,看不過眼,又有什麼關係呢?
儘管心中吐槽,但她也不會在衆人面前讓他沒臉,便含笑裝模作樣地打量了一圈,眼神尤其在祁五的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纔出聲讚道:“皇帝選出來的人才,自然都是極好的,他們的作品我都看過了,個個都是才華橫溢之輩。”
聽到秦姝的話,一衆才子們,都不自覺地挺直了身板,神色越發得意了幾分。
秦佑安見母親滿意,也鬆了口氣,又問道:“那母親可有最看重的?”
秦姝隱晦地瞪了他一眼,這有完沒完了?
秦佑安自知理虧,擡手摸了下鼻子,但還是執着地看着秦姝,等着她的答案。
秦姝最看重的,不用說,自然是她男人了,想到這裡,她的目光就落在了祁五的身上。
只是,秦姝卻有些顧慮,萬一說了他,不會讓佑安注意到他吧!
到時候,若是發生什麼事,她恐怕也兜不住。
她到現在也有些摸不準,佑安對祁五,到底是個什麼態度。
但她到底無法違心地說看重旁人,有些無奈有些好笑地開口道:“宋紹元的詩,我最喜歡。”
“哦?”秦佑安詫異地挑了挑眉,又看向才子們,問道:“哪位是宋紹元,站出來,讓朕瞧瞧。”
祁五不緊不慢地站了出來,恭敬地施禮道:“回皇上的話,不才正是宋紹元。”
隨後,他又面相秦姝躬身道:“太后娘娘錯愛,小可真是愧不敢當。”
儘管口中十分謙虛,但態度卻不卑不亢,拿捏地恰到好處,既不讓人覺得低人一等,又不會讓上位者覺得冒犯了。
秦佑安默默地打量着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突然發現,這個宋紹元似乎有些眼熟,甚至他說話的語氣,也讓他莫名其妙地覺得不爽,儘管他十分恭敬,可依舊讓他有些不順眼。因爲他讓他突然想起一個令他非常討厭的人來。
宋良秀看到秦佑安注意到了祁五,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臉色微微發白,緊張地手心裡直冒冷汗。心裡甚至還做了最壞的打算,萬一祁五身份暴露,他就是賠上自己的性命,也要幫他脫身的。
好在秦佑安雖然不爽,但是並沒有懷疑他的身份,畢竟,那個人已經遠走海外了。只以爲,秦姝看重他,也是因爲他跟那個人想象的緣故。想到這裡,心中就有些對他格外不喜,更別說讓他留在母親身邊了,便淡淡說道:“不錯,退下吧!”
祁五隻好默默地退回人羣裡。
秦佑安再次問秦姝道:“除了他之外,難道就沒有其他人可入母后的眼了?”
秦姝越發感到奇怪了,她壓下中的驚疑,爲了不讓秦佑安懷疑祁五的身份,想了想,到底還是開口說道:“顧俊楠的畫不錯,潘志明的字也不錯,另外……”
被秦姝點到的人,都忍不住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他們的才名,竟是連太后娘娘都記住了,隨口就能說出,可見是真得看重他們。
他們早就聽說,皇上非常孝順太后,也很重視太后的意見,這是不是說,他們以後就能得到皇上的重用了?
想到此處,心中頓生豪氣,脊背又挺直了一些。
秦佑安又讓被秦姝點名之人站出來看了看,果然都儀表堂堂,俊逸不凡。
秦佑安又問了問他們的家世祖籍,又觀察他們的行事作風和性格,心中就有數了,之後便讓他們退下了。
對於其他的才子們,秦佑安也沒有忽略,都詢問了幾句話,將他們分爲有用和無用兩類人,有用的留下培養,沒用的就直接打發了,收穫倒也不小。
唯獨宋紹元被他忽略了,除了一開始問了他一句外,再也沒有點他的名。
任誰都知道,他被皇上給厭棄了。
見到這種情況,之前對宋紹元有些好感,以及想要招他爲婿的人家,也都偃旗息鼓了。
被皇上厭棄,就是他長得再好,再有才華,以後也沒什麼出息。
要怪就怪他得罪了皇帝吧!
秦姝倒是沒有注意到這些,只要佑安沒有認出他來,就謝天謝地了。
雖說祁五能遵守約定過來找她,讓她十分激動和高興,但是,他如此冒險,如此胡來,還是讓她替他捏了一把汗,心中後怕不已。
她寧願他不遵守約定,也不願意他冒死前來,就是爲了跟她一起過中秋。
這實在是太傻了。
宋良秀也終於放下心來,長長地舒了口氣。
他這個弟弟,實在是太大膽,也太能折騰了。
誰能想到堂堂祁王,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大佑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呢!
真是……太不讓人省心了。
宮宴很快就結束了。
秦佑安因爲生性勤儉,看不得旁人浪費,剩下的那些食物,直接讓人打包帶走。
好在這些大臣們都習慣了皇帝的摳門和節儉,再加上他們大多數也都是窮苦人家出身,倒也不覺得嫌棄,畢竟宮裡的東西還是挺好吃的,帶回去給沒能來參加宮宴的家人嚐嚐,也很不錯。
後來,這也成爲了大佑朝特有的一個習俗。
宮宴結束之後,時間尚早,這也是方便大臣們回去之後,再舉辦一次家宴,拜月賞月。
秦佑安也在御花園裡擺了一次家宴,秦姝率衆宮妃拜月,小聚一回。
之後,才真正地散了。
秦姝回到慈寧宮,立即去浴池洗去身上的酒氣,穿上白色的裡衣,又批了一件藕荷色的外袍,披散着尚帶着幾分水氣的長髮,躺在後殿靠窗的貴妃榻上,一邊等着頭髮乾爽下來,一邊想着心事。
她跟祁五之間根本沒有真正意義上地說上一句話,她甚至不知道祁五的打算。難道他這次冒了這麼大的風險前來,只是爲了履行前約跟她一起過中秋?
她不太相信。
她寧願相信祁五是來帶她走的,可是這可能嗎?
她心裡很矛盾。
既想要祁五留下來陪自己,又擔心他的安危,想要他趕快離開。
若是他真是來帶自己走的,她也不確定自己會不會跟他離開。
她放不下兒子,也放不下紅蓮軍。
“這位姑娘眉頭深鎖,可是有什麼煩心事?要不要告訴在下,說不定在下能替您分憂解難呢?”
就在這時,一個男性的聲音,突然從門外傳了進來。
“大膽!你是什麼人?竟敢夜闖慈寧宮?”嚇得在旁邊伺候的丹琴立即大喊道。
而路青苗等人早已經拔出武器,將剛出現的男人包圍了起來。
秦姝見了他,卻是不怒反喜,正要說話,卻發現他是被人圍攻的狀態,遂壓下了即將說出口的話,轉而吩咐衆人道:“這位是我的一位老友,你們都退下吧!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進來!”
路青苗對於秦姝的命令,向來是直接服從,從不多問,聞言便直接退下了,只是守衛更森嚴了一些。
而丹琴則有些驚疑不定,擔憂地說道:“太后,這……”
“退下!”秦姝又說了一遍,她才滿心憂慮地退下了。
離開之時,順便還帶上了門。
秦姝緩緩從貴妃椅上站起身來,上前走了兩步,怔怔地看着眼前這個正笑吟吟地看着他的男人,原本想要責備他的話,突然就說不出來了。
他冒着如此大的風險,千里迢迢的來見自己,已經證明了他的心意和決心,她何必再質問他呢?
最重要的是,他現在已經站在了她面前了,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兩人對視良久,最後還是祁五嘆了口氣,走上前去,張開雙臂將她摟到懷中,一隻手摟在腰間,一隻手護住她腦後微溼的髮絲,在她耳邊低聲嘆道:“終於見到你了。”
一句話,已經道盡了他這一年來,所有的思念和心酸。
他做了這麼多,冒了這麼多風險,費盡了心思,無非是想要見她一面而已。
可只要見到了她,他就覺得,所有的辛苦都值得了。
秦姝也緩緩擡起雙手,摟住了他的腰,過了一會兒,她終究開始忍不住開口道:“你何必要來?”就算見到了她,又能如何?
“你在這裡,死都要來。”祁五悶笑兩聲,忽然說道。
秦姝老臉一紅,伸手在他腰間擰了一把,“說正經話。”
祁五又笑了起來,口中卻道:“好,你別生氣,我說實話就是了。我這次來,是想帶你走的。”
“什麼?”秦姝在他胸前擡起頭來,對這個答案,既有些吃驚,又有些瞭然。
祁五也低頭認真地看着她,只見她微微擰着眉頭,眉目間有幾分喜色,也有幾分憂慮。
他自然知道她猶豫什麼。在來之前,他就清楚,要帶走心上人容易,但是,讓她心甘情願的離開,卻不太容易。
秦佑安就是他們之間最大的阻礙。
直到現在,他也不敢跟秦佑安比在秦姝心裡的地位。
他知道,自己必然是一敗塗地。
她對兒子可比對男人看重多了。
可是,他並不灰心,他們以後還有很多的時間相處。
總有一天,他會成爲她心中最重視的男人。
但前提是,他得說服她跟自己離開。
“你不願意嗎?”祁五臉上故意露出幾分受傷之色,盯着她的眼睛問道。
“當然不是。”秦姝幾乎是立即說道,只是很快,她就有些心虛地移開了眼睛說道:“只是我現在……”
“你現在還有什麼好猶豫的?”祁五打斷了她的話說道,“我知道你捨不得兒子,可是,他已經長大了,成了皇帝,娶妻生子,人生美滿,不再是以前那個離不開孃的小孩子了,你也是時候爲自己考慮考慮了。”
秦姝怔住了。
祁五吸口氣,平復了下氣息,雙手握住她的肩膀,又繼續說道:“姝妹,我們年紀都不小了,人生本就苦短,我們不能再這樣繼續空耗下去了。你對秦佑安,已經盡到了一個母親應盡的責任,你不欠他的,何必再繼續圍着他轉?”
看着秦姝似乎將他的話聽進去了,祁五再接再厲,語重心長地繼續說道:“以後的時間,你應該爲自己而活,去過你想要的生活,我不相信你情願一輩子都被困在這個皇宮裡面。你難道不想看看這個世界到底有多大,不想看看外面的海闊天空嗎?跟我走,好不好?”
秦姝心裡掙扎地厲害。
不得不說,祁五說的話對她極有誘惑力,她真想就這麼不管不顧地答應了他,可是,這裡也的確有她放不下的東西。
就是走,她也不想這麼偷偷摸摸的走,而是想要光明正大的離開。
也就是說,她想要爭得佑安的同意甚至是祝福。
這樣,她纔會走得安心一些。
可是,這可能嗎?
“五哥,你讓我想想好嗎?”秦姝沒有立即答應祁五,而是打算考慮一下。
祁五心中有些失望,但還是願意等她,便開口說道:“當然可以,我會一直等你的。只是,一定要快,我的身份怕是瞞不了多久。”
秦姝心中感動,微微點了點頭。
兩人四目相對,一股淡淡的情愫在兩人之間傳遞蔓延,尤其是秦姝剛剛沐浴,烏黑長髮披在身後,眉目如畫,脈脈含情,淺笑的脣邊,梨渦醉人,在祁五眼中,真是美麗不可方物,再加上一股清新的香氣隨着她的呼吸彌散開來,頓時令他心跳失速,呼吸急促,眼神瞬間就變得幽暗而危險起來。
他緩緩低下頭去,印上了那個讓他在夢中想了無數次的紅脣,雙手也從她的雙肩滑到了她的身後,讓她緊緊地貼在自己身上。
而秦姝仰着頭,眼睛微闔,承受着這個溫情中帶着幾分急切和掠奪的吻,摟在腰間的手,也緊緊地抓住了他背上的衣服。
直到祁五不再滿足於她的脣,開始往下攻略的時候,秦姝終於清醒了過來,連忙阻止道:“不可以!”
“爲什麼不可以?”祁五卻不肯停下來,含含糊糊地問道。
祁五的話,讓秦姝楞了一下。
是啊,他們已經決定在一起了,甚至好不容易纔見到一面,爲什麼不可以?
“給我,好不好?”祁五迫切地想要得到她,只有這樣,纔會讓他心裡稍稍有些安心,否則,他總覺得自己在她心裡無足輕重,覺得是自己挑頭擔子一頭熱。
他不想這樣。
他想要跟她更親密一些,想要他們彼此成爲對方的人。
秦姝感覺到了他的急切和不安,終究還是點了點頭,臉色隱隱開始發熱,有些難爲情地說道:“別在這裡,去裡面。”
話音未落,她就覺得自己身體一輕,整個人就被他打橫抱了起來,然後快速走到裡面的臥室,被壓在了柔軟的大牀上……
福寧宮。
秦佑安洗漱過後,正要休息,不知道想到什麼,忽然吩咐道:“尤貴,派人去查查那個宋紹元,朕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尤貴一愣,隨後應了一聲。
“怎麼?還有事?”秦佑安皺眉問道。
尤貴猶豫了一下說道:“啓稟皇上,慈寧宮那邊剛纔似乎出了點小動靜。”
“哦?怎麼回事?”秦佑安一聽是慈寧宮,立即追問道。
尤貴道:“具體情況,奴才也不清楚,似乎是出了點意外,不過,很快就沒動靜了。”
秦佑安點了點頭,倒是沒有怪他。
慈寧宮是母后的地盤,無論是宮女還是護衛都是母親的人,就連他沒辦法伸手過去,當然了,這也跟他不想伸手有關,他並不想往太后宮裡安插人。就是想安插人,也是隻是爲了母親的安危,不想她出事而已。
好在,母親也沒有防備他,那些小太監有時候還是會傳遞一些消息過來的,只是他們大都在前殿外伺候,因此,後殿發生什麼事知道的也不詳細,這對秦佑安來說,已經足夠了。
“母親沒事就好。”秦佑安說道。既然很快就沒動靜了,想來也不是什麼大事,或許是被貓給驚到了也未可知。
若是白天的話,無論事情大小,他都有可能去瞧瞧,可是這大晚上的,他再去慈寧宮就有些不合適了,母子之間也是要避嫌的。
次日,因爲要上朝,秦佑安天未亮就起來了。
被宮女們服侍着穿衣服的時候,尤貴跪在一旁稟報道:“陛下,昨晚您讓奴才查的人,現在已經查出來了。那宋紹元的身份,果然十分可疑。”
“哦?”秦佑安動作一頓,臉色喜怒不辨,見自己的龍袍已經穿妥當了,就擺手讓宮女們下去,走到一旁的羅漢榻上坐下來,問道:“說來聽聽,那個宋紹元究竟是什麼人?”
尤貴的冷汗瞬間就流了下來,戰戰兢兢地說道:“奴才也不十分確定,只是他進京時的確帶了不少人,分批進城的,而且戶籍和路引都有造假的痕跡,只是太逼真,奴才也分辨不太清楚。陛下若是真要查他的身份,恐怕還要從戶部往下查才行。”
如今天下初定,無論是人口還是田畝都是重新統計測量的,肯定會有疏漏之處,說不定,那宋紹元就鑽了這個空子,而他手底下的能人顯然也不少,造假的戶籍和路引,竟然也能矇混過關,還能參加宮宴。這事若是傳出去了,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話了。
顯然,秦佑安對這個答案是十分不滿意的,只聽他問道:“就這些?”
尤貴整個人都哆嗦起來來,腦筋轉了又轉,他手底下都是一些太監,陛下又沒有分派給他多少權力,更不敢結交外人,頂多讓相熟的錦衣衛去半點事,又只有一晚上的時間,能查到這些東西,已經盡力了,他心裡委屈,但他不能表露出來呀,想了良久,終於想起一件事來說道:“對,還有一件事,忠順侯這幾天一直在打聽宋紹元的消息,昨晚還派人去找了宋紹元,但是並沒有找到他……”
“什麼?!”秦佑安突然從羅漢榻上站起身來,臉色瞬間變得鐵青,怒氣壓都壓不住,咬牙切齒地說道:“原來是他!怪不得……怪不得朕覺得很不對勁……”
祁五,你真是找死!
突然,他想到昨天臨睡前尤貴說給他的消息,臉色又變了變,二話不說,大步往外走去。
“皇上……”尤貴吃了一驚,好半天才醒過神來,追了上去,一邊追一邊說道:“皇上,早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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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朝會取消……”秦佑安的聲音遠遠傳來。
尤貴跺了跺腳,連忙讓人跟上,自己吩咐了小太監幾句,也跟了上去。
慈寧宮。
秦姝和祁五也醒了過來,秦姝正趴在他的胸前,抓着他的一隻手把玩,明黃色的帳外,微弱的燈光射進來,讓他們隱隱可以看到彼此的面龐。
而祁五則將自己這一年來的情況大略地說了說,也是讓秦姝安心,自己養得起她,能夠給她平穩富足的生活,並不會過那種擔驚受怕逃亡的日子。
“……這麼說來,你是想要建一個海上帝國了?”秦姝漫不經心地問道。
“海上帝國?”祁五在咂摸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說道:“這個提議不錯。”
他之前可沒想這麼多,不過是想要手底下的人舒一舒筋骨,別都養成一羣廢物,說什麼插上自家的旗子,也不過是雄性本能作祟,想要圈地盤罷了。
“難道不是嗎?在別人的地盤上插上你們的旗子,不就是你們的殖民地了?”秦姝問道。
“你說是就是吧!”祁五笑了起來,原本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設想而已,並沒有付諸行動,現在這麼一說,他倒是真得十分心動了,非要這麼做不可了。
他本來就喜歡在還上自由自在地闖蕩,若是能建立一個海上帝國,偌大的海域,全都成了他的地盤,想想也是挺有意思的。到時候,他帶着秦姝環遊世界,就更方便了。
“以後你們的帝國的名字,我看就叫‘日不落’好了。”秦姝想到前世的日不落帝國,惡趣味地說道。
“什麼你們?你都是我的人了,該說是我們纔對?”祁五先是糾正了一下她的口誤,又繼續說道:“日不落?這個名字倒是新鮮,反覆琢磨,還頗有些意趣,所包含的意思極好。”代表着國家永遠存在,永遠不會衰落。
“那當然了,那句話怎麼說來着,‘朕的領土上,太陽永不落下。’”秦姝揮了下手說道,神色間帶着玩笑的意味,顯然並未當真,卻不知道祁五是真得打算付諸行動。
兩人說笑了一會兒,祁五翻過身來,他看着秦姝的眼睛,認真地說道:“姝妹,你跟我一起走吧!”
秦姝臉上的笑意微微收斂,露出沉思之色。
說實話,聽到祁五描述的海上的情景,她的確是心動了,再加上現在兩人關係更進一步,正是情濃之時,她也非常捨不得分離,最重要的是,佑安現在的確已經不怎麼需要她了,她便是離開,也沒有什麼關係,因此,她想要走的意思,已經有了六七分了。
只是,仍不能下定決心。
畢竟,她在這裡的牽掛太多了,拋下自己熟悉的一切,跟他去一個陌生的地方,她到底還有些遲疑。
祁五再接再厲,又繼續說道:“咱們也不是永遠離開,若是你願意的話,我們可以每年都回來,畢竟,你是大佑的太后,總不能一直不露面。”
除非讓她假死。可是,別說秦佑安不允許,他也不會同意。
若真是那樣的話,秦姝就成爲一個“死人”,再也沒有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更不能出現在別人面前,甚至連退路都沒有了。他捨不得因爲自己的一己之私,就逼她至此。
她不只是自己的愛人,她還是一個母親,是大佑的皇太后。他希望她是自由的,是快樂,能夠按照心意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而不是被逼得只能放棄自己的身份,跟自己離開。
即便這樣,會讓他陷於危險之中,會讓他不能跟她朝朝暮暮地在一起,也在所不惜。
他希望她任何時候都是名正言順地出現在衆人面前,不需要躲躲藏藏,遮遮掩掩。
“可是佑安……”秦姝最放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兒子了。
祁五聽了心中卻極爲驚喜,她這麼說,就差不多已經決定要跟自己走了,正要說出自己的打算,忽然聽到外面隱隱傳來一陣喧譁聲。
兩人對視一眼,皆是一驚,秦姝更是猛然從牀上坐起身來,面色慘白,驚慌地說道:“我好像聽到了佑安的聲音,他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
祁五也微微皺眉。
他是打算找秦佑安談一談,說服秦佑安讓自己帶秦姝離開,但絕不是在這種情況下。不用想也知道,秦佑安看到他們在一起,會有多麼憤怒,到時候怕是他說什麼他也聽不進去,這可有些不妙。
“快,你快躲一躲,別讓佑安發現。”秦姝一邊穿衣服,一邊拉他下牀,找躲藏的地方。
祁五無奈,只能穿好衣服,勸她道:“姝妹,你冷靜點,不要慌,我會跟他說清楚的。”秦佑安這個時候出現,還要硬闖慈寧宮,說不定就是發現了他的身份,躲不躲都一樣。
“不行!現在你們不能見面。”秦姝斬釘截鐵,不容置疑地說道。
她瞭解佑安的性子,佑安從未遮掩對祁五的不滿,若是被他發現了祁五留宿在了她的寢宮,說必定連殺了他的心都有了,怎麼會聽他辯解。
除非等這件事過去了,她再慢慢告訴佑安,將話說明白,說不定,他還勉強還能接受。
現在,免談!
“你快點呀!”聽到外面有腳步聲傳來,秦姝更加着急了,連連催促道。
“我這麼大個人,往哪兒藏呀!”祁五無奈地笑道。
“你……你這是想要急死我呀!算了,別動了,你就藏在牀上,不要出聲,有什麼話等我將佑安打發走了再說。”秦姝又將祁五推到牀上,慌張地放下了明黃色的牀帳,再次叮囑道:“別出聲,也別出來。”
另一邊,秦佑安怒氣衝衝地來到了慈寧宮,可惜,慈寧宮的大門還關着,門外有紅蓮軍的護衛把手,他想要硬闖,顯然不那麼容易。
但秦佑安是什麼人,他是這萬民之主,是皇帝。這天下什麼地方,他去不得!
“把門打開!”秦佑安直接陰沉着臉命令道。
知道今天情況非同尋常,路青苗不放心,便親自在外守護,一晚上都沒有睡。
聽到秦佑安的命令,她連忙上前一步,攔在在秦佑安面前,恭敬卻強硬地說道:“皇上,太后娘娘還在休息,請您稍後再來吧!”
“滾開!”秦佑安陰冷地看了她一眼,沉聲斥道。
秦佑安雖然不太喜歡紅蓮軍這些人,但是看在太后的面上,他對她們還算不錯,至少從沒有呵斥過她們,但這一次,他卻是絲毫不給她們臉面了。
雖然皇帝的憤怒令人很可怕,但路青苗對秦姝的忠心,卻足以壓過她對秦佑安的懼怕。她強忍着驚懼,依舊強硬地擋在秦佑安面前,一字一句地說道:“陛下,首領早就吩咐過了,沒有她老人家的命令,不準任何人進去,屬下實不敢自作主張,還請陛下諒解。”
“你……找死!”她的態度,越發激怒了秦佑安,也更加證實了他心中的猜測,怒火中燒之下,驟然伸手,捏住了她的喉嚨。
路青苗沒想到他說動手就動手了,最可怕的是,他還沒有留手,整個人都被可怕的殺氣和怒氣所籠罩,路青苗似乎覺得下一刻,自己的喉嚨就要被他被捏斷了。
她張大了嘴巴,想要呼吸空氣卻不可得,臉色越漲越紅,就在她即將窒息的前一秒,秦佑安到底是放開了她,再次冷冷說道:“開門!”
“咳咳咳咳……”路青苗咳完之後,貪婪地呼吸了幾下,忍着嗓子強烈的不適感,乾澀地說道:“恕……難從命……”
秦佑安聽到這裡,突然就收斂了怒火,但他的眼神裡,卻彷彿聚集着風暴,一旁的尤貴看得心驚肉跳,恨不得直接躲到天邊去,但是他不能,一旦逃了,他就得死。
因此,他小心地上前勸解道:“陛下,您這麼硬闖也不是辦法,既然是太后娘娘的命令,不如讓她們進去通報一聲,太后娘娘知道您來了,肯定會立即請您進去的。您動靜這麼大,萬一傳了出去,還不知道會傳成什麼樣呢!對您和對太后的名聲都不好。”
秦佑安聞言,看了他一眼,冷哼一聲說道:“你倒是乖覺。”
不過,現在也只能這麼辦了。
他也不想拿母親的名聲開玩笑,更不想被人傳太后和皇帝不和。
“既如此,你就進去稟報一聲,就說兒臣求見母后。”秦佑安吩咐路青苗道。
“是,屬下這就去稟報。”路青苗總算緩過勁來,用嘶啞的聲音說道。雖然喉嚨還是十分不舒服,但現在也顧不得了。
見慈寧宮大門打開,想到祁五那個膽敢肖想母親的混蛋就在裡面,秦佑安實在是忍不住,就想要跟着衝進去,免得他聽到消息跑掉。
但很快就其他的紅蓮軍護衛給阻攔住了。
秦佑安也只能氣悶地停住了腳,想要命人將慈寧宮給圍住,就怕人傳出不利於慈寧宮的消息來,只能退而求其次,加強皇宮守衛,務必不能使人逃脫。
秦姝剛將祁五藏好,路青苗就在殿外求見。
秦姝整理了一下衣衫,看着倒也整齊,只是個頭發尚未打理,依舊披在腦後,但來不及了,她只匆匆照了照鏡子,捋了捋長髮,發現沒有什麼疏漏之處,這才走到外間,坐在上首的寶座上,對守在殿外的宮女道:“讓她進來。”
少頃,路青苗便走了進來,扶着腰間的刀,單膝跪地說道:“首領,皇上在慈寧門外求見。”
秦姝聽到她的聲音一驚,問道:“你的聲音怎麼了?擡起頭來我瞧瞧。”
路青苗只好微微擡起頭來,露出了她脖子上的猙獰的淤痕,但很快就垂下頭去,用沙啞的聲音請罪說道:“是屬下的錯,衝撞了皇上,還請首領責罰。”
秦姝從寶座上起身,走到她身前,伸手將她扶起來,嘆了口氣,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你只是在執行我的命令罷了,何錯之有?讓你受委屈了。”
“首領……”路青苗原本並不覺得委屈難過,但聽到首領的安慰,她卻一下子紅了眼眶。
“好了好了,你先下去吧,這裡沒你的事了。”秦姝說完,又讓丹琴拿上好的外傷藥來,賜給了路青苗。
“首領,屬下不要緊,屬下等會再休息不遲。”事情還沒完,而首領顯然攤上大事了,路青苗哪能就這這麼下去休息呢!
“放心,佑安是我兒子,又那麼孝順,他就算再生氣,也不會對我如何的,去吧!”秦姝勸了路青苗一句,她才依依不捨地下去了。
“請皇上進來!”等路青苗退下之後,秦姝方吩咐道。
秦佑安記仇,現在最好不要讓路青苗出現在他面前。
話傳出去沒多久,秦佑安就裹挾着一陣風,快速走了進來。
他進了後殿之後,第一件事不是去向秦姝請安,反而是四處打量,一副警惕又憤怒的表情,鼻子時不時還聞一聞,臉色隱隱泛着鐵青,似乎還打算往裡間去。
秦姝正在丹琴等宮女的服侍下洗漱,她將用過的巾帕遞給丹琴,又漱了漱口,見到他的動作心中一緊,卻強自鎮定地淡淡開口道:“佑安,大清早的,你不去上朝,來我這裡鬧騰什麼?被人知道了,像什麼話!”
聽到秦姝的話,秦佑安終於收回了眼神,落在了秦姝身上。
“哦,今天不上早朝了,兒臣突然想到有件事要告訴母親,所以就……”他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來,剛隨口解釋了兩句,就發現母親神情不太對,笑容一下子就僵在了臉上。
若是他是個不知人事的愣頭青,他自然發現不了母親的異常,可惜,他不是。相反,他還是個閱盡千帆,又無數宮妃的皇帝,自然明白女子承寵之後的一些細微變化。
而秦姝眼角眉梢都帶着一股以前不曾有過的媚態,臉頰也有些不正常的潮紅,雖然洗過臉了,但依舊能看出些許不同,何況,她的嘴脣也比以前更加殷紅飽滿。
一股前所未有的憤怒和心酸瞬間涌上心頭,宛如一團烈火在胸口翻騰不休,眨眼間便燒遍全身,他咬緊牙關,使勁嚥着唾沫,纔將竄到喉嚨的火苗給壓下去。
但怒火還是差點燒掉了他的理智,心中升起一種被至親背叛後的絕望,他既失望又受傷地看着秦姝,聲音從牙縫中擠出來一般,一字一句地問秦姝道:“母后,你老實告訴我,祁五是不是在這裡?”
秦姝眼中迅速閃過一絲驚愕和慌張,她衣袖下的手緊了緊,勉強笑了笑,裝傻地道:“佑安,你到底在說什麼?祁五不是不知所蹤的了嗎?他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
“都退下!沒有朕的命令,任何人都不準靠近。”
秦佑安突然下了命令,讓衆人都退出了後殿,方負手一步步地走向秦姝,滿臉陰晦之色,額頭青筋微凸,顯然已經憤怒到了極致,卻在極力壓抑。
看到這樣的佑安,秦姝心裡也不禁升起一絲心虛和懼意,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慢慢從寶座上站起身來。
在秦佑安來到她跟前時,她終究是頂不住這股壓力,開口問道:“佑安,你這到底是怎麼了?”
秦佑安站在她跟前三步之外的地方,停了下來,冷笑一聲問道:“母親還問我怎麼了?這句話難道不是該我問母親嗎?”
“你……”秦姝略有些難堪地移開了眼睛,心中生起的羞愧和心虛,讓她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看佑安這個樣子就知道,他已經知道昨天的事情了,今天來質問她來了。
秦佑安見狀,心中越發憤怒了,既然猜到了答案,但他還想要看到她否認,就是給自己一個藉口,或者哄騙一下自己也好呀。
“真的是他?”秦佑安聽到自己用篤定的口吻再次問道。
秦姝無法再騙他,只能沉默以對。
“爲什麼非要是他?天下這麼多男人,娘爲什麼非要看重他?”秦佑安被壓抑地憤怒終於爆發了出來。
“他人呢?娘不要告訴我,他逃走了。”秦佑安緊盯着秦姝問道。
秦姝猛然擡頭看着他,說道:“佑安你冷靜一點,聽我慢慢給你說……”
“我沒辦法冷靜。他在我的地盤,在我的眼皮底下,強上了朕的母親,朕能冷靜的下來嗎?這簡直是對朕最大的恥笑和羞辱,若是連這種事,朕都能忍得下來,朕就是烏龜王八蛋。”秦佑安欺身上前,紅着眼睛盯着秦姝怒吼道。
“啪——”
秦姝狠狠地甩了秦佑安一巴掌,冷冷地看着他說道:“這就是你的想法?簡直不知所謂。”
秦佑安捂住自己的臉頰,那火辣辣的疼痛,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爲,他曾經捱過秦屠夫無數個巴掌,陌生是因爲,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打過他了,讓他幾乎都忘了捱打的滋味。
這讓他有些羞惱,但因爲打他的人是秦姝,他連氣都氣不起來,只是這股羞惱被一股隱隱的委屈和傷心所取代,還有那麼一絲後悔,後悔自己剛纔說得太難聽了,激怒了母親。
不得不說,這一巴掌,還是讓他清醒了一點。
秦佑安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情緒,忙跪下向秦姝請罪道:“母親息怒,是兒子言語不當,衝撞了母親,請母親責罰。”
然而,他雖然認了錯,但讓他想要放過祁五,那是絕不可能的。
秦姝見他如此,心中的怒氣,也消散了一些,淡淡說道:“責罰就不必了,以後記住教訓,不要再這麼口不擇言,起來吧!”
“是,兒子記住了。”秦佑安說完,緩緩站起身來,看着秦姝說道:“只是母親,一碼事歸一碼事,祁五如此目中無人,羞辱於我,我是絕不能輕易放過他的。”
秦姝驚愕地看着他。可惜秦佑安神色堅決,寸毫不讓,顯然已經下定決心,她再怎麼說也沒用。
秦姝心中有些亂了,就在她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突見秦佑安甩身離開,向裡間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既然母親不肯將祁五交出來,那朕就親自將他找出來,免得母后以後受他矇蔽,爲他受盡委屈。”所以,他還是儘快將他除去的好。
留着他,終究是心腹大患。
“等等,別去!”秦姝終於回神,連忙追了上去。
秦佑安剛進了裡間的起居室,就看到了正坐在羅漢榻上的祁五,臉色瞬間變了變,說道:“果然是你!這就是你的真面目吧?果然一副好面相。”
祁五一點都沒有被抓包的慌張不錯,反而對他笑了笑,說道:“承蒙誇讚,不勝榮幸。”
“你真是好大的膽子!竟然孤身入宮,還敢大喇喇地出現在我面前,真以爲我不會殺你嗎?”秦佑安眯着眼睛說道。
“我沒有這麼想,我回來,只是爲了姝妹,否則,我根本不會自找沒趣,出現在你的面前。”祁五認真地說道。
聽到祁五對母親的稱呼,秦佑安的眼皮又是一跳,感覺後槽牙更癢了。
秦姝也跟了進來,看到祁五不但沒有躲藏,甚至還跟佑安聊了起來,頓時不只是該埋怨他還是該鬆口氣了,心情十分複雜。
秦姝原本想要走過去,緩解一下他們之間的矛盾,卻見秦佑安擡手阻止了她。
“母后,您先出去,我有話要單獨跟他說。”
秦姝聞言,又看了一眼祁五,祁五對她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又對她點了點頭,讓他不要擔心,秦姝才憂心忡忡地去外間了。
起居室內,祁五開口說道:“我也不想繞圈子,有什麼話,咱們就敞開了直說吧!您看呢?”
“如此甚好!”秦佑安走過去,撩起明黃色的衣襬,在他對面坐下,說道:“朕先說,朕是不會同意你跟母后在一起吧,你就死了這條心吧!若是你肯就此離開,朕可以對你既往不咎。但是,若果你還想肖想不該肖想之人,朕必然將你碎屍萬段。”
祁五聞言微微一笑,亦是認真說道:“你就算是殺了我,我也不會放棄心愛之人,恕在下難以從命了。”
“你可想好了?”秦佑安問道。
祁五說道:“不用再想,無論何時問我,我都是這個答案。”
“敬酒不吃吃罰酒,看來,你是真不想要命了。既然如此,朕就成全你。”秦佑安冷笑。
“不過,你在殺我之前,我有件事,還想請陛下替我解惑。”祁五搶在秦佑安下令之前突然問道。
秦佑安動了殺心之後,到是對他大方起來了,說道:“你問吧!”
祁五的眼睛銳利了幾分,盯着秦佑安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陛下這次舉辦這個中秋文會,最終目的根本不是爲了自己選拔人才吧?”
秦佑安倒是有些意外,饒有興致地說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祁五說道:“若你只是爲朝廷選拔人才,那無可厚非,但是,如果你是打着選賢才的幌子,替太后挑選面首的話,那我就必須要爲自己說句話了。”
秦佑安皺起了眉頭。
他的真實目的,沒有對任何人說過,即便是他的親信手下,他相信也不會有人看穿,這祁五又爲什麼會知道?
難道是母親告訴他的?
不不不,母親也不知道這件事,否則,她對文會的態度,不會這麼平靜,甚至還頗感興趣,她必定早就阻止他了。
“看來被我猜中了。”祁五打量他的神情,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自嘲一笑說道。
“你到底想要說什麼?”秦佑安避而不答,反問他道。
“我只想問問皇上,爲什麼寧願爲姝妹挑選面首,也不願意跟他在一起呢?難道只因爲對我的偏見和仇視,你就想要毀了她的幸福?”祁五看向他的眼神帶着幾分銳利,氣勢驟然增強,隱隱透出幾分壓迫感,顯然他對這件事爲不悅。
“真是好笑!我怎麼會毀了母親的幸福?天下男人那麼多,挑選誰不成,憑什麼非你不可?你怎麼知道母親不會喜歡他們呢?”秦佑安不屑地說道。“有了他們的陪伴,母親根本不會想起你!”
祁五盯他良久,方緩緩說道:“天底下男人雖多,但祁五隻有一個,我相信她,正如她相信我。你該慶幸,你沒有把你的目的告訴姝妹,否則,你娘非得被你這個不孝子給氣死不可。”
“胡說八道!朕這是爲了母后排遣寂寞纔會這麼做,母親怎麼會因此而生氣?”秦佑安不以爲然地說道。
在秦佑安看來,愛情什麼的,根本就是不靠譜的東西,他也不相信什麼愛情,他更相信親情。
這世上,誰缺了誰不行?
沒有人是不可替代的。
何況,母親跟祁五相處時間並不長,又能有多深厚的感情?母親喜歡他,也不過是他迷惑了母親罷了。
等被其他人轉移了注意力,母后自然會將心從他身上收回。
祁五看着他,突然嘴一撇,嘲諷地說道:“若是沒有感情,只爲享樂和繁衍後代,那人跟禽獸又有什麼區別,不,恐怕連禽獸都不如。另外,你打着舉辦文會的幌子,私底下卻是爲太后娘娘尋找面首的舉動,不只我一人知道。你說此事若是傳了出去,以後那些讀書人誰還肯繼續投靠你,替你賣命?”
秦佑安聽到這裡,猛然站起身來,怒極反笑說道:“好!好極了!不愧是祁王,死到臨頭還這麼囂張,連朕都敢威脅辱罵,可惜,就算如此,朕也不會改變主意。來人……”
秦佑安正要喊人,卻不防祁五突然動起手來,幸虧,他被母親敦促着沒有荒廢了武藝,堪堪避開了他的攻擊,跟祁五打了起來。
可他一向不以武見長,即便狠學過幾年武技,平時也沒有真正的荒廢了,遠不如祁五的這樣的絕世高手,再加上毫無防備,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不出十招,就被祁五箍住了喉嚨。
真是風水輪流轉,秦佑安之前差點掐死路青苗,如今,他又被祁五以同樣的方式挾持。
但是,即便在這種情況下,秦佑安依舊不慌不忙,臉上只有冷笑和狠辣,說道:“你若是有種,現在就殺了朕,要不然,以後可就沒有這麼好的機會了。”
祁五尚未說話,就聽秦姝突然說道:“你們鬧夠了沒有?”
祁五和秦佑安的目光同時望了過去,只是秦姝已經換了一套便服,長髮也綰好了,跟平時沒有什麼區別。只是現在,她的臉色不怎麼好看。
秦姝梳妝回來,就看到兩人打了起來,心情能好嗎?
她走過去,打量着他們,沉聲說道:“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非要打個你死我活的?”
“娘,是他先動的手。”秦佑安立即向秦姝告狀,抹黑祁五,當然了,他說的也是事實。
秦姝面帶責備之色地看向祁五。
祁五苦笑一聲,說道:“的確是我先動的手,但是,我若不先下手爲強,你以後大概就要做寡婦了。”
“就憑你做下的這些事,難道朕不該殺你嗎?”秦佑安毫不在意喉間的那隻手,冷冷地嘲諷道,“還有,別往自己臉上貼金,母親還沒有嫁給你。”
秦姝見狀,十分頭疼,問道:“你們倆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現在也不是爭鋒相對的死敵了,爲什麼還要揪着對方不放?咱們一起和和氣氣地談一談不好嗎?”
祁五和秦佑安都沒有說話,都抗拒了她的提議。
“你們……”秦姝見狀,覺得頭更疼了。
她看到祁五挾持秦佑安,到底十分心疼,便說道:“五哥,你先放了佑安,有話好好說。”
秦佑安的脣邊翹起一絲得意的笑容,他就知道母親還是更偏向自己。
祁五微微一怔,對秦姝道:“姝妹,你真讓我放了他,若是放了他,我們可就真得走不了了。”
秦姝對上祁五真誠的目光,又看向佑安隱隱帶着祈求和不安的眼神,心中實在難以下決斷。
“我們要離開,這是唯一的機會。”祁五再次說道。
只要他放開秦佑安,他必定會第一時間將他抓起來。
秦姝也知道祁五面臨的危機,但是,讓她這麼跟祁五離開,她也做不到。
她還是希望能夠得到兒子的諒解和祝福。
否則,這跟私奔又有什麼區別?她就算得到了幸福,她的心,也會一輩子不得安寧。
“母親,不要上他的當。他對您根本不懷好意。”秦佑安也適時說道。
“姝妹,跟我走!你該去尋找你自己的幸福,不要爲了一個已經不需要你的兒子,賠上你的一生,在皇宮裡虛耗你的青春,這根不值得。”祁五誠懇地說道。
“秦佑安本性極爲自私,凡事都爲他自己着想,何曾真正爲你考慮過?”
“祁五,你少在這裡信口開河,離間我們母子感情。”秦佑安聞言大怒,冷冷反駁他道。“朕對母親的孝心,又豈是你一個外人能夠了解的?”
“那不過是你的自以爲是的孝順罷了。”祁五說道,“你何曾真正設身處地地爲她考慮過。就比如這次的文會,你可曾事先詢問過姝妹的意思?一切都是你的自作主張。”
“什麼文會?這個文會跟我有什麼關係?”秦姝聽到這裡,終於忍不住問道。
之前,她就覺得很不對勁了,現在聽祁五這麼說,心中更生疑竇,她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但真相總是隔了一層紗,讓她在一旁乾着急。
“你問問你的好兒子。”祁五嗤笑道。
“佑安,你老實告訴我,那個文會到底是怎麼回事?”秦姝冷下臉來,質問秦佑安道。
這一刻,看到秦姝的眼睛,秦佑安莫名覺得有些心虛氣短,儘管他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說呀!”秦姝見他不說,再次開口催促道。
秦佑安總算是開口道:“母后您別生氣,兒子只是想要給母親找個合心意的人陪伴,以解寂寞之苦。”
“什麼?!”秦姝聞言,簡直都快被氣暈了,“你怎麼會這般胡來!我何曾說過要人陪自己解悶了?怪不得你之前你一直問我看重誰,是否合心意,原來竟是這個意思。若是被人知道,百姓們還怎麼看待我們母子?說不定我就要跟前朝的周太后一樣醜名遠播了,還有你,天下的讀書人知道你這般糟踐他們,他們豈會服你?你這次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母親多慮了,朕沒有透露口風,不會有人知道。”秦佑安說道。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的,誰都不是傻子。”秦姝說道,要不然祁五又是怎麼知道的。
“最重要的是,我根本就不需要你這麼做。不是我中意之人,你就是選一百個人來也沒用。”
秦佑安聽到這裡,知道自己此舉是實在是不合母親心意,尤其是母親剛被這個人迷惑,正是情濃之時,怕是他現在說什麼也沒用,怪只怪他晚了一步,讓祁五給鑽了空子,只好低頭認錯,說道:“母親,都是兒子考慮不周,兒子知錯了,再也不敢這般胡鬧了。但是母親,您要相信兒子,兒子是真心爲了您好的。”雖說沒有用對方法。
秦姝捏了捏額頭,說道:“我明白,你不必說了,只是我希望你以後關於我的事情,你事先一定要通知我,不要像這次一般,讓我被矇在鼓裡。”
秦佑安忙答應不迭,說道:“母親放心,兒子記住教訓,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
神色頗有些可憐巴巴的,秦姝一看他這樣就心軟了。
佑安一直以來都是無所不能的樣子,已經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看着自己了。
她有些受不了,眼睛祈求似地看向祁五。
祁五看着秦姝,神色頗有些複雜,他知道他們母子感情深,自己怕是遠遠比不上,但是真正遇到的時候,他心裡還是覺得很不是滋味,難以平衡。
怪不得,他一直看秦佑安不順眼,嫉妒秦姝更看重他,也是原因之一。
他知道秦姝的意思,還是想讓自己放了他。
可是他真得不能放,放了他,別說要帶秦姝走了,就是他自己,恐怕都走不了了。
秦姝也看出祁五不想放了秦佑安,她想了想說道:“五哥,你怎樣纔會放了佑安?他是大佑的皇帝,可容不得半點閃失。”
祁五有些無奈地道:“不是我想放了他,是他不想放過我。不如你先問問他,肯不肯放我們離開?”
秦佑安神色冷漠,避重就輕地淡淡說道:“若是你想要離開,朕自是不會攔你,但你帶走母親,那絕不可能。”
在母親面前,又受制於人的情況下,他自然不會討嫌的說要殺了祁五。
可祁五卻不放過他,說道:“若我執意要帶她走呢?”
秦姝緊緊地看着秦佑安,想要聽他的答案。
可秦佑安卻是沒有說話。
秦姝的目光,也由一開始的期待,變成了失望。
шшш▲ тt kǎn▲ ¢O 她沉默了,知道此事不能再這樣繼續僵持下去了,她必須要做出一個決斷。
要麼不顧一切地跟祁五離開,要麼就留下來,辜負了祁五這番心意。
人生不能兩全,她總要做出選擇。
良久之後,秦姝總算是得到了答案。
她擡頭看向兩人說道:“佑安,我若是留下來,你真得會放祁五離開,不會對他做什麼對吧?”
一聽這話,秦佑安和祁五心裡,便都清楚她的選擇了。
秦佑安鬆了口氣,臉上露出幾分笑意來,而祁五則是有神色莫名,說不清是失望還是苦澀。
只是秦佑安是真沒打算放祁五走的,但是,秦姝這麼直接問他,反倒讓他不好再對他下手了。
雖然有些遺憾不能處置了這個宿敵,但母親到底還是留下來了。
他猶豫了一下,就點頭說道:“那是當然。我會放他離開,不會追殺他的,請母親放心。”
秦姝點了點頭,又看向祁五,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她此時,有些無顏面對祁五,心中十分的愧疚,覺得很是對不起他。
每一次,她都是選擇放棄了他,他對自己,怕是也失望了,放棄了她吧!
想到這裡,秦姝突然覺得心裡針扎似的疼。
而這時,祁五突然對她粲然一笑,無聲地說出兩個字來,下一刻,他驟然放開了對秦佑安的禁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跳出窗外,轉眼不見了蹤跡。
秦佑安被他推了一把,差點摔倒在地,秦姝連忙上前攙扶住了他,急切地問道:“佑安,你沒事吧?”
秦佑安心中恨極,很想立即派人追上去殺了他,但是,他之前答應了母親,到底不敢陽奉陰違,除非他不想認這個母親了。
他什麼時候殺祁五都可以,但決不能因爲他而失去一向疼愛自己的母親,因此,到底收斂了殺心,嚥下了這份仇怨。
察覺秦姝擔憂的眼神,他連忙露出一個笑容來,說道:“娘,我沒事。”
接着,他又跪下向秦姝請罪道:“之前兒子讓母親失望了,若是母親心中有氣,儘管打罵兒子初期,千萬別因爲兒子做下的蠢事生氣,傷了身子。”
“你是該打!”秦姝板起臉來斥道,“你做事一向穩重,從沒讓我擔心過,我也一直對你的很放心。沒想到,你這次竟然做下這等不靠譜的事來,簡直太兒戲了,你以往的穩重和謹慎都被狗吃了。不要以爲,當了皇帝,就可以爲所欲爲,更要謹言慎行纔是,你的每一個決策可都影響着全天下的百姓,容不得你如此胡來。你早就當了一世皇帝,應該比我更懂纔是,我也不多說了,你好自爲之。”
“母親教訓的是,兒臣記住了。”秦佑安對此沒有一句反駁,誠心誠意的認錯。
同時,心裡也怪上了尤貴,都是他給自己出的餿主意,偏偏他腦袋一熱,還答應了,都是那個狗奴才的錯。
不過,他也知道,尤貴並不知道他的真實目的,倒也情有可原,便暫且饒他一命,只是懲罰是必不可少的,回去就收拾他。
“好了,我累了,你也回去吧!今天就不留你吃飯了。”秦姝嘆了口氣說道。
今天發生了太多事,她需要好好整理一下。
“是,母親好好保重身體,兒臣告退。”秦佑安應了一聲,就離開了,他還要處理一下文會的後續,還得遮掩祁五進宮的痕跡,總之將今天的事情徹底抹平,不能露出半點風聲。
而今天早上這麼大的動靜,想必也驚動了不少人,也得處理一下,最好是請個太醫去慈寧宮瞧一瞧,只有太后“病”了,才能解釋他今天的反常。
秦佑安走後沒多久,御醫就跑了一趟慈寧宮,接着,就傳出了太后昨晚受涼生病的消息,病情比較嚴重。
怪不得今天皇上沒上早朝呢!
就連蕭貴妃率領衆妃請安,都被拒之門外,只讓她們在慈寧門外磕了個頭。
做戲做全套,秦姝這幾天都不打算見人。
夜深了,秦姝躺在牀上,卻輾轉反側,睡不着覺。
原本覺得很舒適的大牀,此時,卻覺得十分空蕩蕩的,越發顯得她孤單影只,她伸手摸了摸昨晚祁五睡過的地方,那裡彷彿還殘留着他的體溫。
她心裡是覺得對不起祁五的,雖然祁五看起來不在意,最後離開時,還讓她等他,但她知道,他心裡必定不好過,因爲,他總是被她捨棄的那一個。
懷着滿心的愧疚的擔憂,到了半夜,秦姝才握着胸前的平安扣勉強睡着。
而在另一邊,祁五早已經出了京城,正向南疾馳而去。
“主公,您真得不打算帶主母離開了?”曹牧騎在馬上問道。
祁五的神色冷峻,開口道:“時機未到。放心,我總會將你們主母給帶回來的。”
他是絕對不會放棄她的。
一年不行,就兩年,兩年不行就三年,他不信,就帶不走她。
現在當務之急,還是回去發展好自己的地盤,總不能讓她來了後,看到一堆爛攤子。
跟秦佑安搶人,還是得有跟他對抗的實力,他對秦姝所說的海上帝國,很感興趣,說不得還得再上進一把了。
方圓和曹牧都十分失望,原本興致勃勃而來,還以爲能解決主公的終生大事,沒想到又是掃興而歸。
看來,他們主公還得繼續光棍了。
時間悄無聲息的流逝,很快幾天就過去了。
當時文會的那些才子,真正有才華,又熱衷於仕途的,都被秦佑安給破格錄用了,而其他的不是徒有才名,就是對當官不感興趣,但無論如何,他們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名聲,總算是皆大歡喜。
所以,這次的文會還是比較成功的。
衆人也將文會當成了皇帝選拔人才的一種手段,而不是其他,甚至還有不少人期盼着來年再舉辦一次文會,可惜,他們註定要失望了。
幾天過去,外面也並沒有傳出什麼不好的流言來,一切都風平浪靜,這件事總算是過去了,秦姝的身體也漸漸開始“痊癒”,偶爾還去御花園走走,時不時召見一些誥命夫人進宮說話,看起來已經恢復了正常。
秦佑安也放下了一顆心,開始專注於政務。
九月初,忠順侯宋良秀娶妻,秦姝還專門命人送了賀禮。
九月十三,是秦姝的生辰。
秦姝沒讓大辦,就連二月秦佑安的萬壽節,也都沒有辦,停止朝賀筵宴,秦姝也不願意折騰在,只讓人在慈寧宮擺了酒席,自家人慶賀一回也就罷了。
趙涵秋總算是被被禁了,有她在,這個生辰,過得也頗爲熱鬧。
也難怪秦姝喜歡她,誰她能逗秦姝開心呢!這點,其他宮妃就是羨慕也羨慕不來。
趙涵秋雖然被將了位份,成了賢嬪,可是,她依舊是貴妃下第一人,無論是之前的和嬪還是剛冊封不就的惠嬪、康嬪,雖然同列九嬪之一,卻依舊不如她位份靠前,更別說,她還有個兒子傍身。
誰都知道,她的位份早晚會升上去,因此,倒也沒有人自討沒趣去得罪她。
果然,十月初,趙涵秋就因爲教養二皇子有功,而被重新升回了賢妃。
什麼教養二皇子有功,不過是個藉口罷了。
衆人不服,也只能憋着。
十月份已經比較冷了,大家都換上了厚厚的冬衣。
慈寧宮重建的時候,修了地龍,又燒着銀霜炭,因此極爲暖和。
前殿暖閣裡,秦姝正穿着一襲秋香色的便服,髮髻上帶了幾點金玉收拾,坐在臨窗大炕上,在跟歐氏以及她的兒媳婦焦氏說話。
歐氏是特地帶着焦氏進來報喜並向太后謝恩的。
因爲焦氏已經懷孕了,並且懷孕三個多月了。畢竟焦氏是選秀選出來的,算是從宮裡出去的。
何況,趙笙還是秦姝看着長大的,情分不比尋常。
秦姝讓人給她們賜了座,跟他們說一些家常話。
一般都是歐氏說,秦姝在一旁含笑聽着,焦氏只含羞低着頭,偶爾插一句嘴。
“……現在的日子,以前真是想也不敢想,若非太后娘娘當初買下我們,又待我們如同家人一般,否則,我們這一家子,怕是連屍骨都找不到了,哪還能給兒子娶上媳婦,抱上孫子。”歐氏說完高興的事情,回想起曾經的苦日子,又變得感性起來,拿着帕子抹了抹眼淚。
她從來不覺得自己曾經是下人的身份,有多丟人,甚至時常將這件事掛在嘴邊,時刻感謝秦家的恩德,當然,也有一種炫耀的意思在。
原本歐氏跟秦姝說話,每每自稱奴婢,經過秦姝的幾次提醒之後,她才慢慢改口。
秦姝說道:“這也是你們家趙笙爭氣,趙家的榮耀都是他賣命掙來的,否則,我們再看重你們也沒用。”
歐氏聽了這話,心裡極爲高興,但嘴上還是說道:“若沒有太后和皇上的栽培和看重,他哪能建功立業?”
秦姝微微一笑,手肘撐在炕桌上,一手支頭,微微閉上眼睛,看起來有些疲憊。
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她最近總覺得睏乏無力,每天都像是睡不夠似的,有時候,跟人說着話都想睡着。
這不,說着說着,她又想困了。
歐氏和焦氏見到太后似乎睡着了,不由驚疑地對視了一眼,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最後還是歐氏大着膽子喊道:“太后娘娘……太后……”
好在,她剛喊了兩聲,秦姝就醒了過來。
“太后娘娘,您沒事吧?”歐氏擔憂地問道。
秦姝揉了揉額角,說道:“不要緊。就是最近也不知是怎麼回事,老是犯困。”
說着,接過丹琴遞上的茶,喝了一口,方覺得精神了一些。
歐氏着急地道:“娘娘既然身體不適,就該找御醫看看呀,總不能這麼拖着。”
“又不是什麼大毛病,大概是最近太累了。”秦姝說道。
歐氏正想說,自己兒媳婦剛懷孕時,也是經常發睏,後來她覺得不對,才請了太醫來看,結果就發現兒媳婦懷孕了。
但是,話未說出口,她就閉上了嘴。
這種話可不能對太后娘娘說,要不然,被人聽到像什麼話?太后娘娘說不定怪罪下來。
這宮裡誰都能懷孕,就是太后不能跟“懷孕”聯繫起來。
當然了,歐氏也沒有將秦姝跟懷孕聯繫起來,她只是怕自己這張嘴犯了忌諱。
“既然太后身體不適,那老奴就先告退了,以後再進宮看望娘娘。”歐氏適時地提出告辭。
“也好,那我就不虛留你了。”秦姝說完,又讓丹琴送她們出去。
歐氏和焦氏行禮退下之後,秦姝直接就靠在了炕上的靠枕上,閉上眼睛休息起來。
中午的時候,秦佑安過來了,跟他一同過來的,還有吳御醫。
這位御醫,就是當初在小南上的那位吳郎中,之後又做了隨軍郎中,醫術極爲高超,如今在太醫院任職。
上一次,秦姝“生病”,就是他幫忙遮掩的。
秦佑安行禮之後,對秦姝說道:“母后,兒臣聽說您身體不適,特意請了御醫來爲您診治。”
秦姝也覺得身體有些不對勁,便點了點頭,對吳御醫說道:“老先生,有勞了。”
“不敢,這是老臣分內之事。”吳御醫連忙行禮說道。
之後,秦姝坐在後殿起居室的羅漢榻上,伸出手來,放在炕桌上的脈枕時,讓吳御醫替自己把脈。
吳御醫兩隻手輪流把了一遍,耷拉着眼皮沉思,神色有些奇怪,似乎有些難以啓齒。
“吳御醫,有什麼話就直說。”秦佑安皺眉說道。
吳御醫擡了擡眼皮,拱手說道:“陛下,太后,還請屏退左右。”
秦姝跟秦佑安對視了一眼,秦姝揮了揮手,讓衆人都退下。
等房間裡只剩下他們三人之後,吳御醫方說道:“啓稟陛下,太后娘娘這是有喜了,如今已經快兩個月了。”
“什麼?”秦姝和秦佑安皆是大驚,而秦姝更是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小腹,不敢相信自己的腹中竟然有了一個新的生命,心裡不免又驚又喜。
相對於秦姝的驚喜,秦佑安就完完全全是驚怒了。
算算時間,正好就是在八月十五那天懷上了,不用想,這個孩子肯定是祁五的。
沒想到,他費盡心機趕走了大的,卻偏偏又來了小的。
這個祁五,怎麼就是陰魂不散呢!
而吳御醫則將盡力縮起脖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同時,他心裡也暗暗叫苦,怎麼讓他碰上了這種事,皇上和太后不會要他的腦袋吧!
萬一傳了出去,他就是一百個腦袋,也不夠砍呀!
秦佑安壓抑着怒氣,對吳御醫說道:“吳愛卿,你應該知道怎麼做。”
“是,老臣知道。”吳御醫跪下來,哆哆嗦嗦地叩頭道,“老臣什麼也不會說出去,如果傳出一句話,老臣全家老小,都任憑皇上處置。”
秦姝見他嚇成這樣,便開口安慰說道:“吳老先生,不必如此驚懼,只要你保守秘密,誰都不會把你怎麼樣。我和我腹中的胎兒,以後還要仰仗你呢!”
“是,謝太后娘娘,老臣必定竭盡全力爲太后娘娘效勞。”吳御醫連忙說道。
吳御醫開了保胎的藥方之後,就惶恐地退下了。
所幸秦姝空間裡就有各類藥材,十分全面,完全不用去宮裡的御藥房抓藥,倒也省去許多事。
“娘,這個孩子,你打算怎麼辦?”秦佑安冷着臉,不悅地問道。
秦姝擡頭看了秦佑安一眼,說道:“自然是生下來了。”
“可生下來之後,他的身份該怎麼辦?難道母親想讓他的身份一輩子都見不得光,或者一輩子被人指指點點?”秦佑安壓抑着怒火問道,“再說,萬一被人發現了,可是一樁醜聞,外面的人,還有後世之人,還不知道如何編排孃親呢!爲了他,值得嗎?”
依照他的意思,就直接流掉這個孩子,一了百了。
但是,他不敢說,他怕母親會傷心。
秦姝聽完之後,沉默良久,纔開口說道:“值得,無論什麼後果,我都會承受,這個孩子,我必須要保下。佑安,娘從來都沒有求過你什麼事,這一次,你一定要幫我。”
秦佑安擡眼看向秦姝,看到了她眼中的渴望和請求,他還是心軟了,還是不忍心看她傷心,即便心中對這個孩子十分不喜,依舊點頭答應了。
“好!”
秦姝的臉上終於露出開心的笑容,說道:“佑安,娘先謝謝你了。”
秦佑安老臉一紅,移開眼睛說道:“我是孃的兒子,娘何必跟我見外。”
秦姝心裡說不出的熨帖,含笑認真地說道:“佑安,我今生最大的幸運,就是做了你的母親。”
無論佑安變成什麼樣,他對自己這個母親,真得是好得沒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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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佑安不自在地輕咳一聲,說道:“兒子也一樣。”
她讓他感受到了前世從未感受到的母愛,無論他做什麼,她在背後默默的、無私的支持者他,讓他竟也有了可以依靠、信賴之人。
他是真得非常看重母親。
正因爲如此,他纔不願意讓別人將她走。
這樣,他跟母親就永遠都是彼此最親近信賴之人,他不希望有人破壞這一點。
所以,祁五的出現,纔會讓他如此憤怒。
但他同樣知道,這對母親很不公平。
母親他兩世都沒有嫁人,沒有喜歡過什麼人,沒有體驗過嫁人生子的滋味,這一世,她好不容易喜歡一個人,還被他千方百計的破壞阻攔,想想,他的確十分自私。
就算她現在成了世上最尊貴的女人,心裡怕是也留有許多遺憾。
既如此,倒不如順了她的意,只要她喜歡……
秦佑安即便心裡不舒坦,但還是勉強想通了,事情已經這樣了,他總不能眼睜睜地看着母親不管。
於是,秦姝就安心地在慈寧宮養起胎來。
因爲經常召見御醫,因此,就傳出了太后以前率軍出征時落下毛病,一直好不了,如今天冷了,便犯了舊疾,正在閉門養病。
偶爾身體好了,她便見一見宮妃,說說話,身體不好,就誰也不見,只一味地休養身體。沒多久,幾乎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太后打仗時受了傷,經常生病了。
對於她的深居簡出,也不覺得奇怪了,每逢節日或者誥命夫人們進宮請安時,秦姝不得不出現,也都是穿着寬大的鳳袍常服,衆人也都不敢擡頭看,根本不可能發現什麼。
到了正旦。
這時候,秦姝已經懷孕四個多月了,所幸,她顯懷比較晚,又穿着厚重的禮服,誥命夫人們進宮朝賀時,除了有細心之人發現太后圓潤了一些外,其他的根本看不出半點異常。
秦姝鬆了一口氣。
過了年之後不久,秦姝就動身去郊外的皇家園林養胎了。
畢竟再留下來,肚子可就遮不住了。
濯清園換了一批人,都是秦姝和秦佑安的親信。
二月份,佑安剛過了生辰不久,蕭貴妃就發動了,一夜之後,生下了一個大胖兒子。
秦姝極爲喜歡,立即賜下了許多珍稀物品,遣人送到了宮裡。
三月初,秦佑安悄悄出宮,來到濯清園探望秦姝,並告訴了她一些宮裡的情況。
提起了剛出生的三皇子,聽他的語氣,對於這個三兒子,也十分喜愛,滿口誇讚,稱他長得最像自己云云。最後,又主動跟秦姝提起了立後之事。
秦姝見他對蕭如萱沒了心結,也十分高興,商量了一下立後的日期。
秦姝的意思是自然是越快越好,遲則生變。
秦佑安的意思是,等秦姝生下孩子,過了滿月之後,再立後。畢竟封后大典之時,總不能缺了皇太后。
最終,還是秦佑安勝了。
這時候,秦姝已經懷孕七個月了,蕭如萱要立後,至少還得等四個月的時間。
好在立後也需要做很多準備,大家都等得起。
時間又過去了兩個月,端午節剛過,秦姝的身體已經非常沉重了,她每天都在院子裡散步,孩子也不怎麼鬧騰,看來是個非常安靜的性子。
秦佑安來的也勤了一些,他的神色看起來有些緊張,平時也經常送東西過來,御醫和產婆們都已經準備就緒,就連紅蓮軍裡的女醫生和女護士都來了幾個。
秦姝爲了以防萬一,還教給了她們剖腹產的方法,萬一她難產,就剖腹取子。
五月下旬,秦姝躺在水上長廊上的涼亭裡休息,她躺在躺椅上,腰間只搭了一條薄毯,四周都放着冰盆,再加上湖面上吹來的涼風,亭子裡裡十分涼爽襲人。
秦姝閉着眼睛,神色平靜,脣邊還帶着幾絲笑意。
夢中,秦姝正看到一條金龍從海面上升騰而起,騰雲駕霧,明明是威武不凡的外表,搖頭晃腦的時候,卻透着幾分憨厚可愛。她看着那條龍在一會兒騰雲駕霧上了天,一會兒又翻騰着入了海,不時地昂首放出幾聲龍吟。
秦姝不知爲什麼,看着它,心裡就生出一股莫名的親切感來,看着它的時候,眼中總是帶着一種縱容寵溺的笑容。
不知道那條金龍玩了多長時間,它彷彿是玩累了,最後吐了吐舌頭,猛然向秦姝衝了過來。
秦姝吃了一驚,頓時被驚醒了。
打量四周,卻發現自己正在涼亭之中,周圍一片水域,但水裡風平浪靜的,哪有什麼龍?可見是她在做夢了。
秦姝搖頭笑了笑,在丹琴的攙扶下,從躺椅上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想到那個夢,不由又露出了一絲微笑。
這時,她忽然聽到有人喊了她一聲。
聲音宛若從天邊傳來,又彷彿近在耳邊,秦姝有些恍惚,不知道是出現了幻聽,還是自己是在做夢。
“姝妹——”
直到聲音再次響起,她才堪堪回回過神來。
循聲望去,就見不遠處的長廊上,一個身材高大,極其俊美的男人正在含笑向她走來。
秦姝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卻發現他並不是幻覺,她不由驚喜地喊了一聲:“五哥——”聲音未落,便已經轉身向他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