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潛冷哼一聲,拉着臉說道:“既然諸位貴客如此看不上老夫,何必還要留在這裡。諸位還是輕便吧,恕我不能遠送了。”
秦屠夫和柳氏等人沒想到東陽先生氣性如此之大,一言不合就要趕人,頓時吃驚地瞪大了眼睛,宛如見了鬼一般。
秦大寶更是彷彿受到了巨大的凌辱一般,直接衝動地上前抓住了孫潛的衣襟,口水亂噴道:“臭老頭,你說什麼,你敢讓我們滾,你知不知道我是誰?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我要誅你九族。”
“沒錯,你算什麼東西,也敢攆我們?”秦小菊也高擡着下巴,一臉憤恨地表達自己的不滿。
孫潛是個十分倔強的性子,可謂是吃軟不吃硬,又有所謂的讀書人的氣節,不但不懼怕,反而氣得吹鬍子瞪眼地道:“誅九族?哈,就連陛下都不會住我九族,你們不過是區區平民百姓,憑什麼誅我九族?真是大逆不道,不可理喻。”
孫潛現在真是後悔死了。爲什麼要跟他們這些心狠手辣,沒有倫常的蠢貨攙和在一起?
陛下已經知道了自己插手了他的家事,可陛下不但沒有怪罪自己,反而好言相勸,主動給自己解釋,好讓自己迷途知返,不要繼續錯下去,否則的話,他恐怕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若是他還不領情,依舊執迷不悟,豈不是辜負了陛下的這份苦心?就是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了。
現在,正是他表明態度的時候,因此說的話可謂是斬釘截鐵,一點面子都不給他們了。
秦大寶氣得伸出拳頭就要打人,卻被秦屠夫給阻止了,秦大寶不敢忤逆父親,只好恨恨地停了手。
秦屠夫喝退了自己的兒子,這才勉強露出幾分笑意,抱拳對孫潛說道:“真對不住,讓東陽先生受驚了,都是小兒的不是,我這個做爹的替他向先生賠罪了。他年紀小,不懂事,還望先生大人大量,饒過他這次。”
柳氏見丈夫不但不爲自己兒子做主,反而呵斥兒子,向這個什麼狗屁先生賠罪,頓時不樂意了,反正他們已經到了京城,不一定非要依靠這個老窮酸。便毫不遮掩自己的不滿開口說道:“當家的,你可是皇上親爹,最尊貴不過了,豈能向他一個老頭子道歉?也不看他受不受得起?我就不信了,他還真敢把我們趕出去?”
東陽先生瞬間被氣笑了,對他們的人品又有了新的認識,對於皇上說的那番話,更是深信不疑,不由更加怒道:“算老夫瞎了眼,纔會想着幫助你們,我這裡廟小,容不下你們這尊大佛,來呀,送客!”
這樣的人,根本不配做皇上的父母,若是皇上當初沒有被過繼出去,而是跟這種人朝夕相處,根本不可能有今日的出息。
現在他倒是慶幸,當初陛下被仁聖皇太后給收養了。
孫潛話音剛落,那幾名護送他進京的護衛,便直接上前,架起秦屠夫等人,就要往門外走去。
“放肆,你敢,我要殺了你……”秦大寶像瘋狗似地掙扎着,向孫潛怒吼道。
“你們幹什麼,放開我,你們不要命了嗎?信不信我殺你們全家,當家的,快阻止他們呀……”柳氏一邊威脅一邊驚慌地尖聲喊道。
天色已經這麼晚了,他們連晚飯都沒吃,若是被趕出去了,他們住哪裡呀?
最關鍵的是,沒有了東陽先生替他們替他們出頭,他們雙眼一抹黑,又能找誰幫忙。
秦屠夫也被氣到了,一張滿臉橫肉的臉龐陰雲密佈,若不是還有求於他,他這一路上,又豈會對一個老窮酸低三下四?
他力氣大,一把甩開了拉扯着自己的護衛,陰測測地看着孫潛道:“老先生,你這是什麼意思?怎麼突然就翻臉不認人了?”該不會是那個逆子不肯認他們吧。想來也只有這個原因了。否則,這個老窮酸豈敢這般對他們?
孫潛聽到他的質問,再次冷哼一聲,吹鬍子瞪眼地道:“老夫是什麼意思,你們自己心裡清楚。”他們竟然敢欺騙他,要不是陛下看重他,點醒了他,他老臉都要因爲他們而丟光了。
頓了頓,他又說道:“我好心奉勸諸位幾句,要知足常樂,不要貪求那些自己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否則,只會偷雞不成蝕把米。”說不定最後連小命都賠進去。
殺母之仇,不共戴天,陛下未必就能忍得住不殺他們。
東陽先生這也算是一片好心,可惜沒有一個人會領他們的情。
柳氏和秦小菊都對他破口大罵,秦杏娘也氣憤地加入了罵戰,柳氏的小孫子也開始哇哇大哭,院子裡亂成一團。
孫潛自從出名之後,還從來沒被人這麼罵過呢,氣得胸口都開始疼了起來,他伸出手來指着他們顫顫巍巍地道:“攆……攆出去……快將這羣無恥之徒攆出去……咳咳……”
“先生,先生……”書童連忙上前扶住孫潛,一臉的驚慌失措。
秦屠夫一家人到底還是被灰溜溜地攆出去了。
站在緊閉的大門外,秦屠夫一家人不由面面相覷。
柳氏不服氣,正要回去踹門,就被趙瘸子阻止了,“岳母,別鬧了,免得把巡夜的士兵引來,咱們丟不起這個人。咱們必須得趕在宵禁前,找到下榻的之地,第二天再做打算才行。”
趙瘸子早就打聽清楚了,京城跟應天府一樣,是有宵禁令的,一更三點敲響敲響暮鼓,禁止出行;五更三點敲響晨鐘後纔開禁通行。在二、三、四更在街上行走的,就會就觸犯“犯夜”罪名,到時候,不論是何等身份,都會直接笞打四十下,在京城是五十下。
好在,現在還沒到宵禁的時間。
柳氏一聽要捱打,立即嚇得閉上了嘴。
一行人趕緊找了個客店下榻。
次日一早,柳氏便打算去找熟人幫忙了。
當初,跟歐氏等人一起進京的,還有跟柳氏交好之人。那人家姓王,當初有幸跟秦佑安一起出去打天下,立下了幾次功勞,安定天下後,被封爲三品將軍,雖然沒有爵位,卻也是令人欣羨了,也是跟柳氏交好的人家中,官職最高的了。
柳氏就跟那位王將軍的妻子嚴氏交好,當初還拜託嚴氏進京後替自己試探一下皇上的態度呢!嚴氏也給她拍胸脯保證,現在找她準沒錯。
反正他們是肯定不會去找歐氏等人幫忙的,那不是自投羅網嗎?
不出意外,柳氏被攔在將軍府門外了,經過好一番周折,柳氏才終於見到了那位王將軍的夫人——如今的三品淑人。
嚴氏跟柳氏交情的確不錯,知道她來了,竟然親自將柳氏迎接了進來。
柳氏是自己來的,算是打頭陣,順便探探口風。
她一路走來,看到將軍府如此氣派,不由十分欣羨和眼饞,等見了嚴氏之後,又被她的穿着打扮,給震懾到了。
如今嚴氏一副標準的貴婦人打扮,看起來又圓潤了許多,變化實在太大,讓她竟有些不敢認了。
直到嚴氏喊她,她纔回過神來,大着膽子跟她相認,等坐下之後,猶自酸溜溜地說道:“妹子現在真是苦盡甘來呀,這當了官夫人就是不一樣,整個人都氣派起來了,我差點不敢認了。”
嚴氏臉上得意,嘴上卻謙虛道:“嫂子說的哪裡話,我就算做了官夫人,也遠遠不必上嫂子呀。您可是……”
說到這裡,她突然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不敢繼續說下去了。
在京城裡的忌諱太多,一個不小心就掉腦袋,這點她深有體會。
柳氏原本還等着她等稱自己,見到她竟然不說了,不免有些不高興,但她現在有求於人,也不敢擺臉色,只幽怨地訴苦道:“好什麼呀,我們現在可都是平頭百姓呢!隨便一個人都敢欺負我們,我的命真是好苦呀……”
說着,就嗚嗚地哭了起來。
嚴氏見狀,頓時忘了那些忌諱,溫聲勸解道:“嫂子哭什麼,你們不是已經來京城了嗎?將來的好日子多着呢!說不定我下次見到嫂子,就該行跪拜禮了。”
柳氏擤了下鼻子,紅着鼻頭說道:“我就是爲這件事而來的,我們再不來,人家可都要把我們這對親生父母給忘了,什麼榮華富貴,都被不相干的人給佔了。”
嚴氏一聽這話,就知道柳氏是在說皇太后,她想起丁氏的下場,突然打了個哆嗦,嘆息着不敢再說了。
她是想要幫柳氏,但是萬一惹到了太后,她小命可就不保了。
柳氏見她不說話,急忙拉住她的手哀求道:“好妹子,你一定得幫我們這個忙,我現在只能靠你了。我們感情這麼好,等我們將來得了勢,還能虧待你不成?就等着以後做公侯夫人吧!”
嚴氏頓時心動了。
她原本以爲自己丈夫這個三品將軍在京城夠威風了,可是漸漸,她才發現,根本不是那麼回事,跟那些封侯拜相的人可差遠了。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她何不爲了將來搏一搏。
柳氏是自己人,她得勢總比旁人得勢強,到時候,仗着柳氏勢,誰不巴結自己?
柳氏見嚴氏動心,立即又許了諸多好處,並說道:“我雖不是他親孃,可宮裡那位也不是呀。但我們當家可是他親爹,她能比得上我們當家的跟皇上更親?皇上只是一時疏忽,才忘了我們,若是有人在上朝時在皇帝跟前提一提,還怕他不封賞我們嗎?否則,就是他不孝順,這天下的讀書人恐怕都不會答應。”
跟東陽先生相處了幾天,她倒是學到了一些東西,比如說,當今以孝治天下,若是皇帝不孝,他的江山就別想坐穩了,讀書人都不會服他。
她聽了之後,立即牢牢地記在心頭。
嚴氏猶豫半晌,終於咬脣說道:“好,那我就跟我們將軍提一提,只是結果如何,我不敢保證。”
柳氏自然連聲答應,說道:“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你們最好再多聯繫一些文臣,將事情鬧大了纔好呢!不相信皇帝不答應。”
嚴氏猶豫地點頭應下了。
柳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終於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秦屠夫等人聽到消息後,都鬆了一口氣,安心地留在客棧,等着好消息到來。
嚴氏當天,就將事情告訴了丈夫。王將軍原本不同意,後來經不住妻子的枕頭風,又被高官厚祿所惑,終於還是答應了下來。
只是皇上一直不準文武大臣相交,文臣武臣各成一體系,相互制約,他也沒有什麼相交甚好的文官。好在那些文官也有一個特點,他們都想做青史留名,想要向皇帝諫言,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知道這件事後,那能坐得住,就等着上朝的時候,跳出來給皇帝諫言了。
京城裡,哪家不是消息靈通之輩,因此,不出一天,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有人忍不住誘惑,打算分一杯羹,有些人卻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有人卻暗暗着急,進宮給皇太后報信兒,畢竟這件事也跟皇太后息息相關。
唯獨皇帝哪裡,沒有人敢多說一句,因爲誰也摸不準陛下對於秦屠夫一家的態度。
整個京城,頓時風起雲涌,頗有幾分風雨欲來之意。
秦姝是在歐氏的口中聽到這件事的。
當時,秦姝剛午睡完,歐氏突然遞牌子進宮求見。
秦姝心中詫異,便召見了她。
沒想到,歐氏卻是一臉焦急,行禮之後,顧不得寒暄,直接就說明了來意。
秦姝聽完之後,卻是淡淡一笑,說道:“我已經知曉此事了,放寬心,佑安會處理好的。”
見到歐氏還是一臉擔憂,顯然不太放心,秦姝又笑道:“再不濟,還有我呢,我是絕不會允許有人在我的地盤上撒野的,更不允許有人覬覦我的東西。”包括她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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