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領命下去之後,秦姝的目光又重新落到了樑詩蘭的身上。
此時,樑詩蘭也已經從驚慌中回過神來,她壓抑滿心的驚疑和不滿問道:“太夫人,您……您這話是什麼意思?妾怎麼有些不明白呢?”
“不明白?這有什麼不明白的。”秦姝又恢復了懶洋洋的模樣,看着她淡淡說道,“有道是明人不說暗話,誰也別把誰當傻子。你的打算,我也看清楚了,可惜,我不接受這種模棱兩可的選擇,沒有人能把好處全都佔盡,要麼走,要麼留,走了之後,還想回來,呵,門都沒有。”
樑詩蘭沒想到太夫人將話說得這麼直白,臉上頗有些掛不住,同時,她心裡也有些掙扎,懷疑自己之前是不是做錯了。
但這個想法,很快就被她給否定了。
打算回孃家避難這件事,並非她心血來潮,而是考慮再三之後,才得出的結果。
在最初收到宋良秀率軍攻打應天的消息時,她就已經有這個念頭了。
何況,事情已經進行到了這一步,她又怎麼可能被太夫人三言兩語就嚇退呢!
樑詩蘭讓自己鎮定下來,挺直了脊背,垂下眼簾,狀似恭謹地說道:“太夫人的話,讓妾惶恐至極。然而妾身並不認爲,回孃家侍疾是多麼罪大惡極的事情。如果太夫人執意這樣認爲,妾身也無話可說。”
就算大家心知肚明又如何,她無論如何都不會接那個話茬的。
秦姝見樑詩蘭直到現在還揣着明白裝糊塗,脣畔溢出一絲諷刺的哼笑,卻懶得再跟她白費脣舌了。
樑詩蘭也默默地跪在地上,房間裡瞬間變得安靜無比。
直到冬雪回來,纔打破了這份寂靜。
冬雪瞥了一眼跪在地上,臉上卻隱含倔強與堅定的樑姨娘,走上前去回稟道:“太夫人,奴婢已經吩咐下去了,讓他們在前院集合,幾位姨娘那裡,也派人去通知了。”
秦姝微微點頭,讓她退到一旁,對依舊跪在地上的樑詩蘭說道:“我也不想去查你母親是不是真得病到非要出嫁的女兒回去侍疾的地步了,那很沒意思。既然你這麼想回去,甚至連你母親的身體安危都被你拿來當藉口,我再不答應你,就太不近人情了!所以你放心,我肯定讓你回去。”
樑詩蘭聞言,眼中頓時閃過一絲羞惱,隱隱還透着幾絲心虛和愧疚,她隱忍着怒氣說道:“太夫人,家母是真得生病了,並非妾信口開河。”
事實上,她母親的確是抱恙在身,年紀大了,哪能沒點小毛病呢!然而,說病重就太誇張了。若是樑詩蘭回去瞧一瞧,住個一兩天也不是不可以,偏偏她一開口就是一兩個月,明擺着就是想要一去不復返了,秦姝難道還要給她好臉色不成?
秦姝不耐煩地說道:“你也別在這裡強詞奪理了,這種事我一查便知。要不然,我這就派郎中去樑府走一趟,反正也不費力氣。”
樑詩蘭一聽這話,立即啞火了。她還真怕太夫人派人去樑府查看,到時候,她就真成了大笑話了。
她之前敢那麼說,也是因爲她知道,太夫人根本不可能派人去一探究竟,然而,若是激怒了她,她未必不會這麼做。
在這應天府,秦家想要做什麼,誰也攔不住。
秦姝看樑詩蘭老實了下來,臉上也不再擺着一副清高自傲、有氣節,有骨氣那種令人蛋疼的表情,心裡也舒暢了不少。否則,看到她那張臉,她就忍不住想要諷刺兩句。若是她真有氣節,她倒是佩服她了,可是現在……她還裝什麼裝?
沒過一會兒,蕭如萱和趙涵秋以及東園裡的那些侍妾都到了,下人們也在前院集合了。就連周真兒也暫且被放了出來,一臉茫然無措地站在一衆侍妾中間。
秦姝卻沒有說話,直接起身走了出去,衆人只能跟上。
到了極爲寬敞的前院,下人早已經站了滿滿一院子,人數雖多,卻靜悄悄的,沒有一人說話。而在院子周圍,卻是大元帥府的帶刀護衛們。
秦姝站在門前廊下的臺階上,環視一週,緩緩開口說道:“這次我將大家都召集起來,其實是有事要說。我知道你們最近都聽了很多傳聞,什麼宋元帥要攻打應天府,應天要失陷了之類的話,搞得大元帥府內都人心惶惶的。宋元帥要攻打應天的確不假,但我們應天府,卻絕不會被攻破!”
聽到這話,樑詩蘭暗地裡抿了抿脣,神色有些不以爲然。
只聽秦姝繼續道:“我知道有些人認爲我在說大話,其實不然。你們只不過是被宋家的名頭給嚇到了,宋家並非不可戰勝。無論是兵力、統帥、兵器,乃至糧草,我們都不輸給他們,甚至我們還有幾十萬的百姓做後盾,有堅固的城牆堡壘,我們憑什麼會輸給他們?我們秦家何時打過敗仗?何況,這次紅蓮軍還以少勝多,大敗敵軍,全軍將領士氣正盛,我們有什麼理由會輸?”
秦姝的話讓很多人的神色都動搖起來,忍不住想要交頭接耳一番,所幸,他們還記得這是什麼地方,就忍住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你們就算害怕、慌張又有什麼用?難不成,你們覺得外面會比城內更安全?如果你們這樣認爲的話,那你們可以提出離開,我絕不阻攔。又或者,你們中有人像樑姨娘這樣,有其他可投奔之人,或者覺得自己家更安全的話,我不會阻止你們去尋找你們認爲的活路。”
秦姝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將衆人的神色都攬入眼底。
下人們的臉色都有些驚疑,甚至忍不住面面相覷。沒過一會,大部分的人的臉色反而漸漸平靜下來,神色中透着的驚懼之色,也緩緩褪去,當然也有少數人神色搖擺不定,反而更加憂慮不知所措了。
而趙涵秋等妾室,卻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了臉色鐵青的樑詩蘭,神色帶着幾分不屑。
只有周真兒一臉懵逼,完全狀況外的表情。她到現在還沒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秦姝脣角微不可查地勾了下,這才繼續說道:“如果你們無處可去,只能選擇留下來,那麼,我不希望有人再在私底下傳那些沒用的廢話了,那除了擾亂人心之外,沒有任何用處。我更希望你們徹底安下心來,認認真真做自己應該做的事,儘可能的做好身邊的事情,如果,你們想要幫忙備戰,讓戰士們在前方作戰時無後顧之憂,爲守衛應天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的話,那就更好了,歡迎之至。”
“但是,醜話說在前頭,如果選擇留下來的人,還敢再敢胡說八道擾亂人心,這些周圍的護衛們也不是吃素的,我必定第一時間砍下他的狗頭。好了,現在,你們可以選擇了,是想留,還是要走,由你們自己決定。”秦姝說完之後,輕輕舒了一口氣,神色很是放鬆地坐在了廊下的椅子上,靜靜地看着他們。
秦姝從未想過,應天會不保,只要他們不主動投降,誰也打不進來,她有百分之一百的信心。
可惜的是,很多人並不像她這麼有信心。
宋家?哼,宋家的名頭真有那麼嚇人?還沒開始打呢,就先喪失了鬥志。
所幸,秦家軍和紅蓮軍上到統領,下至普通士兵,都沒有被宋家軍的名頭嚇倒,只是更加嚴陣以待罷了。有點壓力,不是什麼壞事。
唯一令她不爽的是,宋家的名頭,實在太深入民心了,在很多人眼中,宋家軍就是無敵的,他們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精力來安撫衆人。
至於那些安撫不住,執意要逃走的膽小鬼們,秦姝也不願意強留,留着也毫無用處,還會扯後腿。
她相信,百姓們絕大多數還是願意留下來跟應天共存亡的。
若是百姓們真想要逃走的話,城內早就亂了。
過了好一會兒,都沒有人站出來,當秦姝以爲,沒有人會離開時,突然有一名三十多歲的男人站出來,小心翼翼地問道:“太夫人,您說的是真的?我們若是選擇離開,您真得肯放我們走?”
這個男人是一名管事,原本是個流民,因爲認字,又懂得算賬,才被招進來的,他孑然一身,老婆孩子都死了,平時做事也勤勤懇懇的,就是膽子有點小,沒想到,他竟然是第一個開口要走的。
秦姝的腦海中閃過跟他有關的信息,點頭說道:“沒錯。我會派人直接將你送出城,你可以帶走你的財物。我只有一個要求,你最好將嘴巴閉緊點,若是讓我知道你在外面危言聳聽,胡說八道,那麼就算是掘地三尺,我也會將你給挖出來。”
秦姝一邊說,一邊讓人將他的形貌以及基本信息都記錄下來。等事後他們還想要回到應天府,那是萬萬不行的。做了逃兵還想享受戰果,可能嗎?
“是是是,小的必定守口如瓶,什麼也不會說。”男人連忙磕頭如搗蒜,如釋重負地連連保證道,根本不知道,自己失去的是什麼。他以爲自己能在前兩年的災禍之中活下來,還能在大元帥府找到差事,那麼到了其他地方也一樣,他有能力,根本不用留在應天府等死。
其實,他也接觸不到什麼重要的事情,秦姝也知道,否則,根本不會放他走。
“還有人要走嗎?”秦姝再次問道,“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結果,又有十幾個人站了出來,戰戰兢兢地表示想要離開,秦姝無一例外,全部放行。所幸,剩下的人都堅定地表示要留下來。
秦姝最後,看向那羣侍妾,說道:“你們也是一樣,有人要離開的話,只有現在這個機會了。”
說完,她看向樑詩蘭,淡淡說道:“梁氏,你現在就可以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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