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夫人聞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隨後着急地說道:“咱們現在投靠祁王會不會晚了?萬一,我是說萬一秦家勝利了怎麼辦?”
何夫人面露糾結之色,心中左右爲難。
“所以,我們纔要做出選擇呀!”他嘆息着說完,頓了頓,又繼續道:“如今前來攻打應天的統帥,是宋三公子,宋家何時打過敗仗?應天府如今兵力空虛,豈會是他們的對手?你剛纔不是還信誓旦旦地說,秦家一定會落敗呢,怎麼現在倒是猶豫起來了?”
“我這不是心裡沒底嘛
!這世上難道就沒有兩全之法?”何夫人說道,“無論哪一方勝利,咱們都不吃虧。”
“別做夢了。世上哪有這種好事。”何家主打了個哈欠重新躺下,對何夫人的提議嗤之以鼻,口中含糊地說道:“行了,別想了睡吧,等明天問過婷兒,看看情況再說。如果,真像她說的那樣倍受祁王重視,咱們再投靠不遲。”
何夫人聞言,也只能作罷。
次日,一大早,何氏夫妻用過早飯,就去見何韻婷了。
何韻婷直到如今依舊在被關禁閉,整天過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被小妹接濟的日子。
她的消息雖然不甚靈通,但是拜那些碎嘴的婆子丫鬟所賜,她到底也知道了,宋良秀率軍攻打應天的事情。
畢竟,這件事是最近發生的最重要的大事,整個應天府,都十分關注,就連府中的下人們,也憂心忡忡的,整日裡猜測外面發生的事情,各種小道消息滿天飛,雖然有誇大其詞之嫌,但也足夠何韻婷從中提取自己需要的情報了。
這件事,對所有的應天府百姓來說,都可以算得上是噩耗,唯獨對何韻婷來說,是樂翻天的大喜事。
自從知道這件事之後,何韻婷感覺自己整個人都重新活過來了,看天也藍了,水也綠了,就連空氣似乎都比以前清新了許多,下人們也無暇給她臉色看了,她覺得自己的心和全身的血液,都在蠢蠢欲動,迫不及待地期待着宋良秀的到來。
經過這段時間,她已經想清楚了,不再去奢求那個看得見摸不着的祁五了,反正,他從來沒有正眼看過自己,對她不屑一顧,她憑什麼還要巴着他不放?哼,她何韻婷又不是沒人要。明明有個更好的人選等着她呢!
宋良秀溫柔俊秀,待人體貼,又看重她,那一點不比那個不知根底的祁五強?
她決定,這次見到宋良秀之後,就向他表明自己的心跡,全心全意的輔佐他,將來指不定誰能坐上那個至高無上的寶座呢!
而且,她心裡有個極其甜蜜的猜測,宋良秀會攻打應天,是不是還有一部分原因是爲了她呢?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他對自己,可真算得上是情深意重了,她又有什麼理由辜負對方的一片情意?
她越想越是如此,臉上一直掛着甜蜜的笑意。
只可恨自己身邊沒有可用之人,宋良秀留給他保護自己的護衛們,都被抓住了,如今不知是死是活,而她則被折斷了羽翼,關在何家這個牢籠裡,吃盡苦頭。
不過,她想,自己翻身的機會,大概很快就會來了。
她對自己這對便宜父母還是有些瞭解的,典型的無利不起早,之前他們投靠秦家,怕被她連累,不顧骨肉親情,將她關了起來。她不相信,他們聽到宋良秀領軍攻打應天的風聲之後,能沉得住氣不來找她。
偏偏這時,成國公又不在應天,他們肯定害怕應天被攻破,到時候想法必定會產生動搖,只要他們來找她,她就贏了,也有底氣跟他們提出各種要求了,到時候,總有辦法去見宋良秀。
只是幫不幫何家,那得看她的心情。
事情果然如同何韻婷所料,何氏夫婦真來找她了,雖然比她預料的時間晚了一點,但到底來了。
不過,何氏夫婦來的時候,她還在睡懶覺,反正就算她睡到日上三竿,那些下人也不會管她
。
以前多多少少有些自暴自棄,現在,她心中有了希望和底氣之後,更是有恃無恐。
何家主聽到跪在地上的僕婦顫顫巍巍地稟報之後,臉上閃過一絲怒氣,指着她們怒道:“這成何體統?還不快去將你們大小姐給喊起來!”
僕婦們心中暗暗叫苦,她們原以爲何韻婷徹底失寵,再也不可能受到家主重視了,平時沒少對大小姐冷嘲熱諷,哪裡想到,老爺和夫人,竟然屈尊到這小院來了。
他們就算要見大小姐,也該派人來傳喚纔是呀!何必紆尊降貴,親自跑一趟?這明顯就是重視大小姐的表現呀!
丫鬟婆子們再後悔莫及,也只能慌慌張張地去喊大小姐起牀。
何家主環視四周,看了一眼看起來荒涼無比的院子,又想起自己來時,那些下人不是在吃酒打牌,就是在談笑,沒有一人在裡面伺候,心中對自己這個大女兒,也難免起了一絲愧疚之心。
但他不會將錯誤歸到自己身上,反而遷怒那些下人,惱恨地說道:“這些下人真是不像話,再怎麼說,婷兒也是何府的大小姐,豈能如此怠慢?都該打了板子攆出去,我們何家的大小姐,是她們這些下賤的下人能夠糟蹋的嗎?”
何夫人早就感性地紅了眼圈,之前看不上女兒時,萬分嫌棄,如今用到了女兒的時候,她又覺得她千好萬好,頓時動了慈母之心,說道:“可不是嗎?我竟不知,我的嫡親女兒,過得竟是這種日子。我原以爲,就算關禁閉,也該是錦衣玉食纔對,這羣刁奴都該死。”
跪在地上得下人們聞言,齊齊打了個哆嗦,卻不敢爲自己辯解,只能涕淚橫流地大聲喊饒命。
可何氏夫婦又如何會繞過她們?爲了推卸責任,重新得到女兒的信任,這些人必須做出犧牲,她們是最好的替罪羊。
不是他們做父母的狠心,對她不管不問,一切都是這些下人陽奉陰違,自作主張。
何家主亦是滿臉怒火,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
兩人進了客廳,發現房屋裡的擺設,更是寒酸,甚至連個熱茶都沒有,心中越發對這個女兒感到愧疚,想着以後一定要好好補償她。
儘管如此,他們並不認爲女兒會怨恨他們,畢竟,他們是她的父母,只要他們說幾句好話,再訴苦一番,還怕女兒不回心轉意?
因此,在等何韻婷起牀的時候,他們的神色都十分平靜。
等何韻婷洗漱完畢,已經是小半個時辰之後了。
即便如此,何氏夫婦也沒有什麼不滿,反而在看到何韻婷時,面露憐惜之情,何夫人更是失態地上前一把保住何韻婷大哭了起來,簡直就像跟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兒重逢一般,口中還哭喊着道:“我可憐的女兒呀……你受苦了,娘真得是對不起你呀……”
雖然誇張了點,但也算是真情流露,並非全然都是演戲,到底是自己十月懷胎生下來的。
何韻婷卻是滿臉黑線,心中很是不以爲然,她對自己的便宜父母,早就沒什麼感情了,不過,爲了達成自己的目的,她還是做出了幾分動容之態,用力擠出幾滴眼淚來,以示自己並非無動於衷。
何家主見狀,心中很是欣慰,摸着鬍子在一旁微笑地看着。
直到何夫人哭夠了,才抹着眼淚放開何韻婷,上下打量着她說道:“婷兒,你又瘦了,都是娘不好呀……”
何韻婷忍着心中的排斥和噁心,以及滿身雞皮疙瘩,勉強勾脣說道:“不怪孃親,我是爹孃的骨肉,爹孃怎麼捨得看我受苦?必定是這些下人們陽奉陰違,我從來都沒有怪過爹孃……”
說到這裡,她實在說不下去了,否則,她真怕自己會吐出來,深吸一口氣,問道:“爹孃怎麼會突然來看我?”
何家主和何夫人忍不住對視了一眼,何家主對妻子使了個眼色,何夫人就笑了笑,拉着她的手說道:“我和你爹好幾個月都沒見你,心中實在想念,就忍不住過來看看你
。沒想到……幸虧我們來了,否則,我的婷兒,還不知道還受多少苦?你放心,那些怠慢你的下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何韻婷垂下眼睛,不讓他們看到自己眼中的不以爲然,口中卻道:“女兒做錯了那麼多事,爹孃還這麼關心我,女兒心裡實在是……女兒已經反省過了,已經再也不提去投靠祁王的話了,也再也不提離家出走的事了,我以後,就在家裡好好孝順爹孃。”
何家主和何夫人聞言臉色僵硬了一下,何家主更是輕咳一聲說道:“哪裡就那麼嚴重了?你的決心,我和你娘都看到了,你對祁王如此忠心耿耿,不惜離家出走也要投靠他,怎麼能說放棄就放棄呢!我和你娘,也不是那麼不通情理之人。”
何韻婷聽到這裡,彷彿十分驚喜地擡起頭來,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們說道:“爹孃,你們……”
隨後,她又搖頭說道:“不行不行,我怎麼能讓何家替我承擔這種風險?萬一,你們被秦家遷怒怎麼辦?”
何家主和何夫人對此都十分欣慰,覺得女兒果真是反省過了,但是,現在情況又跟以前不同,他們巴不得女兒趕緊投靠祁王呀!
於是,何家主又道:“這你就不必擔心了,其實,你之前的提議,我和你娘都商量過了,覺得那樣做,也不無不可。只是,我們也有自己的擔憂,你得理解我們。”
何韻婷點頭說道:“我當然理解爹孃的苦處,畢竟,這關乎咱們一族的性命,女兒也不會拿族人的性命來開玩笑。”
“這就好!”何家主更加滿意了,此時,他沉吟了一下,突然問道:“對了,婷兒,還有一件事,我得問問你,你跟祁王的關係到底如何?他真得那麼信重你?”
何韻婷臉上露出猶豫之色,眼神也有些躲閃,這讓何氏夫婦心裡頓時咯噔一下,臉色有些難看,心裡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
該不會,女兒之前一直都在欺騙他們吧!
果然,只見何韻婷咬了咬脣,彷彿下定決心一般,說道:“其實,女兒跟祁王根本就沒有見過幾面。”
“什麼?!”何氏夫婦大驚失色,何家主更是失態地從椅子站起身來,臉色鐵青地盯着她問道:“難不成,你以前一直在騙我們?”
“婷兒,這關乎我們何家的未來,你可千萬不能說謊呀!”何夫人也一臉焦急地道。
何韻婷垂下眼簾,遮住了眼中的諷刺之意,微微搖頭說道:“這種事,我怎敢說謊,女兒跟祁王是真得不熟。”
“那你還說要我們何家投靠他?你……你這不是拿我們整個何家在開玩笑嗎?你……你實在是……”何家主心中氣急,差點跟她翻臉,卻因爲心中的那一點希望和顧忌,而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氣。
“這不對呀,祁王若是不重視你,爲何會派人保護你呢?”何夫人驚訝地說道。
而且後來那些人還被秦家的人給抓起來了,甚至他們還在裡面出了一把力。
何韻婷暗地裡脣角勾了勾,忽然擡起頭來說道:“那不是祁王的手筆,而是女兒的上司宋良秀宋元帥派來保護我的護衛。女兒一開始效忠的就不是祁王,而是宋元帥。女兒不過是扯着虎皮做大旗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