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蕊一直在悄悄地打量着這位紅蓮軍的首領,身爲石冷玉的得力下屬,她對這位紅蓮軍的首領十分好奇——
這可是真正建立了女子軍隊的女子,就連她效忠的主子,都沒能做到的事情。要知道,在軍中時,她們這些親密的下屬,只能作爲親衛一般存在,給石將軍打打下手,而不是作爲軍中的女將領。
真正的女將領,只有石冷玉一人。
雖然知道自己這樣不應該,可她還是忍不住去偷偷打量她。
秦姝當然知道那名看來瘦小沉穩的女子在觀察自己,不過,她並不以爲意,只要她不耽誤正事就成,被多看一眼也不會少塊肉,何況,她的眼神裡並不存在惡意。
甚至,秦姝還十分惡作劇地趁着她偷瞄自己的時候看了她一眼,將她抓了個正着。
石蕊像是受驚的小兔子一般,立即移開了目光,一臉的尷尬和臉紅。
不過,想到自己現在正在執行的任務,她還是很快就調整過來,專心給他們分析地形並指路,時不時地去前面勘察一番,十分盡責。
“秦首領,我剛纔去瞧了瞧,他們走的這條路是通向許州的,依照我的猜測,陛下大概是想要去許州避難。”石蕊勘察了一番,確定敵軍是往許州的方向追去之後,立即騎馬回來向秦姝稟報。
“你確定他們是去許州嗎?難道除了許州,就沒有其他地方可去了?”秦姝對這裡的地形不是特別熟,但也並非一無所知,心中對她的猜測,也持肯定態度,但謹慎起見,還是多問了問。
石蕊猶豫了一下,隨後點了點頭,說道:“我確定。若是陛下他們真走這條路的話,只有許州的城池建造的比較堅固,除了去許州,陛下別無去處,除非陛下打算一直往前逃。”
秦姝又聽了自己派出去的斥候的分析,確定這個答案必定八九不離十了,她沉吟了一下,便下令道:“傳我的命令,抓緊行軍,向許州進發。”
無論如何,都得先趕過去才行。既然是來救援的,那救人的姿態首先就要做足。
其他的以後再說。
如果真趕不及,傅景山在她沒趕到時就被殺了,也怪不得他們,當然,對這件事,秦姝樂見其成。
但是,萬一傅景山被朝廷軍對抓住,要挾他們投降,那事情就有點糟糕了。
傅景山要麼死,要麼活,無論如何都不能被大焱朝廷給活抓了。
就在秦姝率領大軍急行的時候,大焱朝廷的軍隊,已經逼近了傅景山。
傅成文以及薛氏等女眷,都嚇得所在馬車裡瑟瑟發抖,就連那些一千多士兵,都了無戰意,滿面惶恐之色。
區區一千士兵,面對敵軍的兩萬兵力,簡直就是給人送菜的。
傅景山眼睛赤紅,緊緊盯着許州的城門,直到聽到傅成文的充滿了懼怕的哭喊聲,他纔回過神來,看向馬車的方向,對自己的妻妾兒子說道:“你們下了馬車跟我來,我就不信,他們不開門。”
“爹,我不敢……嗚嗚……我們趕緊逃吧!再不逃就來不及了。”傅成文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一看就已經被嚇破膽了。
薛氏也哆哆嗦嗦地道:“是呀,皇上,如果我們下去了,他們還不開門怎麼辦?”
其他妾室,也都搖着頭不肯下來。
“你們……”傅景山氣得渾身發抖,指着他們說道:“好好好,你們不下來就算了,真是不識好歹。”
說完,一甩衣袖,疾步走到城門處,拍了拍城門,高聲說道:“朕乃白蓮會首,大周天子傅景山,你們快給我開門。只要你們肯開門,之前的過錯,我既往不咎。”
說完這些,他又放軟了口氣,用十分超然的態度,平靜地說道:“朕並不怕死,死對我來說,反而是解脫,是回去享福。我之所以來到這世上,都是爲了全天下的窮苦百姓。我希望百姓們活着的時候,能過上好日子,無病無憂,長命百歲。死了的時候,也能親自接引百姓去西方的淨土白蓮池,過快活的日子,所以才甘願受苦輪迴,並且願意爲此付出一切。我死了倒是無所謂,但是你們的罪過可就大了,活着的時候受罪,就是死了,也無人接你們去淨土享福……”
話剛說完,沉重的城門,就緩緩打開了一條縫。
其中一名士兵露出頭來,一臉愧疚加惶恐地說道:“皇上恕罪,小人們也是逼不得已。但小人實在是忍不住了,就是小人死了,也絕對不能讓您受半點傷。外面危險,聖上您快進來吧!”
說着,他便跟其他拉門的人一起用力,將門拉開了一個僅供一人通過的縫隙我,將傅景山給讓了進來,然後,立即就要關上大門,顯然不想管外面男的那些人了。
傅景山卻阻止了他們,說道:“稍等一下,外面還有我的妻兒……”
薛氏等人在面對逃命的機會時,個個都十分精明,在傅景山過來喊門的時候,他們就已經下了馬車,薛氏母子,連同傅景山的兩個妃子,都直奔城門,趁着門還未關上,連忙閃身進了城門,一個個都身姿矯捷的很。
薛氏來不及喘氣,立即呵斥道:“快!快關上大門!敵軍就要打進來了。”
其實不用她說,守門的士兵就已經推着沉重的城門在關門了。
趁着城門還未關嚴實,傅景山吩咐,離城門最近的將領高平說道:“高將軍,你先率軍守衛城池。你儘量多支撐一會兒,千萬不能讓他們將許州城給攻破了,你放心,援軍很快就會來了,大家肯定都會沒事的。”
高平平靜地接受了這個命令,看起來沒有絲毫不滿。
他原本離城門就最近,他若是想要逃進城,早就進去了,哪還會呆呆地站在這裡?他不過是捨不得那些即將赴死的士兵們罷了。
而且,他的臉皮也沒那麼厚,能夠捨棄手下的士兵,自己逃跑。
之前會逃,是因爲要保護皇上,現在皇上安全了,他也可以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情了。
傅景山的本性,他早已經看透,也只有那些百姓纔會傻傻地相信他。
只是,傅景山到底是承擔着所有人的希望,只要他活着,就能安定無數人的心。所以,他現在還不能死,他若死了,那些信任着他,信奉着白蓮會的百姓,就更加絕望了。
高平轉過身去,立即命令士兵列陣,就算明知道是以卵擊石又如何,他們也不能不反抗,束手就擒,就是死,也要死得有尊嚴,有價值。
此時,大焱的兩萬兵馬,已經在距離城門口三百米的地方停了下來。
大焱統帥關元忠,騎在馬上眯眼打量着這座不算大的城池,思量着破城需要花費多大的力氣,然後,纔將目光落在了城門外的那區區一千多人的將士身上,下令道:“告訴他們,交出逆賊首領傅景山不殺!”
殺這一千多個人容易,但是,攻城就太費力氣了。
而且爲了追趕傅景山,他輕車從簡,並未帶拋石機之類的攻城利器,大焱朝廷也有火炮,但不過是個擺設,而且威力還不如拋石機。何況,火炮造價太高,朝廷根本捨不得,也沒錢去製造火炮,大焱的將士們,根本就不重視火器。
傳令兵立即騎馬上前,高聲喊道:“大周的人聽着,關將軍有令,交出傅景山不殺!”
“交出傅景山不殺!”身後衆兵齊聲喊道,簡直聲震如雷,就連許州城裡的百姓,也都聽到了。
許州州官曾永壽時刻在注意外面的動靜,聽到喊聲,嚇得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結結巴巴地指着外面說道:“先……先生,敵軍……來……來了……”
王師爺沉得住氣,說道:“東翁不必着急,大焱只是想要傅景山的性命,只要我們抓準時機投降,說不定還能撈個大焱的官噹噹的呢!”
“對對對,你說的對。”曾永壽用衣袖擦了擦額頭,說道:“就讓傅景山死在外面好了,到時我們就安全了。”
而他們還不知道,傅景山已經被他手下的士兵給請了進來,並且好好招待着呢!
傅景山也乖覺,並沒有立即去找許州州官,他已經明白了曾永壽對自己的態度,自己又是孑然一身,沒有半點兵力,現在去找他,豈不是自取其辱嗎?說不定還會被他綁了,獻給敵軍呢?等事情塵埃落定了,他再去找他算賬不遲。
此刻,他便上了城樓,觀察戰況。
薛氏母子等人,倒是先下去吃飯休息了。
城外,關平冷哼一聲,說道:“此事絕無可能,你們不必再說了。”
此時,天色已經迅速暗了下來,臃腫的月亮,漸漸升上了樹梢。
關元忠聞言挑眉說道:“我敬他一條好漢,可惜,太不識時務了。”
隨即下令,讓手下一名將領率五千士兵攻城。
區區一千人馬,一個小城而已,還用不着他全軍出動。
“殺——”
“衝呀——”
兩軍擺好陣型,一聲令下,大焱軍的三千人馬立即向大周的士兵,包抄而去,兩軍相距不遠,只有幾百米,很快便短兵相接,甫一交手,大周便落了下風,一個又一個地士兵倒了下去。
高平親自殺進戰場,眼睛通紅,卻依舊挽救不了頹勢,
他一個人的力量,實在太弱小了。
高平儘管早有預料,心中還是涌起一陣陣地絕望。
關元忠騎在馬上冷眼旁觀,對於這一面倒的戰局,並無得意之色,意料之中而已。
然而,就在這時,他的身後,忽然想起了“轟隆”一聲,接着,便聽到身後傳來了無數人的哀嚎聲,緊接着,一陣濃烈地硫磺的味道,隨着夜風,吹入了他的鼻端。
“不好!”關元忠頓時大驚失色,調轉馬頭,回去望去,恰好望見一個黑溜溜東西,落入了人羣中,“砰”地一下爆炸開來,無數人哭爹喊娘,宛如墮入了人間地獄。
“是火炮!”他臉色鐵青,聲音彷彿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難道是反賊的援軍到了嗎?”
可是,他並不記得,火炮的威力有如此之大呀!
他卻不知道,這火炮是秦佑安和秦姝最新改良過的火炮,秦姝就先拿來用一下了,也測試一下威力。
準確來說,應該叫銃炮。其實,這種銃炮本朝就已經有了,由青銅鑄造,口徑較大,形體粗短,需裝於架上發射,因其口部外侈呈碗形,故稱碗口銃,在藥室壁上開火門,皆從銃口裝填火藥,碗口銃於銃口處安放一枚石或鐵質的球形大彈丸。
秦佑安是非常注重火器,前世他能答應天下,這些火器,功不可沒,而他登基之後,火器的發展早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了,何況還有秦姝的指點。因此,經過秦家成立的軍器局的改良之後,無論是射程、準頭還是威力,都有了極大的提高。
首次出場,就大殺四方,成了以後讓人膽戰心驚,另敵軍聞之喪膽的的一大殺器。
這麼大的動靜,不但大焱將士聽到了,就連高平等人也聽到了。
高平殺了眼前的一個大焱士兵,一臉震驚的看向遠方。
“這……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援兵……真得來了……”
而站在城牆上,看着戰場的傅景山,聽到這麼大的動靜,亦是怔怔地看向炮火的方向,一臉地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