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個王八蛋,小癟三,竟敢罵我兒子傻,你才傻呢,小小年紀不學好,整天就知道學那些長舌婦搬弄是非,你娘生你的時候,怎麼不把你的嘴縫起來,淨在這裡胡說八道!果然是有娘生,沒爹養的小雜種!”
兒子一向是柳氏的逆鱗,她還等着兒子以後光宗耀祖呢,豈能容許別人打破她的美夢?因此,一聽這話,立時怒了,也不顧對方是個小孩,就掐腰怒罵了起來,卻絕口不提束脩的事情。
仗義執言的少年,名叫劉思,是跟着母親改嫁到大秦莊的,就是個外人眼裡的拖油瓶,在家裡根本沒什麼地位,自然,他那位繼父也不會爲他出頭,這纔是柳氏毫無顧忌,破口大罵的原因。
劉思聞言,臉色漲紅,雙拳緊握,一臉被羞辱的憤怒,他正要說話,卻見自家老大突然擡手阻止了他。老大年紀雖然比他小,也比他矮,但他心裡卻十分信任、佩服老大,因此,很快就控制住了情緒,抿嘴不言。
秦姝好奇這個小孩要做什麼,也靜靜地作壁上觀。
只見那孩子緩緩向柳氏走去,柳氏見狀,竟忍不住往後退了退,所幸,那孩子走到她跟前三步遠就停了下來。柳氏可能是覺得自己被一個孩子嚇退有些丟人,竟然對秦屠夫告狀道:“當家的,你看看他,眼裡還有我這個娘嗎?他這麼氣勢洶洶的是想要幹什麼?”
秦屠夫這才從剛纔那番話裡反應過來,立即瞪了小孩一眼,大概是想要罵人,但是想到柳氏拿了小孩束脩一事,又覺得有些心虛,語氣也硬不起來了,只得放軟口氣說道:“狗剩,再怎麼說,她也是你娘,你可不能爲了外人,落她的面子。”
秦姝一聽“狗剩”二字,差點被自己口水嗆到,怎麼也沒想到,引起自己興趣的這個孩子,竟然有個如此通俗、又十分具有時代特色的小名,嗯,這應該是他的小名吧!
不過,賤名好養活,可以理解!
別說普通百姓,就是達官貴人,甚至古往今來那些名人們,基本上也有類似的小名,只是稍稍比這好聽點罷了。
實在不必如此大驚小怪,她以後要習慣。
狗剩自然不知道秦姝這番“自我催眠”,他看着冷靜地看着自己的親爹,面無表情地說道:“我說過,她不是我娘!外人?或許在你們眼裡,我纔是那個外人。”
說罷,也不等秦屠夫回話,又繼續說道:“要我不落她的面子也可以,只要她向劉思賠禮道歉,再把我的錢還給我,此事,我便不再計較。”
胳膊擰不過大腿,在羽翼未豐之前,他並不想跟他們鬧翻。
但是,他也有自己的底線,無論如何,他絕不能讓爲自己說話的小夥伴們心寒。
“憑什麼?”秦屠夫還沒說什麼,柳氏倒是先跳出來了,“他罵你弟弟是傻子,我沒有打他已經是夠厚道了,你還讓我跟他道歉,呸!沒門!”
“那我的錢呢?”小孩冷靜地再次問道,可秦姝卻清楚看到他胸口的起伏大了一些。
“半大小子,吃窮老子,你看你,吃穿住行,哪樣不要錢?如今生計又艱難,你爹養這一大家子,已經很不容易了,哪還有閒錢供你識字讀書?再說,如今又沒分家,你的錢,自然就是家裡的錢,我如何拿不得?”
柳氏是個一毛不拔的,被她吃進嘴裡的東西,又怎麼會吐出來?如今爲了這點錢,竟是連臉都不要了。
小孩對此早有預料,臉色都沒變一下,只看向秦屠夫問道:“爹也是這麼想的嗎?”
“是又如何?”秦屠夫被他看得有些心虛,但更多的,卻是身爲父親的權威被挑釁的那種氣憤和惱怒,遂又大聲呵斥道:“狗剩,這是你對待親爹時該有的態度嗎?”
小孩聞言,似乎連眼裡最後一絲亮光也沒有了,他垂了垂眼瞼,下一刻,他又擡了起來,然後“噗通”一下跪在了他面前,看着秦屠夫說道:“爹,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爹了。”
“你……你說什麼?!”秦屠夫瞪着一雙牛眼,驚怒交加地看着他。
小孩跪在地上,一臉冷靜地說道:“從我記事起,您就從來沒對我有過好臉色,稍稍有錯,要麼打罵,要麼不給飯吃。若非那幾年年景好,周遭的鄰居都稍稍寬裕了些,偶爾能勻給我一兩口,我絕不可能活到現在。等我再大了一些後,就一直幫別人做活,就爲了能要一口飯吃,就這樣,還經常飢一頓飽一頓,甚至有時候餓急了,連蛇蟲鼠蟻都捉來吃,大冬天的去河裡砸冰撈魚,磕磕絆絆活到現在。這麼多年,你沒有管過我一次,從沒給過我一個銅板,更沒給我買過一次東西,我都懷疑,你到底是不是我親爹。”
秦屠夫聽到這話,眼中也忍不住露出一絲愧疚。
“咱們家是賣肉的,可我卻從沒在家裡正經吃過一頓肉,而大寶,卻能天天有肉吃,再不濟也能喝個骨頭湯,吃個豬下水什麼的,我卻只能再一旁眼饞。”
小孩的口氣很平靜,但秦姝卻聽出了他聲音中的心酸,但奇異的,並沒有什麼憤恨不平之意。
“我若是在外面被人欺負,爹也從不會爲我出頭,反而對我一頓責罵,認爲我丟了您的臉。大寶想要去讀書,您二話不說,就給他交了束脩,送他去了學堂。而我只提了一句,就被您一頓毒打。從那之後,我也就不敢指望您了。所以,從去年年初開始,一直到現在,我都在一個銅板一個銅板的攢錢,好不容易纔存了幾十文,打算去學堂上幾天學,多認識一些字長長見識,可我沒想到,您連這個機會也不給我。現在,您還縱容柳氏羞辱一直幫助我的夥伴,這讓我實在無法忍受。”
說到這裡,小孩挺直了脊背,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句地說道:“我真不想留在你們家了。要麼,你現在就打死我,當我從來沒存在過,反正,您也沒在我身上費過心,打死也不心疼。要麼,你就放我走,從此,我不再是您的兒子,我以後就是餓死喝死冷死,被人活活打死打殘,也不關你們的事情,就是乞討,也絕不向你們家討一口飯。”
此時,秦屠夫早已臉色鐵青,怒髮衝冠了,聽到小孩說完,衝上去就狠狠地抽了他兩巴掌——
“孽子!你出息了是吧,竟敢連父母都不認了。你娘說得果然沒錯,你根本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小畜生,根本不配爲人。”
秦狗剩摸了摸自己破裂的脣角,和紅腫的臉頰,反正已經撕破臉了,他也不在乎什麼了,便站起身來,冷笑道:“是啊,我是小畜生,那生下我這個小畜生的又是什麼?你打了我這麼多次,就算是生恩,我也還的差不多了。這九年的養育之恩,若以後有了機會,我也會還了你。”
狗剩所言不虛。
在秦姝沒有穿過來的那一世,後世史書曾有記載,他的確是還了父親這九年的養育之恩。
當時天下大亂,秦屠夫也成了流民四處奔逃,差點過不下去了,幸好他聽聞自己的大兒子,做了大元帥,執掌帥府,連忙帶着家小去投奔。
狗剩收留了他,但也只夠讓他維持溫飽而已,至於柳氏和他的便宜弟妹,卻是一個也沒管,就這樣養了秦屠夫一個人整整九年。而第九年,狗剩恰好登基爲帝。
當時,柳氏對狗剩的做法十分不忿,大鬧帥府,指責大元帥不孝順父母。狗剩不顧衆謀士反對,執意派人將她拿下,並亂刀砍死餵了狗,下場十分悽慘。
弒母喂狗一事被人惡意傳出之後,立即成了敵人攻擊他最大的利器,他的聲望也下滑了許多,爲他將來登基和執政都造成了不少阻礙,就是他稱帝之後,也沒辦法遮掩這件事,成了追隨他一生的污點,也是後世證明他手段狠辣、殘暴不仁、刻薄寡恩的有力證據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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