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然是窮困而善良的好人,可寧濤卻不能醫一個好人就給幾十一百萬,扶貧從來就不是他這個天外診所主人的責任。再說了,這天下需要救助的人何其多,他也不可能每一個都幫一下,拉一把,他就算有那份心也沒那份力。
村子裡的那塊空地上,已經有工程機械進場平整地皮和挖地基了,新的陽光孤兒院將在這裡建成。劍閣洞府也在這裡,這個偏僻的山村今後就是他的基地了,無論他在世界的何方,只消經過天外診所“轉乘”一下,他就能回來。
寧濤在盧南家裡吃了午飯便告辭離開了。
蘇雅送寧濤來到了村口,好幾次想說話又把話吞了回去。
寧濤停下腳步,笑着說道:“這一路過來你好幾次欲言又止,你想說什麼就說吧,我又不是外人,你有什麼難言之隱想跟我傾訴就說吧,我聽聽,然後幫你解決問題。”
蘇雅的聲音輕輕的,“不是外人麼?”
寧濤說道:“當然不是外人,我是你哥啊。”
蘇雅給了寧濤一個白眼,“我姓蘇,你姓寧,你是我什麼哥?”
寧濤不以爲意,“我不姓蘇也可以當你哥,你心裡有什麼事就對我說吧,你要是不好開口,那就等你想好了再跟我說,要不你回去吧,我也該走了。”
“我……”蘇雅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將心裡的話說了出來,“我下個月就滿十八歲了。”
寧濤微微愣了一下,“就這事?”
蘇雅點了點頭,避開了寧濤的視線。
寧濤呵呵笑道:“我以爲是什麼事,這有什麼好遮遮掩掩的?你跟我說具體是哪一天,我給你買份生日禮物,還有大生日蛋糕,然後給你慶生。”
蘇雅忽然轉身就跑。
寧濤的笑容僵在了臉上,這是什麼反應啊?
蘇雅跑了幾步又回頭說了一句,“到時候再告訴你。”
寧濤又笑了,“好的,記得跟我說,十八歲可是盛大的生日,不能馬虎,我這個當哥哥的要好好給你辦。”
“你不是我哥!”蘇雅瞪了寧濤一眼,跑得更快了。
寧濤看着她的背影,愣了好半響才冒出一句話來,“我當哥哥有什麼不好嗎?”
這世上的哥有好些種,可他想當的那個哥顯然不是人家想要的那個哥。
一個小時後寧濤出現在了日本領事館旁邊的一座高層建築的天台上,居高臨下的視角,使館的一切盡收眼底。使館的門窗緊閉,他並沒有看見武家父子和克羅亞瑟。
等了一會兒毫無所獲,寧濤的心裡忽然冒出了一個想法。他將小藥箱打開,取出了那隻裝着殘版尋祖丹的小瓷瓶,拔掉瓶塞,然後將那顆尋祖丹倒進手心裡。陽光下,那顆尋祖丹看不見青濛濛的丹光,但氣味卻並沒有減弱,依舊很馥郁。
寧濤喚醒鼻子的聞術狀態,然後將那顆尋祖丹湊到鼻孔前深深的嗅了兩下。
轟!
聞術狀態下,殘版尋祖丹的氣味潮水一般涌進了他的鼻腔之中。他的神識劇烈的震盪了一下,緊接着雙眼之中一片灼熱的感覺。就在這種種強烈的刺激下,詭異的一幕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之中。
他並不住一幢樓的天台上,而是在一片虛空之中。他的前面有幾架日本二戰時期的零式戰鬥機和1式陸功機。那架1式陸攻擊正在向地面投擲炸彈,他甚至能看到坐在駕駛室裡的日軍飛行員的嘴角的獰笑,還有炸彈上的劃痕!
地面上,一大片山城特色的吊腳樓,還有縱橫交錯的街道和山路。一些建築正在燃燒,濃煙滾滾。街道上有人在奔逃,有人跪在親人的屍體旁邊哭泣,還有無助的孩子在尋找他的媽媽……
他剛剛監視的地方,那座日本領事館是一座學校。教學樓已經被炸燬,天空上的炸彈衝着一羣奔逃的學生呼嘯而去。
靜止的畫面突然動了一下。
飛機往前飛了一點,炸彈往那羣學生的頭頂又近了一些。那個捂住的小男孩擡起了手,似乎要抓住路過身邊的大人的手。
混亂的畫面裡,混亂的人羣中,一個穿着紅色旗袍的女子擡起了頭。在這昏暗的畫面裡,她的紅色旗袍是那麼的醒目,就像是一團燃燒的火焰。如果沒有戰爭,她一定是一個活得很滋潤的女人,抽大重九香菸,在戲園子裡喝茶看戲,與幾個富太太搓麻將。可是在這畫面裡,她只是一個逃命的女人,等待她的不知道是一顆炸彈,還是飢寒交迫的逃亡的日子。
這是日本轟炸山城的歷史畫面,卻沒想到以這種方式呈現眼前。
寧濤的怒火瘋狂的燃燒了起來,恨不得跳上那架轟炸機,將那個飛行員從駕駛室裡揪出來,扔到螺旋槳上去絞成肉醬!
卻也是這份怒火讓他意識到了什麼,他跟着將那顆殘版尋祖丹塞進了小瓷瓶中,然後塞上了瓶塞。氣味消失,不再接觸,他的憤怒快速減弱,緊接着眼前的戰鬥機消失了,下面的一片片吊腳樓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高樓大廈,繁華的街道。
寧濤將小瓷瓶放進了小藥箱之中,雖然看不見那段湮滅在時光之中的歷史畫面了,可那個穿着紅色旗袍的女人卻又莫名其妙的浮現在了腦海之中。
“等等……”寧濤突然察覺到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很不對勁!
畫面沒有顫動之前,他根本就沒有看見那個穿着紅色旗袍的女人,可是顫動一下之後就出現了。
寧濤心中一片驚訝和困惑,“畫面一動她就出現了,她是從某個建築裡跑出來的,還是我之前沒有注意到她?”
這樣的困惑顯然是找不到答案的。
寧濤閉上了眼睛,努力回想她的樣子。他好像又回到了天空中,回到了那炮火紛飛的歷史時空裡,居高臨下的看着慘痛的畫面。居高臨下的視角,地面的一切在他的腦海裡快速重建,但沒法達到剛纔的效果,別的東西都很模糊,可唯獨那個穿着紅色旗袍的女人非常清晰。
他看見了她,看見了她的臉龐。
可也就在看清楚她的臉龐的那一剎那間,他的心臟好像被什麼東西狠狠的紮了一下,隨即便是一片難以形容的驚駭感受!
她的臉清麗脫俗,嘴角帶着一絲微笑,那笑容如黎明破曉前的第一縷曙光。
她那一雙仰望天空的眼睛,慘綠如千年無波的古潭!
她是妖!
她在這戰火紛飛的歷史時空裡笑,仰望天空的雙眼就像是隻爲看他一眼!突然相間,開笑顏!
寧濤睜開了眼睛,迫不及待的將剛剛裝進小瓷瓶的殘版尋祖丹又倒在手心裡,湊到鼻孔前深深的嗅了幾下。
再次進入“藥物過敏”的狀態,一副新的畫面又出現在了他的視線裡。
他看到的是一片連綿起伏的大山,茂密的原始森林覆蓋了這裡的一切。一條彎彎的山路上,一個剃了頭,留着辮子的男子牽着一頭牛一動不動的走在山路上。
那男子的髮型,還有他身上的衣服顯然是清朝時期的人物。
寧濤又試了一次,同一個地方,他又看到了一隊騎馬的明朝騎兵,仍然沒有看見那個穿着紅色旗袍的女子。這接連三次的實驗讓他搞懂了一件事,那就是即便是同一個地方,它經歷的歷史時期都是幾千年,幾萬年,甚至是幾十億年,在殘版尋祖丹的“藥物過敏”的反應下,他每一次看到的東西都不會是一樣的。
那個穿着紅色旗袍的女人或許永遠都不會在出現了,因爲他根本就沒有可能從幾十億年的歷史長河中找到她,那比大海撈針還要困難。
寧濤放棄了,他將那顆殘版尋祖丹放回了小瓷瓶之中,可他還是控制不住去要去想那個女人,“她究竟是誰,她笑容,她的笑容……她是在看我嗎?”
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寧濤轉身,他看到一個機車男正從樓梯間裡走出來,是殷墨藍。
“我就知道你會來這裡看看。”殷墨藍向寧濤走來,“不過不用了,武田信介回日本了,武田玉夫去了望京,至於那個克羅亞瑟,他去了俄羅斯。”
寧濤沉默了一下才說道:“昨晚他們的行動失敗了,兩個殺手也都死了,他們擔心我報復,逃走是很正常的,可是……”
殷墨藍看着寧濤,很認真的樣子,“可是什麼?”
寧濤說道:“昨晚你把那個殺手扔在那裡喂蛇就算了,這麼重要的事情,你怎麼現在才告訴我?”
殷墨藍也沉默了一下才說道:“我的手機沒電了,昨天晚上又沒有充電,所以我親自過來跟你說。你不能怪我,我們以前玩的都是飛鴿傳書。”
寧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