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圓圓說到禮物,朱常淵突然想到自己似乎應該不能空着手認個妹子,所以,想了一會也沒有想到什麼合適送的,便道:“妹子你現在可還是在南京教坊司?”
卞玉京是風塵女子,雖然不是清白之身,可是和一般的妓女並不一樣,不過也沒有人身自由,其賣身契依然還在南京教坊司中。
“是的!”卞玉京低着頭,不敢擡頭看周圍的人。
“這個好辦!”朱常淵看了看破虜,說道:“你去南京教坊司跑一趟,把我這位妹子給脫了籍。”
“是!”破虜躬身行禮,而後退下。
朱常淵點點頭,看着吳梅村又道:“吳公子,這門親事可是你親口答應的,不許後悔!”
“不敢!”吳偉業搖搖頭,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
“好吧,既然你堂兄也是證人,我和我家妹子就在日月島等着你三媒六聘,萬勿入冒闢疆一樣爽約。”朱常淵說的這句話可謂直白之極,一點都沒有給冒闢疆留面子。
但那又如何,冒闢疆心裡雖然生氣,口中依然不敢說半個不字。
“既如此,此間事了,我們也就不多打擾,諸位還請盡興。”說完,朱常淵對衆人拱拱手,突然在人羣中看到錢謙益,覺得很有必要和這貨套套近乎。
三兩步走到他的面前,道:“沐齋先生,我要去了。”
錢牧齋道:“恭送王爺!”
朱常淵倒也不隱瞞,說道:“你們別再喊我王爺了,前次陛下認爲本將功高蓋主,已令臣死,我能死而復生,已屬不易。諸位就別再給我添麻煩了。”
這話說的,現場所有人都一愣一愣的。
什麼叫陛下讓臣死?什麼叫功高震主?
估計全天下也只有朱常淵能說出這樣的話了。
“牧齋先生!”朱常淵朝他拱拱手,說道:“大明風雲已起,山河破碎就在頃刻之間,若江南無容身之處,可前往日月島,本將定會盡地主之誼。”
“多謝!”錢謙益躬身行禮,可是心中卻在想着,什麼叫大明風雲已起,山河破碎?不是好好的麼?
他當然沒有朱常淵的信息來源快,可是數日之後,當他聽到了北方傳來的消息之時,就明白了朱常淵這話的意思。
“諸位,再會了!”
朱常淵拉着陳圓圓的手,走到樓梯口,卻見陳圓圓兀自回頭看了一眼冒闢疆,道:“怎麼了,心裡還割捨不下麼?”
陳圓圓道:“我該謝謝冒先生!”
朱常淵問道:“爲何?”
陳圓圓嘆了一口氣,說道:“早年與冒先生相約,自此圓圓心中銘記,一時一刻不敢怠慢辜負,所以纔有幸與王爺相識相知,你說我該不該謝謝他?”
朱常淵點點頭。
陳圓圓轉過身子,拱手朝冒闢疆深深的彎了一下身子,然後轉過身,隨朱常淵通過樓梯下了畫舫的花船。
後面逶迤跟着小花、破虜、蘇婭和卞玉京,李信最後,走到不知所措的柳如是跟前,輕聲說道:“我家王爺說,姑娘早晨已經死去,這條命是他救的,現在屬於他,王爺讓你跟上,一同回日月島,你願意麼?”
柳如是先是微微驚詫,而後點頭,和李香君告了個別,跟着李信也下船而去。
八人在河邊隨便僱傭了一艘小船,坐在船上順溜而北,朝之前大船停靠的地方飄了過去。
朱常淵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陳圓圓的事情終於告一段落,從今往後,恐怕她的心裡再也不會有冒闢疆的位置了。
還有,這一次竟然也有意外之喜。
比如交好了錢謙益,收攏了吳偉業。
這兩個人和合肥龔鼎孳號稱明末清初江左三大家,名滿天下,對於江南士林的號召力不可估量,而且二人還不像龔鼎孳那麼沒節操。
至於成全了吳偉業和卞玉京,朱常淵倒不是亂點鴛鴦譜給這個聲名鵲起的才子硬塞一個風塵女子,而是他通過後世的史書知道,吳偉業和卞玉京本就是一對情人,因爲種種原因,分分合合,最終感情無疾而終。
歷史上,後來卞玉京做了道姑,在情感的折磨下四十來歲就抑鬱而終,吳偉業六十歲的時候還專門拜訪了她的陵墓,寫下了一首首動人心扉的淒涼詩篇。
她們之間的最大的障礙,就是禮儀、就是禮教。
朱常淵這麼做,一方面是成人之美,另一方面,既然拉攏了吳偉業,就爲自己日後的勢力打下了一個小小的基礎。
要知道,如果大明一旦亡國,他迅速崛起,管理國家的人才從哪裡來?天下文人士子認不認他這個主人?這都是問題,都需要解決。
一旦天下定鼎,又能從哪裡快速招募到治理一方的人才,如何推行自己的政治理想?靠嚴宏、朱常寧與孔和那些人顯然是不行的。
幾人坐上大船,一眨眼到了南京,然後破虜一個時辰就把卞玉京的事情安排妥當,李信也在此和朱常淵辭別,因爲他還要急着回襄陽,去領導那些勘探人員規劃鐵路。
朱常淵帶着幾位佳麗,從南京順流而下,直到上海。在上海縣又停下來,在老朋友顧昌祚的帶領下游玩一日後,換乘從系統中兌換出來的大型現代化輪船,遠涉重洋,朝日月島而去。
數日之後,一個個讓大明國人驚詫的消息從北方傳來。
先是,李自成佔領了整個陝西,殺死陝西巡撫孫傳庭,坐擁百萬大軍,兵鋒直逼山西。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天下震驚。
要知道陝西和山西是緊挨着的兩個省,而且山西的駐軍並不多,若是李自成趁機拿下山西,然後再引兵北上,就可以直逼京師。
百萬人攻打京師,可是可以讓崇禎皇帝死上幾十回了。
另外,吳三桂督師薊遼以來,原本被朱常淵打到遼北地區的滿清從四平山口直入遼東,蒙滿聯軍,半個月的時間就重新佔據了瀋陽、遼陽、錦州和寧遠。
整個遼東地區,和朱常淵督師薊遼之前一樣,僅剩下一座孤城山海關,還有吳三桂手下的兩萬新兵、
甚至,連朱常淵督師薊遼之前的形勢都不如,因爲現在吳三桂手中最強戰力的那些關寧鐵騎,已然不復存在了。
另外,張獻忠切斷川東、川北的入川道路,徹底的控制住了四川府,之後,又加派十萬大軍,在大將李定國的帶領下兵出蜀地,入貴州,逼雲南,企圖遏制兩廣之地。
大明帝國烽煙四起,遍地生煙。
“延明王,明長長;飲毒酒,日月亡;開門一馬從西來,十八孩兒送餘糧。”這是一首不知道從何地流傳出來的民謠,幾乎在一夜之間就響徹了大江南北。
崇禎皇帝在偏殿中,一個人默默的喝着悶酒,才一個月不見,三十歲的他華髮叢生,看上去想一個年近耄耋的老人。
“陛下!”周皇后躲過他手中的酒杯,說道:“陛下本就不勝酒力,別再喝了。”
“嗯!”崇禎聽話的沒有去強奪,點點頭,說道:“皇后也聽到那首民謠了吧?”
周皇后道:“那都是瞎說的,陛下不要信以爲真!”
“不!”崇禎揮揮手,說道:“他們說的沒錯,延明王死,大明亡矣!”
“不!不!不!”崇禎又擺了擺手,說道:“延明王並未死,大明還不會亡!”
周皇后以爲崇禎在說夢話,嘆了一口氣,說道:“陛下,延明王已死,死人不可復生。”說着說着,眼淚竟然流了下來。
自從大明四方賊起,她的丈夫好像是瘋了一樣,整天說些瘋話。
崇禎皇帝搖了搖頭,從懷中取出一副畫卷,輕輕展開,放在桌上,說道:“你看看,這可不就是皇叔?”
皇后搭眼一看,點點頭,道:“正是皇叔!”
“這是南京總兵左良玉偶然遇到他,命人畫下來的,據悉其身邊尚有陳圓圓、李信、王破虜等人,想來應該就是他不錯了。”
“朕就是想不明白,那麼大一個鐵籠子,他是怎麼逃出去的?張四知親眼看到皇叔飲了朕的御酒,他爲何毫髮無損?他又是如何運送一個死屍放進牢籠以偷樑換柱?”
“陛下,這些都不重要了!”周皇后命下人端上來一碗熱湯,道:“陛下喝點熱湯暖暖身子,解解酒吧!”
崇禎搖了搖頭,道:“皇后說的不錯,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保住大明江山,保住祖宗的江山社稷。皇后想想,若是朕以死謝天下,延明王登基稱帝,天下梟雄,還敢如此乎?”
“陛下,陛下!”皇后以爲朱由檢瘋了,哭着說道:“陛下不要說這種不忠不孝的話,若是祖宗有靈,會遭報應的。”
崇禎搖了搖頭,道:“皇叔與朕,都是英宗皇帝后裔,於祖宗而言,卻無二致,不過,就算朕同意,恐怕外面的諸臣也不會同意吧!”
看了看皇后,慨然一嘆,道:“你不理解朕,朕現在多麼希望延明王也像當初的成祖皇帝一樣,以皇叔身份起兵靖難,朕雖死,無所憾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