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崇禎十三年,夏。
照例,夏至前後的時間,朝廷每年都會舉行一次規模龐大的朝會,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這種大朝會,文武百官齊聚,場面壯觀。
在皇極殿內,一排排的文武官員按照位次高低,從上到下依次站立,兩邊甲兵林立,威武雄壯的士兵們手中拿着利器,虎視眈眈的看着在場的每一個人。
士兵的外側,有兩排燃燒着篝火的鐵架子,架子上是一個鐵鍋樣的容器,容器內放置了燃料,燈火通明。
像這樣的朝會,每年冬夏都會舉行一次。
不但文武百官、內閣六部在,就連那些已經致仕多年的官員也都會參加。
包括許多在京師的外戚大臣、王公貴族,那些上了年紀曾經爲國立下赫赫戰功的老將,或者是宮裡哪個太妃的子侄。
反正一句話,所有在京師,承蒙皇帝庇護的人,都會在這個時候於朝會上露個臉,刷一下存在感。
當然了,這也是那些被冷落了很久的臣子出來刷臉、賺聲望,或者是引起皇帝重新注意的一個好時機。
比如今天的大朝會,來的人就非常多,多到皇極殿幾乎要擠不下了。
這種朝會,沒有專門的議題,無論是什麼事情,只要是在這朝會上的任何人,都可以講出來。
照例,司禮秉筆太監王承恩首先出列,恭恭敬敬的請出聖旨,打開朝衆臣宣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以眇眇之身,承襲大位,代天巡狩四海之地,十又三年矣。”
詔書其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內容,無非是昭告天下,皇帝君權神授,是天神的代表。是上天的旨意讓他下來統御四方。
完事,再告訴羣臣,你們有事的可以上奏了。
王承恩話語落地,身子往後一退。意味着今年夏季的朝會,正式開始。
“陛下!”商周祚首先出列,跪倒在大殿的正中央。
從他的位置往前看去,雖然能看到崇禎皇帝的人,可是卻很不舒服。
以前的時候。憑藉他左都御史的身份,距離皇帝都是很近的。可是今日,許多平時基本上不怎麼上朝的勳貴都來了,也有那些比較牛逼的大人物,比如:徐洪祖等。
這些人坐在前面,自然也就把他擠到了後面。
“臣,左都御史商周祚,彈劾兩廣總督佘名時。”
“準!”
崇禎皇帝微微頷首,輕聲說了一個字。
雖然,他的聲音不大。可是這皇極殿的設計對於聲音,特別是皇帝所在位置的聲音傳播,是極好的,下面所有的人,都能聽的清清楚楚。
“遵旨!”商周祚道:“佘名時在任兩廣總督期間,撫卹袁逆餘孽,並資助鄉人給袁崇煥立祠紀念,殊爲可惡,臣奏請陛下,請三法司詳查此事。”
袁崇煥。
崇禎心中冷哼一聲。“竟然有人敢給他立祠堂紀念,真是可惡!”
“內閣擬旨吧,務要嚴查!”
皇帝下來指示。
然後,左都御史商周祚退下。
緊接着。吏部尚書姜逢元呈奏:“陛下,臣有一事奏報。”
“講!”
“是!”姜逢元將奏疏拿在手中,說道:“臣奏請陛下:延明王朱常淵,在遼東之地濫用民力,合三月之力修出一條道路,南北蜿蜒二百餘里。其上光潔平整如鏡,規制堪比御道。”
“姜大人謬矣!”
姜逢元剛剛說完,皇帝還沒有做出批示,下面的薛國觀就急急的挑出來,朝姜逢元拱拱手,然後跪倒在大殿中間的位置,朝皇帝道:“陛下:姜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據錦衣衛來報,朱常淵修築的御道,由南向北,從錦州直達新城阜新,恰好在大明勢力邊界位置。其征伐民衆十萬人,日夜不停勞作,導致遼東之地民怨沸騰,臣請陛下降聖旨查覈!”
姜逢元倒好,直接說朱常淵修築的就是一條御道。
皇帝聽了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上奏,沒說話。
對!
沒做任何批示。
現在的這些大臣,每每都以彈劾朱常淵爲榮,用朱常淵來刷臉刷聲望。
可是,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明白,就算你彈劾朱常淵說他造反,現在也沒辦法拿他下獄。
“咳咳!”
皇帝用手捂着嘴輕輕咳嗦了一聲,然後,王承恩笑道:“兩位大人,延明王忠君爲國,所思所慮迥異常人,皇帝的意思,兩位不必過於擔心。”
大明的朝會繼續,然而,被彈劾的朱常淵卻是在遼東之地的錦州,一副喜滋滋的樣子出現在了陳圓圓的面前。
“王爺何事欣喜?”
陳圓圓問道。
朱常淵道:“自然是你的事情!”
“我?”陳圓圓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對!”微微一笑,道:“寡人去年答應帶你去江南看看,一直沒有時間,如今工程完工在即,事可期矣!”
陳圓圓這纔想起來似乎朱常淵還真的說過這樣的話。
當時怎麼說的其實都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人,到了現在,竟然還能想到。
難道是他?時時刻刻都將這件事放在心裡了麼?
陳圓圓的心裡,鄒然一陣抽搐。
要不是心裡早就有了冒郎的存在,我陳圓圓也不會辜負眼前的這個男人了。
陳圓圓心裡一陣蒼白,總覺得要是就此離去去了江南,生命中或許就會失去一個對她來說很重要的東西,很重要的人。
可是,與生俱來的觀念告訴她,她必須要這麼做,和朱常淵相比,更不能辜負當年山盟海誓的冒郎。
冒郎啊冒郎,你現在,還在等我麼?
陳圓圓心中暗自喃喃,無暇的臉上一陣泛白。
朱常淵有些擔心的看着她,說道:“你怎麼了,是不是有些不舒服?”
“不是。王爺,妾身體好的很。”
陳圓圓吁了一口氣。
“走!”
朱常淵不由分說拉起陳圓圓的手,就往王府的外面帶過去,陳圓圓驚魂甫定。問道:“王爺要帶我去哪裡?”
鑑於上次在外面被人挾持的事情,平時沒事的時候,她極少出府,一般情況下,都是在家呆着哪裡也不去。
“跟我出去轉轉。老是在家憋着,我怕把你給憋出病來。”朱常淵有意的放慢腳下的速度,拉着陳圓圓出了大門。
都是年輕愛動的年齡,即便是古代的女孩子,也有期盼在無拘無束的環境中盡情玩耍奔馳的願望,陳圓圓也不例外。
只是由於種種原因纔不得已憋在家裡。
此刻,朱常淵願意帶她出去,她自然是高興至極,趕緊的看了他一眼。
“上來。”右手輕輕一拉,將陳圓圓提到自己的駿馬之上。而後,人馬飛馳,十分鐘之後來到錦州城外的工地上。
大淩河橋的對面,已經建好的鐵軌上,停着一個巨大的火車頭,火車頭的尾部還連接着四五節剛剛生產好的車廂。
“我帶你去開火車。”
朱常淵抱着陳圓圓下馬,又把她接到火車的車廂中。
整條阜錦鐵路,除了大淩河橋剛剛建好,由於混凝土沒有達到齡期而不能鋪軌之外,其餘的地方全部都已經竣工。所有的軌道也已經鋪築完畢。
平時,朱常淵就給陳圓圓描述過各種火車的樣子和開動的目的,但是,她腦海中都沒有一個直觀的印象。
這樣不能怪她。實在是,對於一個古代人來說,這東西太過難以接受。
“車裡有點髒,你怕不怕?”“
朱常淵笑着問道。
“額!”陳圓圓稍微一遲疑,好奇的睜大眼睛往車廂內探頭看了看,說道:“不怕。”就隨着朱常淵進入剛剛鑄造好的車廂內。
車廂中。甚至還沒有裝上玻璃窗櫺,還沒有哪怕一個小小的座位。裡面空曠曠的,除了個鐵皮架子什麼都沒有,而且,還到處都是灰塵。
沒辦法,之前的時候,這個蒸汽機試跑了幾次,燒煤的玩意沒有灰塵才奇怪呢。
“師傅,開車,去阜新城看看!”
朱常淵給掌管火車的三個年輕的小夥子打招呼。
“不敢!”三人趕緊回禮:“王爺折煞我們了。”
蒸汽機上的鍋爐始終都是燃燒着的,朱常淵命令開車,幾位師傅打開閥門就可以了。
“哧。。”
蒸汽機車啓動的時候,都會發出一聲長長的鼻音,同時,一股帶着濃重的白色蒸汽的氣流,從列車的車頭向後噴了過來。
“不好!”朱常淵見勢,身子趕緊擋在陳圓圓的前面,伸開手給她做了一個人體屏障,免得蒸汽吹到她身上。
其實這些蒸汽,已然沒有太多的力量和熱量,便是吹到人的臉上也無大礙,怕的是,車廂中滿地的灰塵。
不過,即便有朱常淵的百般呵護,效果卻不怎麼好。
地下的灰塵隨着那一股白色的氣流,驀然被捲起。
整個車廂中菸灰漫天。
“噗噗!”
朱常淵張嘴吐出幾口帶着灰塵的口水,陳圓圓則是用白色的衣袖遮着口鼻,扶着朱常淵的胳膊一個勁的咳嗦。
好在,列車已經慢慢啓動。
剛剛開始的時候,走的很慢。
朱常淵擡起頭,看着陳圓圓突然一陣大笑。
氣流過後,便是夏日清爽的微風,一瞬間將車廂內的灰塵吹散。
然而,陳圓圓原本皎潔如玉的臉上,卻多了一層黑灰。
關鍵是這層黑灰還不是平均的佈置在她臉上,而是在她用衣袖的擦拭以後,東一塊西一塊,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王爺爲何。”
“噗!”
陳圓圓邊說話邊擡頭,一句話沒說完,一口口水噴了出來,正好好的噴了朱常淵一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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