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亂世序曲 026 母子

嘉德麗亞簡短的將小鬼的情況說明後,赤納直愣愣的沉默了半天。在意識裡她故意忘記這個孩子,故意忘記那段討厭的記憶,可命運的齒輪還是會碾過她的生存軌跡,將這塊傷疤重新揭開露出那血淋淋的傷口。

“不!不!嘉亞,我不能見他!”赤納轉過身扶住樹幹說道,她那強壯的身體彷彿有些支撐不住,需要扶住樹幹才能保持站立。

嘉德麗亞可不管這麼多,尖聲的說道:“赤納,那可是你的孩子呀!你這麼多年沒有見到他,你知道他長得有多漂亮麼?可現在他馬上就站不起來了,也許以後會有更不好的事情發生,你是他的母親,你必須要幫一幫他!”

赤納扶着樹幹擡起頭來,目光慢慢順着樹幹往上去,那一片鬱鬱蔥蔥的枝葉組成一個大傘,牢牢地蓋住頭頂天空,錯亂複雜的枝葉好像她的心情,怎麼也縷不出個頭緒來。

“他本不應該出生的……”赤納用低低的聲音說道,話語中飽含了怨恨與悲傷:“他本不應該出生的,那是個錯誤……我把他交給葉族他就是葉族的人了,我和她再也沒有關係了……”

“你算是什麼母親!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赤納嗎?!”嘉德麗亞氣得狠狠踢了樹幹一腳,眼淚不爭氣的流了出來。其實比起小鬼的親生母親,她更像小鬼的媽媽。從小鬼一出生就由她抱着,一直到現在,整整五年間小鬼幾乎是在嘉德麗亞的細心照顧下一天天成長起來的。看到小鬼這個樣子,她更心疼和難過,而赤納的態度則讓她十分的氣憤。

“你把他交給我們就安心了嗎?你知道小鬼小時找不到媽媽天天晚上哭得有多難過嗎?你知道小鬼會說的第一個詞是阿姨而不是媽媽嗎?你知道他有多聰明嗎?你別以爲孩子小他就什麼也不懂,他只回過村子一趟就知道別的孩子有媽媽而他沒有了,你無法想象從那時開始他的笑容變得有多冷漠……”嘉德麗亞反倒哭得像個委屈的媽媽,不斷的傾述着小鬼的往事。

“哦,嘉亞,別說了……”赤納的情感終於崩潰了,她雙手捂住臉靠着樹幹蹲了下去,嗚嗚的哭了起來,這是她的第一個孩子,雖然只是在產後看過幾眼,可母子連心都感情仍然讓赤納刻骨銘心。這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赤納就是再恨燚,也無法把那份骨肉親情完全割捨掉,她不停的鍛鍊自己,不停地挑戰燚,不停地讓自己忙碌着而不敢停下來,因爲一靜下心來她就會胡思亂想,而想得最多的就是那苦命的孩子。

嘉德麗亞哭了一會兒後平靜下來,慢慢走到赤納的身邊摟住了她的肩膀安慰道:“好了,赤納,別哭了啊,你把他交給我們也是希望他能生活的更好,現在小鬼有麻煩了,你是一定會幫他的,對不對?”

赤納沒有回答而是抱着嘉德麗亞繼續嚎啕大哭起來,好像要把這幾年的委屈和怨恨一次釋放掉似的。整整一個時辰,赤納才抽泣着停了下來,也虧了她這身強壯的體格,要是一般的女人,這麼悲痛的大哭一會兒早就昏過去了。

看着嘉德麗亞那微微發腫的綠眼睛,赤納輕輕的點了點頭說到:“我可以去幫他,但是我有要求,你們不能讓他知道我是他的母親,也別查問誰是他的父親!還有就是治好他我就離開,就讓他繼續當一個無父無母的葉族神子吧……”

嘉德麗亞雖有很多疑惑,可她仍然忍了下來,緊閉着雙脣重重的點了點頭。當年赤納一生下小鬼就不要他了,而且還隱藏了很多事情。嘉德麗亞知道赤納一定有她的原因,既然赤納不說,她也就不會再追問,只要能把小鬼治好,嘉德麗亞寧可將這些事情一輩子都瞞着小鬼。

就這樣,赤納跟隨嘉德麗亞回到了葉族,她先秘密拜訪了葉族大長老,把自己的條件又說了一遍,得到葉族大長老的允諾後,她纔去見見這個自己一直未曾謀面的親生骨肉。

瑞特納爾是個老小孩,歲數不小可從不來不會老實,幾天看不到蹤影那是常事兒,她總喜歡在叢林裡瞎轉悠四處禍害人玩。小鬼也養成了這樣的壞毛病,很少會老老實實的待在一個地方,他雖然行動不方便,但那隻成年的幽靈黑豹卻是個穿山越嶺的好手,小鬼最喜歡的事情就是騎着黑豹去追逐那些遊蕩的叢林巡遊者,按他的說法,就像趕着一羣猴子在叢林裡捉迷藏一樣好玩。

來到瑞特納爾的臨時營地,嘉德麗亞找了一圈也沒看到人影,看來這一老一小又不知道鑽進林子幾天了。不過嘉德麗亞這小管家婆自然有辦法在這莽莽叢林裡把他們叫出來,那就是骨哨。這是一個用鳥腿骨做成的細長哨子,使勁兒吹響它時,它那極其尖細的顫音能在這茂密的叢林裡發散出幾十裡,如果爬到樹冠上吹響它,那聲音足足能傳到七八十里外。

吹了一通哨子後嘉德麗亞開始準備晚飯,一般情況下小鬼不會離營地太遠,聽到哨子後會在一兩天內趕回來,這是茂密的叢林,就是直線距離幾裡地也要走上半天,至於瑞特納爾的活動範圍不是嘉德麗亞能瞭解的,也許這時她已經跑到別族的領地上去禍害了。

赤納漸漸從激動情緒中平靜下來,可一想到馬上就要見到自己的親骨肉了,她的心卻不停的翻涌。兩個人簡單的吃過幾個果子後就相繼倒在簡易的樹屋裡休息,這一夜兩個姐妹都沒怎麼說話,都在心裡暗自揣摩着第一次見面的情景。

第二天中午,瑞特納爾首先回來了,她與赤納也不怎麼熟悉,還是嘉德麗亞把赤納的條件和顧慮說給她聽。瑞特納爾雖然年紀不小可人情關係卻並不精通,對赤納的要求她雖然也覺得奇怪,可什麼都沒問就點頭答應了。瑞特納爾雖然是壞孩子心態,但她這個人除了頑劣不羈但絕對不八卦,一些別人的隱私她從來不打聽也不傳播,所以整個葉族甚至兄弟部族很多人對她的惡作劇十分氣憤討厭,但沒有一個人會真正恨她。

其實整個葉族也是這種風氣,大家少言寡語,見面除了簡單的問候外,很少會幾個人聚在一起閒聊。也只有一些到了年齡的異性葉族纔會偶爾和相中的人一起生活一段時間,等有了身孕後女性葉族會返回村子備產,生下的孩子也會獨自撫養成人。葉族的求愛很簡單,單純的就像他們民族那樣樸實,當一個葉族看上另一個葉族想繁衍後代時,他(她)會送上一個小小的手工藝製品來表示愛意,如果對方同意則會回贈一個親手製作的小玩意,否則就表示對方拒絕,而被拒絕的葉族青年也不會繼續糾纏,他會靜靜的離開再等上一段時間再次來求愛或是去尋找下一個目標。

說來可笑,嘉德麗亞的小窩棚裡堆滿了一堆這樣的小東西,可她一個回禮也沒送過,她就像一個忠實的母親,默默地撫養着小鬼。

第二天太陽快落山時,幽靈黑豹無聲無息的馱着小鬼從樹林裡鑽了出來。

“過來,小鬼!”瑞特納爾一見到小鬼就眉開眼笑起來,比起當初她愁眉苦臉接過撫養小鬼的命令時,現在整個情況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小鬼聰明,十分聰明,可以說是瑞特納爾見過的最聰明的小孩,什麼東西說一遍就懂,教一遍就理解,讓本就不怎麼負責的瑞特納爾喜出望外,這樣的徒弟簡直就是上天賜予她的寶貝,不死板,不保守,喜歡琢磨着舉一反三,如果不是身體不好,幾乎就是她兒時的一個翻版。

哦,瑞特納爾在心裡也承認,這小鬼比自己小時要更厲害,如果他能像自己那樣健康,現在估計也該琢磨着怎麼折騰別人取樂了。

“來來來,坐到我身邊……”瑞特納爾一把把小鬼從黑豹背上抱了下來,憐愛的放到自己身邊,那頭兇猛的大豹子橫了瑞特納爾一眼威脅的低聲哼了一聲,晃晃悠悠的走到旁邊趴了下來。

瑞特納爾早就熟悉這頭豹子的壞脾氣,她也懶得和這頭漂亮野獸去計較,轉過來給小鬼介紹起赤納來:“這位是赤納,是你的……嗯……新老師,她將教你如何變得強壯起來!”

小鬼閉着眼,微笑着向赤納點了點頭,雖然這樣有點不禮貌,不過小鬼知道,自己如果睜開眼的話,除了叢林裡的動物,沒人會覺得自己是友善的。第一次見面,他不想給別人留下壞印象。

赤納冷冷的哼了一聲,這個孩子太像燚那個混蛋了,那平淡而又可惡的微笑,簡直和燚一模一樣!

燚的皮膚偏白,頭髮棕紅,而眼前這孩子卻是麥色皮膚,棕紅色的頭髮,這點到有些偏向自己家族,不過外人看不出來赤納卻清清楚楚,這小鬼的眉眼長得活生生就是燚那個混蛋的縮小版!所以這本應該溫馨的會面,就因爲小鬼的長相和微笑,讓赤納在心裡起了一絲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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