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死的好慘…”周寒周身散發出一股很濃郁的陰氣。
範諾向後退到牀邊:“趙狄,冤有頭債有主。
你的死跟我半分關係也無,不要來糾纏我。”
“是誰,殺死我的人是誰。
我要報仇,不然我無法瞑目,無法投胎。髹”
“我什麼也不知道,趙狄,如果你還有良心,就好好想想過去那些年我對你的好。
不要再出現了,我也有要保護的人。蠹”
周寒仰頭哈哈大笑,他猛的飄到了範諾身前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就因爲你有需要保護的人,所以你就要讓我冤死嗎。
我不管你過去對我多好。
我只知道,我死了,而你卻還活着。
這不公平。
你若不說出真相,我便要殺了你所有的家人。”
“趙狄…”範諾眼神中帶着一股憤怒和一份恐懼。
“你不信?”周寒徒然消失。
範諾愣了一下,他連忙從牀上趴下,剛要往外跑,周寒的身影卻又再次出現在房間裡。
只是這次,周寒的手上多了一個只有十幾歲的少年在不停掙扎。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範諾回身,見竟是自己的孫子被周寒拎在手上。
“趙狄,你到底要幹什麼。”
周寒仰頭哈哈大笑:“我不甘心,所以我要拉上你的家人爲我陪葬。
這個孩子是你的孫子吧。
我就要他,爲我陪葬。
我非但要殺了他,還是吞噬掉他的靈魂,讓他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周寒說着就開始吸收那孩子的魂魄。
範諾眼看着一抹陰氣從孩子身體中被周寒吸去。
他害怕的連忙跪倒在地:“不要啊,趙狄,我只有這一個孫子。
求你放了他吧。”
“爺爺,救救我,我怕,我怕…我不要死。”
周寒擡手將那孩子推到了範諾身前,接着他人也飄了過去:“說,是誰殺了我。”
範諾側眼看向自己似是驚嚇過度的孫子。
他將孩子緊緊的抱在懷裡,臉上老淚縱橫。
“如果我說了,你能保證以後絕不會再來干擾我們的生活嗎?”
“如果我的死與你無關,我爲何要來擾你?
除非…你也是殺死我的兇手之一。”
“當然不是。”範諾厲聲。
“趙狄,我二十歲開始在宮中任職,一直到五十歲告退。
整整三十年的時間,你是我帶出的最讓我滿意的錦衣衛。
我三十歲那年,你初入宮,被分到了我的麾下。
相處不過幾天,我就感覺到了你是個可塑之才。
我是把你當成親信和接班人在重點培養的。
三年後,你也算是能獨擋一面了。
可誰知道,後來竟出了那麼樁子怪事。
那日,皇后娘娘宮裡的侍衛來請我去面見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一見到我就大發雷霆的罵我,說我帶兵不利是個廢物。
我當時還不明白皇后娘娘到底是什麼意思,可她接着就說你染指她身邊的貼身女官,並且意圖帶那女官私奔,已經被她處死。
皇后娘娘說念我平日裡安分守己,所以此事便不追究我的責任了。
但是錦衣衛染指後宮是大罪,也是大丑。
若此事被傳揚出去必然會污了皇家的威嚴。
所以他讓我將此事小心翼翼的處理掉。
並且,她還命令我,自此以後,再也不許有人提起此事。
否則,她將毫不客氣的殺無赦。
皇后娘娘還用我家人威脅我,讓我寫下了可恥的自檢書。
內容便是,因爲我教導無方,使得你染指後宮,此乃奇恥大辱,我願一力承擔所有罪責。
皇后娘娘說,若此事東窗事發被發現。
那我就只有被滿門抄斬的份兒。
所以,她讓我到死都不要再提及此事。
後來,有太監帶我去將你的屍體領走。
從宮中往外運送屍體是一件難事。
所以,皇后娘娘宮裡的太監便把你的屍體交給了雜役署,讓他們給你換上了貧民的衣服,將你說成是違了宮規而自盡的小太監給扔出了宮。
自那之後,你的名字便被從禁衛軍中除名,再也沒有人敢提及。
趙狄,關於你的死我也覺得很惋惜。
你是我的得力門生,沒有人比我更希望你能夠好的。
當年,我是真心想把我的一切傳給你的。
可是後來發生了這件事…
我也難過了很久,可是能有什麼辦法呢。
人死不能復生。
當然,我瞭解你的爲人,我相信,這件事情定不是像皇后娘娘說的那樣。
只是因爲皇后娘娘的權勢滔天,我根本就不敢幫你翻案。
讓你揹着那樣的污名而去,我也難過,可我什麼也做不了。
趙狄,你要知道,我一家老小的命全都握在我的手心裡。
若是我的手一旦鬆散了,家也就完了。
我不怕死,但是我不能不顧及家人性命,你明白嗎。”
周寒凝神緩緩的向後飄了幾分。
看到範大人這樣苦口婆心的樣子,他腦海裡又想起了一些生前的片段。
那是範大人在城樓邊訓斥他的記憶。
範大人說:“你若不努力,將來怎麼擔得起這整個皇宮禁衛軍的調遣?
不要總覺得自己微不足道,你很棒,牢牢的給我記住了。”
記憶力,範大人的口氣雖然是眼裡的,但是目光卻是慈愛的。
他的視線再次落到範諾身上,範諾將嚇壞了的孩子抱進了懷裡:“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你快走吧,不要再來找我了。”
周寒給範諾跪下磕了一個頭:“範大人,你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我都相信,今日出此下策來尋找真相只是因爲我太想知道自己到底是因何而死的。
若因此而衝撞了大人,請大人見諒。
還有,謝謝大人在我生前如此照顧我。”
周寒說着將範諾懷中的孩子給拉了出來。
範諾呵斥:“你這是又要做什麼。”
“大人切莫害怕,這根本就不是大人的孫子。
只是我的一個鬼友而已。
大人的孫子此刻正在房裡安靜的沉睡呢。
自此之後,我再也不會來打擾大人。
周…趙狄告辭。”
趙狄說完,便拉着被陽煞附體的孩子離開。
之後,陽煞快速從孩子的身體中脫離。
魚都和陰煞將孩子送回了房間。
範諾回神後快步拉開門往他孫子的房間裡行去。
他推開門,將孩子還在牀上呼呼大睡,他終於放鬆了幾分。
看來那趙狄並沒有騙他。
也是,生前就不是惡人,死後應該也壞不到哪裡去。
這麼多年來,他一直爲趙狄的死感到冤屈。
現下,趙狄若真的能自己回來報仇,倒也是大快人心之事。
之事他還是沒有想明白。
爲什麼要過三十年後再回來追究呢?
這些年,趙狄是憑空消失了嗎?
回到明月軒,周寒神色有幾分失落。
晏明珠問道:“事情辦的不順利嗎?”
陽煞代替周寒將事情的大致經過講了一遍。
晏明珠聽過之後,就多少能夠明白周寒爲什麼會這樣失落了。
小雪見趙狄精神不太好,她走到周寒身邊側頭輕笑:“原來你的名字叫趙狄啊。”
周寒失笑:“這名字對我來說似乎並不是什麼好的回憶。
我怎麼也想不通,我怎麼會因爲跟皇后身邊的宮女私通而慘死呢。”
小雪嘟嘴:“那麼你就一點也想不起來嗎?你到底喜不喜歡那個女官嗎。”
“我什麼都想不起來。”
小雪抱懷:“藉口,看你能說會道的,分明就是個會討姑娘歡心的。
說不定,你真的就是那樣的人呢。”
“即便我從前真是這樣的人,但現在我卻絕對不是這樣的鬼。
天地良心,我潔身自好着呢。”周寒誠懇的看向小雪。
小雪哼的一聲別過頭還拽上了。
晏明珠道:“行了,你們兩個真是不知道着急。
這時候還有心情打情罵俏的。”
“小姐,我們哪有打情罵俏啊。”
晏明珠看向周寒:“周寒,本來這事兒我們沒有發言權。
可是我覺得既然是跟皇后娘娘扯上了關係。
那就一定有問題。
按照正常道理來說,侍衛與宮女私通,將侍衛處死本就不是皇后的分內之事。
錦衣衛所屬禁衛軍之上有禁衛軍統領。
禁衛軍統領之上有刑部。
刑部之上還有皇上。
怎麼算,皇后娘娘都沒有權利直接將禁衛軍的人處死不是嗎?
而且這事她非但私自做了決定,還給範大人封了口。
就以她給範大人封口一事來看都是有問題的。
如果她不是做賊心虛,爲什麼要這樣做呢?”
周寒飄上前:“明珠,我也絕不相信我自己是那種會與女人私奔之人。
我相信這件事情一定有別的內幕。
不行,從前不知道也就算了。
現在既然知道了,我就沒有理由繼續沉默了。
我要調查我的死因,我一定要想辦法恢復我自己的記憶。”
“我幫你。”小雪上前挽着他的手臂。
周寒伸手點了點她的鼻尖:“你呀,不總是念我我就謝謝你了。”
他的話音一落,周圍幾個人都笑了起來。
小雪一下子甩開周寒的胳膊來到晏明珠身側:“小姐,你看他,欺負人。”
“他哪有欺負你,明明是在寵着你呢。”
魚都在一旁笑了一會兒問道:“那我們以後是叫你周寒呢,還是叫你趙狄呢?”
周寒想了想道:“趙狄這個名字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
那是我生前的名字,而我壓根就想不起生前的事情了。
所以你們還是叫我周寒吧。
這個名字我聽了快三十年了,早就已經聽習慣了。”
魚都點頭:“對,我也覺得忽然改口會很彆扭的。”
晏明珠看向文謙:“看來,皇后的確可疑。
我們從現在開始就將目標鎖定在皇后娘娘身上吧。”
“可是,現在有個很重要的問題。
你想要幫郎世儒得到皇位對嗎?”文謙專注的看向她。
晏明珠點頭:“對,只要三王爺登上皇位,我們就可以全身而退了。”
“恩,如果你要幫郎世儒的話,暫時之內,我們就動不了皇后。”
“爲什麼?”晏明珠凝眉。
“因爲皇后的勢力是在幫助郎世儒的。
如果我們調查皇后或者因此而與皇后作對,影響了她幫助郎世儒。
那對郎世儒來說就是一大損失。”
“對呀。”晏明珠一擊掌:“這可真是件棘手的事情呢。”
文謙對她溫柔一笑:“看你,眉心怎麼又皺到一起了。
沒事的,這世上的所有問題都是有解決方法的。
沒有一條路是死衚衕。
即便真的是死衚衕,我們也可以把衚衕撞開找到路。”
“是啊明珠,我的事情不急於這一刻。
說不定慢慢的,我能自己想起從前的事情呢。”
晏明珠點了點頭:“算了,我也知道有些事情急不得。
那我們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呀。”
“好了,時候不早了,咱們都趕緊散開吧。
明珠和小雪也該休息了。”陰煞說着看向文謙:“大師兄,不如咱們幾個找地方喝酒去吧。”
“好提議。”周寒打個響指:“狀元爺,都說今朝有酒今朝醉。
正好我今天心情不好,咱們喝酒去吧。”
小雪舉起手:“我也想去。”
“女人家家的沒事兒跟我們喝什麼酒。”周寒擺手:“你得休息。”
“可是陰煞大人和魚都不也都是女人嗎。”
“陰煞是鬼裡面的女中豪傑,至於魚都,她是鬼不用休息的,可你不行呀,你明天還要照顧明珠呢。”
晏明珠抿脣:“魚都,那你去幫大家準備酒吧。
我便要休息了。”
大家都先後出去了,房間裡只剩下文謙和晏明珠。
他抱了抱她:“別想太多,好好的睡吧。
即便天塌下來,我也幫你頂着。
別擔心,了不起就是我帶你永遠離開這裡。”
晏明珠的頭倚靠在他的懷裡,頭靠在他的心口。
明明是冰涼的鬼魂,可是她卻竟覺得溫暖。
“你快去吧,別讓大家久等了。”
文謙看着她上了牀躺下後這才離開。
這段時間,郎世儒並不算忙,所以他時常回來陪她小坐。
有的時候兩人也會一起下棋,吃飯,看書,吟詩作對。
這日,兩人正在下着棋,小雪從外面走了進來。
“小姐,太老爺來了。”
“太叔公?他來做什麼。”晏明珠看了郎世儒一眼:“王爺,看來不能陪你下棋了。”
郎世儒揚脣從桌邊站起:“好了,我知道了。
你太叔公既然找你定是有什麼事,我便先回去了。”
“恩。”
郎世儒起身往門外走去,走到門口他想到什麼似的道:“明珠,你那日不是想找個天氣晴朗的日子去湖邊走走嗎。
明天吧,如果明天天氣好,我陪你去走走。”
晏明珠揚脣淺笑:“好。”
她想要去湖邊走走是假,想要讓他去邂逅一下四王爺那個謀士倒是真的。
有些事情,巧遇比專門找上門更有誠意。
郎世儒離開後,晏明珠便讓小雪將太叔公請了進來。
太叔公進門時晏明珠正在嗑瓜子。
“太叔公,今天這是刮的什麼風,竟把您老人家給出來了。
小雪,去給太叔公泡茶。”
“是小姐。”小雪福身出去。
太叔公坐下看向晏明珠,眼神中是老謀深算的算計:“明珠呀,你應該也知道,太叔公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
“這我自然是知道的,所以我纔想問問太叔公今天來找我有什麼事。”
小雪進來給太叔公倒了茶。
太叔公請抿了一口茶:“我聽說你與王爺感情不錯,王爺還帶你入宮覲見過皇上和皇后娘娘了。”
“是有此事。”
“王爺這可是打算要娶你爲正妃的,所以明珠呀,作爲你的太叔公,有件事兒我不得不出面了。
你從前嫁給文謙時生下的那個孩子…”
晏明珠揚眉,果然是爲了雨滴而來的。
“太叔公,你有話便直說吧。”
“我是想,你是要嫁給王爺的人。
帶着與鬼生下的孩子入住王府終歸是不好的。
所以我想…不如你把孩子交給晏家,讓晏家幫忙撫養,你覺得呢?”
晏明珠冷笑一聲。
“怎麼,明珠,你是不相信太叔公的爲人嗎?
那孩子畢竟是晏家的後代,我不會虧待她的。”
晏明珠眼神冰冷的落到了晏南春的身上:“是不相信。
在我的眼中,太叔公就只是個唯利是從的老狐狸而已。
幫我撫養孩子?只怕太叔公還有別的目的吧。”
“明珠,你這樣說可就不對了。
如果這個孩子不是你的孩子,我才懶得管。”
“那你便不要管。”晏明珠冷漠。
“明珠,你別歪曲了別人的好意,我這樣可是爲了你好。
我是擔心日後王爺會因爲那個孩子而嫌棄你,所以…”
“那個道士你最近還見過嗎?”
晏南春臉色一變:“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那個道士不是告訴你了嗎,我可不是尋常人。
而我生下的孩子更是非同尋常。
得到了那個孩子,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晏南春一張老臉極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
晏明珠慢悠悠的站起身。
她抱懷圍着桌子轉了一圈兒,晏南春一直沉默着。
她走到晏南春身後站定,身子微微放低在他耳邊輕聲:“那個道士已經被我殺了,他現在已經魂飛魄散了。
知道我爲什麼要殺他嗎?”
晏南春咕咚一聲嚥了一下口水,渾身寒毛豎立。
只因晏明珠不知何時已經拿起了桌上的水果刀比到了晏南春的脖頸上。
“膽敢打我女兒主意的人,不管是誰,跟我有什麼關係,都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