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鎮的入口,慧用雙手矇住了景雲的眼睛,指揮着他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到了嗎?什麼時候可以看呀?”景雲急切的問道。
“再往前走走,馬上就要到了!不許偷看哦!”慧調皮得像一個孩子。
“周圍好像有很多人啊!我都聽見有人笑話我了,你再不鬆手,我就……”
突然,慧拿開了雙手。
景雲一睜眼,被眼前的景象驚得目瞪口呆。
微風鎮,祥和的微風鎮,熙熙攘攘的微風鎮,那個只在自己回憶中出現過的微風鎮,此刻竟真真切切的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
自從南洲回來之後,景雲就一直沒有機會進入微風鎮。但他早已從不同人的口中得知了微風鎮在戰爭中的遭遇。戰後的微風鎮,用“廢墟”來形容,一點都不爲過。
然而,眼前的這個微風鎮,與自己離開時幾乎一模一樣,每一條街道,每一座建築,都被修復得完美如初,沒有留下半點戰爭的痕跡。
“你是怎麼做到的?”景雲難以置信的問道。
“憑我精準的記憶呀!”慧調皮的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又吐了吐舌頭,笑道:“當然,還有蜜蜂族工匠師們的功勞,不然沒有人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把微風鎮復原!”
“終於回家了!”景雲興奮得手舞足蹈,拉着慧的手在街道上狂奔了起來。
“哈哈!我記得這條街!當年瞭就是在這裡撞的賴猴!”
“還有八公的鐵匠鋪呢!不過暫時只是個空殼子,他房裡的那些精密儀器我可不懂!等他回來再佈置吧!”
“青竹先生的學堂!我在這裡上過課!”
“治安衙門!我們差點被抓進去呢!”
“哈哈!俠客衙門!還記得我們組建俠客團的那天嗎?”
“雲中樓!”
雲中樓的門前,倆人停住了。
景雲望着“雲中樓”三個字的牌匾,呆立了良久,才喃喃道:“新月城已經有一個更大的了,你修復它有什麼用呀?”
“它可是你的心血。”慧將頭依偎在了景雲的肩上。
“不過現在已經不是我的了。”景雲有些惆悵道。
“祥雲將軍這是哪裡的話?雲中樓的大門永遠都向將軍敞開!”一位風度翩翩的公子從雲中樓裡走了出來。
“金龜禮?”景雲吃驚道,“我怎麼聽說你已經……”
“我已經被獨自困在微風鎮數月,深陷雷霆蛞蝓的重圍之中,絕無生還的可能了對嗎?”金龜禮笑道,“多虧了雲中樓的地下密室和充足的存糧,才讓在下僥倖存活。另外,還要感謝雷霆蛞蝓不會挖洞。哈哈哈……”
看着金龜禮神采奕奕,滿面紅光,景雲不敢相信,他剛剛經歷完漫長的地獄生涯。
慧也由衷的感嘆道:“金公子在兇蟲圍困之下,孤身守護雲中樓近七個月之久,這是何等的意志和氣魄!”
“慚愧慚愧!”金龜禮連連擺手道,“在下也只是守了座廢墟。若不是慧姑娘相助修復,此刻祥雲將軍看到的,恐怕只有一堆瓦礫了。”
景雲感慨道:“這座樓真是承載了太多的回憶,只是……如今紋仲已經在新月城開設了新的俠客總部,微風鎮的雲中樓,也許只剩紀念意義了。”
“非也!”金龜禮連忙糾正道,“紋仲大人已經說了,新月城的雲中樓只是分號,微風鎮的雲中樓纔是暴風國全體俠客團的根基所在。”
“那他又要將祥雲團至於何地呢?”景雲苦笑道。
金龜禮並沒有回答,就像他根本沒聽見一樣,直接轉移話題道:“祥雲將軍!在下有一件東西想請您過目。”
“哦?什麼東西?”
“紋仲大人吩咐過,此物不可被外人所見。除了在下,只有雲中十君纔有資格看它。”
“這麼神秘嗎?”
……
金龜禮將景雲和慧領進空蕩蕩的雲中樓,走下通向地下室的樓梯,在一個隱蔽的角落推開一扇暗門,接下來又是一條長長的隧道。
金龜禮手持一個夜光劑小瓶,領着景雲和慧穿梭在迷宮般的地道之中。
“雲中樓裡還有這麼隱蔽的地方?簡直就是座地宮啊!之前我怎麼不知道?”景雲吃驚道。
慧也疑惑道:“新雲中樓的建築圖是我畫的,我可從來沒有設計過這種地方。”
金龜禮笑道:“這些地下工事都是在微風鎮被封鎖期間開鑿的。慧姑娘只是主持修繕了雲中樓的地上部分,自然不知道這裡了。”
“你一個人挖了這麼大一個地方?”景雲更加吃驚了。
“在下哪有那個能耐。紋仲大人沒跟將軍提起過嗎?這裡曾是暗刃團的屯兵之處。”
“暗刃團?你說的是暗刃俠客團嗎?他們能突破雷霆蛞蝓的包圍,跑到這裡挖地道?”
“在下和暗刃團之所以不會被雷霆蛞蝓所傷,只是在下操控信息素的小把戲罷了,不足爲道。”金龜禮輕描淡寫的說道。
說着,三人走到了一條隧道的盡頭,一扇厚重的暴風木大門,赫然出現在眼前。
大門從外面被上了十道鐵鎖,看起來堅固無比。門後面,則隱約傳出一股令人膽寒的強者信息素。這種信息素是景雲從來沒有碰到過的,既不像人也不像蟲,景雲竟一時難以將其歸類。
慧比景雲更加的敏感,她不自覺的握住了景雲的手,身體微微的顫抖了起來。
“裡面關着什麼?”景雲警惕的問道。
金龜禮馬上朝景雲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壓低聲音道:“小點聲……別把它吵醒了。”然後將手中的夜光瓶遞給了景雲,並用手指了指木門的縫隙。
景雲拿着夜光瓶,小心的走到門邊,透過門上的縫隙向裡面看去。
藉着微弱的光線,景雲看到,被關在門後的,是一個兩米多高的龐然大物。它的外形跟人類十分相似,只是渾身長滿了長長的毛髮,頭髮和鬍鬚也都連成了一片,不但看不清面貌,甚至連正面和背面都難以分辨。此時它正蹲坐在牆角一動不動,雙手、雙腳和脖子全都被粗大的鐵鏈緊鎖着。胸口隱隱約約的一起一伏,同時伴隨着低沉的呼吸之聲。
景雲只看了他一小會兒,就感覺雙腿發軟,額頭冷汗直冒,心中莫名生出了一種說不出來的恐懼。那種感覺,簡直堪比被高腳無忌拿劍架住脖子。
“是什麼?”慧緊張的湊了過來。
“還是不要看的好。”景雲將夜光瓶從門縫處拿開了,他實在不想再多看這個怪物一眼,更不希望在大婚的前夕,讓慧看到如此恐怖的東西。
“真的不看了嗎?以後可再難有機會看到它了。”金龜禮詢問道。
景雲拉住慧,急促道:“先離開這裡再說!
……
三人來到了雲中樓的會客室,金龜禮拿出一套精緻的茶具,爲景雲和慧展示他的茶藝。
“你好像很懂茶。”慧問道。
金龜禮笑道:“在下早年間曾在九天國遊歷過幾年,學到過一點茶藝的皮毛,要想品嚐真正的美茶,還是要去九天國。”
景雲卻沒有什麼心思喝茶,直接問道:“地宮裡關着的那個怪物是什麼?”
金龜禮將三個茶杯並排放在一起,端起茶壺將熱茶一氣倒入杯中,一杯遞給景雲,一杯遞給慧,這纔不緊不慢的說道:“其實此物慧姑娘應該認識。”
“我?”慧端起茶杯,一邊聞着茶香一邊笑道,“能把景雲嚇到的東西,我怎麼會認識?”
“不但認識,應該還跟它見過面、說過話。”
慧剛將茶杯放到嘴邊,忽然怔住了。憑藉她聰慧的頭腦,很快便意識到,金龜禮所說的是什麼。
“到底是什麼?”景雲有些沉不住氣了。
金龜禮沉聲道:“它曾經有個衆人皆知的名字,叫狼蛛大吞。”
慧將茶杯放到桌上,神情變得有些緊張。一時間,幼兒的哭喊、士兵的嚎叫……微風鎮之戰時的可怕景象如走馬燈一般在她的腦海中閃過,然而最令她感到恐懼的,是狼蛛大吞最後追殺而來時,那可怕的身影。
暴風國內的狼蛛軍團已被盡數消滅,這是朝廷對外宣稱的,也是紋仲曾經對她說過的。慧對此深信不疑,因爲只有相信,才能徹底結束這場噩夢。然而今天,有人再次將噩夢之門打開了。
看到慧的臉色不對,景雲怒道:“狼蛛大吞不是早就被雷霆蛞蝓吃了嗎?他怎麼還會出現在……難不成是你們救了他?”
金龜禮道:“並不算是我們救了它。就算我們沒有將它轉移到地下,這個東西也會在與雷霆蛞蝓的不斷廝殺中一直存活到戰爭結束。那樣的話,海棠聖樹只會白白損失一大批雷霆蛞蝓而已。另外,在下說的是,它曾經的名字是狼蛛大吞。你們所熟知的那個狼蛛部首領狼蛛大吞,已經消失了。我們發現它時,它的大腦早已被雷電擊壞,作爲人類的神智永久性的喪失了,現在只是一具行屍走肉,不能再稱其爲人。在下給它取了一個新的名字——狼軀。”
景雲難以置信道:“在那麼多雷霆蛞蝓的圍攻之下,身體還能存活?難道它有亡靈之力不成?”
“比亡靈之力更加可怕。八方國有這樣一個傳說,每隔千年,狼蛛族就會誕下一個擁有無敵體質的人,即使毀天滅地之力也無法損毀其肉身。當然,傳說總歸有誇張的成分。這幾個月來,在下對狼軀也進行了一些研究,發現所謂的無敵體質,也是一種血繼之力,只不過這種血繼之力十分強大,足以顛覆人們對聖蟲之力的認知。如果狼蛛大吞如高腳無忌那般有修煉天賦,他將成爲凌駕於武神之上的無敵存在。好在上天是公平的,在賜予狼蛛大吞無敵的身體同時,也給了他一個愚笨的大腦。”
“腦子死了,就等於人死了。”景雲沒好氣道,“你們留一具空殼又有什麼用?把它扔進暴風帶,或者扔進鍊鐵熔爐,我就不信,它真就毀不了?”
金龜禮笑道:“扔進暴風帶……在下還不敢嘗試,因爲一扔就找不回來了。不過說到熔爐,在下倒是有個發現,狼軀似乎比較害怕火焰。當然,在下說得不是普通火焰,而是那種足以將鐵器融化的高溫火焰,也許熔爐正是銷燬它的絕佳工具。”
“那還等什麼呢?動手燒呀!”
“銷燬狼軀這麼大的事,可不是在下能做得了主的。紋仲大人之所以留着狼軀,自然有其用途。”
“什麼用途?”
“這個紋仲大人還沒有對在下說過。不過在下猜測,應該是在想辦法將它化爲己用吧?紋仲大人的頭腦如果能與狼軀結合起來,那將是何等無敵的存在。紋仲大人之所以讓在下帶將軍來看狼軀,其用意也許就是告訴將軍,我們有足夠的實力辦大事。”
“我知道他的用意!”景雲冷笑道,“他是想通過我的途徑聯繫到鬼醫!藉助鬼醫的能力駕馭狼軀!他可能猜到我會拒絕吧?又拉不下臉來求我,就找你來打前陣。你告訴他!要想求我辦事,就親自來找我!看我不數落死他!”
“哈哈!將軍真會說笑。”金龜禮面不改色道,“紋仲大人一向深謀遠略,豈是在下這等凡夫俗子能比的。剛纔在下冒然揣測紋仲大人的心意,實在是不自量力,唐突之處,還請將軍莫怪。”
“我不是怪你,我的意思是……嗯?”景雲這才反應過來,朝金龜禮怒道:“你好像是在拐彎抹角的罵我呀?你找死是不是?”
“將軍贖罪!在下生性魯莽,沒有教養,蟲獸不如!”
“你再罵?!”
慧卻忍不住笑了起來,連忙拉住即將失控的景雲,說道:“算了算了!只要你不幫紋仲找鬼醫,那狼蛛大吞就算是死了。我們也沒什麼好怕的。走吧!媽還在家等着我們呢!”
“對了!差點忘了珍伯母!我們大喜的日子不跟他計較!”說着,景雲拉着慧就往外走。
金龜禮在身後笑道:“將軍!茶還沒喝一口呢!”
“都涼透了還喝個屁!”
……
走向舊居的路上,景雲還有些餘怒未消。
“哎你說!他剛纔罵的那句蟲獸不如是不是就是說我呢?我當時就應該還他一句禽獸不如!豬狗不如!”
慧捂嘴笑道:“你一向伶牙俐齒的,嘴上不饒人,今天遇到對手了吧?就是要出個金公子這樣的人治治你!”
“你別一口一個金公子的叫……叫得那麼親切。從來也沒聽你叫過我一聲公子。”
“我不叫你公子,我叫你夫君行了吧!”慧一把挽住了景雲。
景雲只感到一陣渾身酥麻,慌張道:“現在先別叫!我還沒準備好……”
……
倆人一路打打鬧鬧,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家門口。
熟悉的隧道,熟悉的家門。昔日的歡笑聲,彷彿就在耳畔。
“發什麼呆呀!進去呀!”慧拉了拉景雲的胳膊。
“我……一會進去,怎麼跟伯母說呢?”景雲不由得緊張了起來。
“現在全天下都知道女王爲我們賜婚的事了!你怎麼還這麼扭扭捏捏的?”
景雲嚥了咽口水,深吸一口氣,推開了房門。
房內,珍伯母已經備好一桌豐盛的菜餚,瞭、妖妖、祭羽全都坐在原來的位置。
“景雲回來了?飯剛好,快坐下吃!吃完我們一家人商量商量婚禮的事!”珍伯母熱情的招呼道。
“哎!”景雲傻乎乎的應了一聲,走進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