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炎武皺眉看着景延年,“你以爲你還有活路嗎?聖上要你死!”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景延年淡然的看着酒壺,“這有什麼好怕的?”
看着他淡然的神色,安靜的目光,周炎武心裡卻有些不確定起來,“你藏了什麼後手?”
景延年哼笑,“周將軍覺得呢?”
周炎武連連搖頭,“不可能,你不可能還有後手!御史上奏,聖上已經信了那奏諫……”
“什麼奏諫?”景延年忽而閃身上前。
同爲武將的周炎武甚至沒看清他的動作,便被他鉗住的脖子。
他立時大驚,連忙搖頭,“你放開我!你現在乃是忤逆聖上的罪臣,你敢動我,便是犯上作亂!”
“什麼奏諫?”景延年沉着臉,又問了一遍。
他手指收緊。
周炎武的臉憋漲的通紅,“放開……”
景延年冷笑一聲,“你猜我會不會放開?”
“你找死!”周炎武擡腿襲擊他下盤。
景延年立時擡腿,猛的撞在他膝頭上。
周炎武以爲他在宮中受了杖責,下盤正是虛弱之際。
沒想到他出腿如此迅猛有力。
他膝蓋骨幾乎都要被他撞裂了。
他疼的兩眼一酸。
景延年扼在他脖子上的手指,更爲收緊。
他幾乎能聽見自己的喉骨的咯咯聲。
“我說,我說……”周炎武臉憋得發黑。
景延年這才鬆開了手。
周炎武一手捂着喉嚨,一手揉着膝蓋。
景延年的膝蓋,是鐵打的吧?
他踉蹌退了好幾步,只覺這樣兩人的距離纔夠安全,才哼了一聲道:“你還能囂張到幾時?聖上賜酒,留你個全屍!看在你也曾立下汗馬功勞的份兒上……”
“廢話少說。”景延年打斷他。
周炎武揉着脖子,扶着門框哼笑道:“你不知道聖上爲什麼不許你復娶蕭玉琢吧?”
景延年微微皺眉。
“那是因爲你不瞭解人心!你不瞭解聖上的心!聖上看重你的,是你的耿直,忠貞,其次纔是你的將帥之才!可偏偏蕭玉琢頗有野心,以往她的野心沒有露出來的時候,聖上還能容得下她。可如今,她的野心已經彰顯,聖上還能讓她成爲你的妻麼?”周炎武笑了笑。
景延年猛然想起,聖上不許他復娶蕭玉琢的那一日,御案之上,確實放着一張奏諫。
他眯眼看着周炎武,“看來這是一張大網啊?”
周炎武不過是個衛將軍,他還沒有資格向聖上遞上奏諫陳詞。
那麼那份奏諫必是御史文臣所書。
意在挑撥和他聖上的關係。
聖上輕信奏諫上的話,他又執意要娶蕭玉琢。
聖上正在懷疑之中,自然會被激怒。聖上容得天下,卻容不得有人來挑釁他的權威。
好惡毒的計謀。
這周炎武也不過是這一張大網中的一個環節罷了。
“不過你放心,你死了,你的女人我會替你照顧,看在咱們也算是一起競爭過羽林衛的份兒上……”周炎武揉着脖子,哈哈笑着說。
景延年落在他身上的視線立時冰冷,帶着殺機。
“你說什麼?”
周炎武猛的一個激靈,他強撐着自己,挺直了脊背,用嘲弄的語氣道:“我佔有她的時候,她還是個處呢!那滑滑的,潤潤的感覺……嘖,真叫人魂牽夢繞……她意亂情迷的時候,竟然還叫着你的名字……”
周炎武剛想再嘖一聲。
冷不防的卻有一隻腳猛的踢在自己腦門兒上。
他的話音都被這腳給踢回了肚子裡。
他被仰面踢翻在院中,脊背咚的一聲砸在地上。
景延年的顏色黑沉的嚇人。
他縱身躍出廳堂,一腳又將躺倒在地的周炎武給踢了起來。
狂風驟雨一般的拳頭狠狠的砸在周炎武胸前。
周炎武連話都說不出來,嘴角往下滴答滴答的落着血。
景延年看着這猩紅之色,卻猛然想到什麼,他手上動作立時收住,冷眼看着周炎武。
周炎武被他打的不住後退,脊背撞在院中的大槐樹上。
他靠着樹幹才面前站穩,兩條腿都在打顫,不是怕,是疼。
他擡手捂住胸口。
自覺自己這些年在府兵之中,也算出類拔萃。
如今更是在驍騎衛裡無人能敵之人。
周炎武覺得,自己定然不會像多年前那樣,敗在景延年手裡。
沒想到景延年竟然也比多年前更加厲害……
他連個還手的餘地都沒留給自己啊?
“你是瘋了,還是做夢了?”景延年垂眸,蔑視的看着他,“或者是想故意激怒我?”
周炎武猛咳了一聲,如果知道他怒了就跟瘋子一樣,他絕對會在激怒他之前就先動手的!
“聖上賜你的酒,你還沒喝呢!竟然敢同我動手!”周炎武捂着胸口,艱難說道。
景延年看了看廳堂的方向,那壺鳩酒還在廳堂裡放着。
他垂眸笑了笑,“我會喝的。聖上知道,我向來忠心。”
周炎武冷哼,“府外都是驍騎衛,你就算不喝,也活不過今晚。聖上有令,你若拒不喝酒,格殺勿論。”
景延年點頭,“我已不將生死放在眼中,卻不能由得你辱沒她的名聲,她嫁於我時,乃是完璧之身,是我的妻,你再敢口出不敬,我死也要拉你陪我。”
周炎武見他說死的時候,臉上還帶着笑,不由打了個寒顫,“你真是個瘋子!”
“是你想不開,我既敢爲了她,不惜違抗聖命,豈有得你來辱沒她?”景延年冷笑一聲,上前一步,擡手輕輕撫弄着周炎武的喉嚨。
周炎武被他的動作嚇得臉色蒼白,“你說蕭玉琢?誰……誰跟你說蕭玉琢?公主喜歡你,你是真不知道,還是故作清高?”
景延年被他說的一愣。
恍惚明白過來後,景延年微微皺眉。
周炎武趁他不備,猛的雙拳垂在他胸前。
景延年擡手之際,他繞過槐樹,躥出庭院。
景延年站在原地,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沒有去追。
他口中的公主,莫不是六公主?
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表象之下,呼之欲出。
景延年折返回廳堂裡,望着那壺鳩酒緩緩坐下。
剛一坐,他立時臉面一僵,立時又站了起來。
他竟忘了自己身上還有傷。
袁天師曾經說,他今年開春以後,會有一場災禍,但他勢必能遇難成祥。
莫不是說的就是這件事?
他擡手晃了晃那酒壺。
酒壺中嘩啦作響。
他還未將酒壺放下,庭院裡卻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
他側臉向外看去。
門口站着的人扶着門框,氣喘吁吁,“將軍,別……”
看見他手中正捏着酒壺,門口的宮人幾乎要嚇哭了。
“將軍已經……已經喝了?”
樑恭禮已經用他最快的速度,從宮裡頭趕來。
只盼着景延年並沒有喝下鳩酒。
他就知道聖上一定會後悔的,更何況西北的戰事來的這樣及時。
可看到景延年臉色不好的握着酒壺時,他只恨自己趕來的還是太慢了。
他腿一軟,跌坐在廳堂門口,失聲痛哭起來。
景延年放下酒壺,緩步走到門口:“內侍哭什麼?”
樑恭禮抹着眼淚看着他,忽然道:“快,快給將軍催吐!若是剛喝下去,還有救!”
景延年微微一笑,還真是要遇難成祥了?
“你還笑得出,你……”樑恭禮被身後的宮人從地上扶了起來,他看了看景延年,又看了看那酒壺,長舒了一口氣,“你還沒喝啊?”
景延年笑着點頭,“是,聖上賜的酒,豈敢隨意就飲,自當是要三叩九拜之後,齋戒沐浴再用。”
樑恭禮拍着心口道:“雜家這兒都要嚇死了,景將軍竟然還有工夫跟雜家開玩笑!”
景延年垂了垂眼眸。
“景將軍既然沒事,便隨雜家入一趟宮闈吧。”樑恭禮恢復平靜道。
景延年看他,“不知聖上又爲何事召見?”
樑恭禮指了指那酒壺,“是轉機,莫大的轉機!”
景延年微微頷首,又隨他入了宮。
聖上在金殿之上,幾乎坐立難安。
見景延年平平安安的來了,他才長舒了一口氣。
“朕……朕生怕修遠你……”聖上竟親自從御案後頭迎了下來,握住景延年的手道。
景延年連忙彎
身跪地,向聖上行禮。
聖上命樑恭禮將御案上擺着的八百里加急戰報拿來,他沉着臉遞給景延年。
景延年雙手接過,乃是西域戰事,突厥來犯,燒殺搶掠,焚燒大夏城池。
突厥已經向大夏臣服多年,每年貢有歲幣。
聖上這纔剛奪取了皇位,突厥便一改臣服之態,進犯大夏之地。
也難怪聖上會震怒了。
景延年遞迴手上戰報,俯首道:“臣待罪之身,只怕不能爲聖上效力了。”
“你……”聖上擡手指着他,面有怒色,“你這是在逼迫朕,逼着朕向你低頭認錯嗎?”
“臣惶恐,”景延年連忙說道,“我大夏武將多不勝數,能供聖上差遣之人,不勝枚舉,臣如今正待罪……”
“朕這是給你戴罪立功的機會!”聖上咬牙看他。
“景將軍,聖上這是給您機會呀?您怎麼不明白呢?”樑恭禮也在一旁小聲勸道。
景延年不明白?
他怎麼會不明白,如今可供聖上差遣的武將,多是先帝提拔上來的。
聖上正在打壓他們,好提拔自己的勢力。
聖上的心腹,多是文臣,能出外領兵,且能讓聖上有勝券在握的人,並不多。
聖上如今正是建立功勳,鞏固自己地位,證明自己的時候。
他豈敢讓這一仗失敗?
“朕知道,景將軍心裡還惦記着自己的妻兒。”聖上見景延年一直不說話,便垂眸說道。
景延年連忙叩首,“聖上聖明。”
聖上輕嘆,“她如今正在西苑,有人好好看護着,等愛卿凱旋,朕必叫她風光嫁你!朕賜她公主封號,叫她從皇宮出嫁!這天下貴女,沒有何人能與她比及!”
景延年再叩首,“叩謝聖恩。”
聖上緩緩點頭,“愛卿可願,爲朕出征西域?”
“聖上有令,臣莫敢不從。”景延年說道。
聖上這才笑起來,“甚好,愛卿快快起來。”
不用樑恭禮上前,聖上親自彎身,將景延年給扶了起來。
景延年垂着頭,姿態恭敬。
聖上深深望着他,“你知道,朕對你乃是寄予厚望的,你可莫要叫朕失望!”
景延年拱手。
“若你能消滅突厥,朕……”聖上抿了抿嘴,“朕便冊封你爲異姓王,你兒爲世子,可世襲王爵!”
剛打了一巴掌,如今又要景延年替他賣命,自然要給顆甜棗吃。
景延年拱手道:“謝聖上隆恩!”
聖上拍了拍他拱在身前的手,“戰事緊急,修遠這就整裝待發吧!”
景延年擡頭默默看了一眼是聖上。
尊者稱呼臣下,都是直呼其名。
先有叫其字的。
景延年字修遠,與他同輩,尊他敬他之人,纔會以修遠稱呼他。
聖上居然叫他修遠,真是無尚恩寵。
景延年的姿態越發恭敬,跪地叩首道:“只願臨行之前,能辭別妻兒。”
聖上微微皺了皺眉,遲疑片刻,便答應下來。
當景延年來到軟禁蕭玉琢的西苑之時。
這西苑和蕭玉琢剛被關進來那會兒已經不一樣了。
宮人送來了各種軟墊地毯,鋪的蓋得都是宮中上好的。
就連擺設,都是從庫房裡專門挑出來的。
守在屋裡的閹人都退了出去,只守在院子外頭。
院子裡頭全是漂亮的宮女伺候。
“玉玉。”景延年立在門口,看着歪在軟榻上的蕭玉琢,他眉心一跳。
蕭玉琢猛的睜開眼來,尚以爲自己是在做夢。
景延年邁步進門,將她從軟榻上扶坐起來。
她觸到他溫熱的手掌,才知道並非夢境。
“你沒事啊?”蕭玉琢驚異道,“他們還說,是我害了你呢!”
景延年微微一笑,“在金殿之上,聖上問你,產業和我,你會選擇什麼的時候,你可曾猶豫過?”
蕭玉琢微笑看他,“你猜?”
“這還需要猶豫麼?我既能護着你,又能給你錢財,傻子才選錢財不選我!”景延年擡着下巴,傲然說道。
蕭玉琢輕嗤一聲,“這也不見得吧?兩條腿的男人還不多的是?”
景延年擡手輕敲她的腦殼,“孩子面前,休要胡說。”
蕭玉琢擡手抓住他的手,將自己柔軟的手放在他掌心之中。
他手掌上有些粗繭,長年習武所致,此時摸着卻格外叫人心安。
“我是不是還要住在這裡?”蕭玉琢小聲問道。
景延年不忍心看她的眼,他側臉語氣輕快道:“聖上封了你兒子做世子呢。”
蕭玉琢扯着嘴角笑了笑,“沒有王爺,哪來的世子?”
景延年從袖中掏出一張明黃的絹帛。
蕭玉琢微微一愣,抖開一看,竟是聖上手諭。
聖上親筆所書,封景延年爲異姓王,準他凱旋之後迎娶蕭氏玉琢。
“那我是不是要在宮裡生孩子了?”蕭玉琢問道,她想讓自己顯得平靜,可冷不防的還是含了顫抖。
景延年深深看了她一眼,擡手摸了摸她的發,“怕麼?”
蕭玉琢點頭,“我對這裡不熟悉,這裡也沒有我信得過的人,雖有梅香,菊香,竹香在這兒,可她們能做的也委實有限。”
景延年默默無言的看着她。
蕭玉琢又說,“且人家說,婦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門關裡走一遭,我一直想着回將軍府生孩子,到時候你一定要在我身旁,你說你會護着我和兒子。有你在我就不怕了。”
景延年微微皺眉,眼中是濃濃的墨色化散不開。
“得勝歸來……你要去哪兒了?”蕭玉琢看着明黃的手諭,低聲問道。
“西域。”景延年如實說。
“那我生孩子的時候,你能回來麼?”蕭玉琢問。
這是明知故問。
她還有一個多月就要生產了。
景延年就是飛去和突厥人開戰,一個月也不可能回來呀?
景延年沒說話。
蕭玉琢輕嘆一聲,她臉上分明沒有什麼太多的表情,可這一聲輕嘆,好似生生的嘆進了景延年心裡。
他胸口裡全然是沉悶之感,悶得他呼吸都覺困難。
蕭玉琢又笑了笑,“算了,反正還有阿孃在長安,你走吧,我等你得勝回來娶我和兒子。”
“這是什麼說法?”景延年微微皺眉。
“兒子都生下來了,可不是要和我一起被娶回家門麼?”蕭玉琢笑道。
景延年無奈看她,“彆強笑了,真難看。”
蕭玉琢偏生笑的燦爛,“我知道你定會大勝仗的,自然要歡歡喜喜的等着你回來。”
景延年垂眸輕嘆,“你說的不錯,我答應過你,要護着你和孩子,你生產的時候,我怎麼能不在呢?”
蕭玉琢聞言,歪了歪腦袋,“你不去打仗了?”
景延年沒說話。
“聖上的手諭都給你了,你必然是已經答應了聖上吧?”蕭玉琢嘆道,“好了,我不過是隨口一說,那就有那麼嬌氣了?就算你在長安城,也不可能真的守在我身邊的,阿孃說了,女子生產之時,男子不得入產房的。”
景延年默默看着她巧笑嫣然,看着她兀自安慰着自己。
他握緊了她的手,一語不發。
“你什麼時候起程?”蕭玉琢轉而問道。
景延年撫了撫她鬢邊的發,“越快越好。”
“那是什麼時候?明日?後日?”蕭玉琢無意識的攥緊了他的手。
景延年垂眸看了看兩人握在一起的手,她的手瑩白細膩,透亮的指甲如玉一般。
他的手指粗糲瘦長,銅色的皮膚,在她白嫩的襯托下,更顯得蒼勁。
她這麼羸弱嬌嫩,他應該時時刻刻守護在她身旁的。
莫說叫她一個人面對生產之苦了,他便是一時一刻都不應該跟她分開。
可是爲什麼以前,很早以前,他從來沒有想過這些?沒有注意過這些呢?
“什麼時候走?”蕭玉琢又輕輕晃了晃他的手,笑嘻嘻問道。
景延年看着她含笑的臉,“今晚就走。”
蕭玉琢的笑容在臉上僵了片刻,但她很快便笑的更加明媚,“原來,你真的是來告別的。”
“爲什麼這麼說?”景延年握住她的手問。
蕭玉琢垂下眼眸,“聖上容不下我呢……你若立了戰功,他還能容下我麼?”
景延年沒說話。
好似沒有聽懂蕭玉琢的提醒一般。
蕭玉琢笑了把手從他的手裡扯了出來,“不是今晚就要走麼?那你快去打點吧?”
景延年看着她,坐着沒動,也沒做聲。
蕭玉琢輕搓着自己的手指,“沒事,其實我不是膽小的人,你該知道的,連聖上都覺得我有野心呢……你不用擔心我,我會照顧好自己,也會照顧好孩子。”
“我會照顧你。”景延年忽然說道。
蕭玉琢笑了笑,“我知道你是忠臣,很愛惜自己忠貞的名聲。”
“我會照顧你,也會照顧孩子。”景延年的聲音異常堅定,“我想做個好父親。”
蕭玉琢看了他一眼,“嗯,我知道……”
“你能等我麼?”景延年問道。
這話他在將軍府門口問了一次。
那次蕭玉琢毫不遲疑的說了,“我等。”
可這次,蕭玉琢卻沒開口。
“玉玉,當初我想做官,想博名利,是想證明我自己,證明我沒有爹一樣會別比人強。”景延年說道,“如今,我只想讓自己更強,以便足以護住你和孩子。”
蕭玉琢默不作聲的點了點頭,她臉上仍舊帶着淺淺的笑意,卻是沒有說話。
兩人就這麼默默的坐了一會兒,景延年卻突然伸手抱住她,在她額上落下一個吻。
蕭玉琢微微一怔,他吻在她的臉頰上。
蕭玉琢正要掙開的時候,他忽然說了一句話,他說,“我想看着孩子出生,等我。”
說完,他就放開了蕭玉琢。
蕭玉琢愣怔的看着他。
他衝她點了點頭,起身離去。
蕭玉琢擡手摸着自己的臉,默默出神,他想看着孩子出生,叫她等着他?
他以爲她懷的是哪吒嗎?還能等上他三年不成?
蕭玉琢翻了個白眼,無語的望着他離開的方向。
……
景延年連夜起程,離開長安,往玉門關整兵,出征西域。
得知景延年走了,被景延年臨走前狠揍了一頓的周炎武坐不住了。
他悄悄叫人送信進宮,約李慧芝出宮相見。
李慧芝見到他的信,便是渾身一抖。
她心裡頭害怕,不想見,卻又不敢不見。
藉着往寺廟裡,爲西域之戰祈福的藉口,出了宮門。
周炎武早在寺中等着她。
她剛進了廂房,便有人在背後一把抱住她。
李慧芝猛的一僵,張嘴就要叫出聲來。
周炎武連忙捂住她的嘴,“是我!”
李慧芝心頭猛跳,“玲瓏,去門外守着。”
她聲音都有些顫抖。
外間的玲瓏應了一聲,退出去並帶上了門。
周炎武這才放開懷中的李慧芝。
李慧芝連忙挪了幾步,離他遠些,皺眉看着他道:“你叫我出來幹什麼?”
“雲公子的大計,你忘了?”周炎武笑着問。
李慧芝連連搖頭,“我自然不曾忘,不過是西域忽有戰亂,不然聖上這般逼迫景延年,再把那奏諫陳詞往紀王的身上一推,景延年不反了聖上,也會惱恨紀王的!”
“你還在爲景延年着想?”周炎武冷笑一聲,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忘了自己現在是誰的女人了?”
李慧芝眼圈一紅,想退卻猛的被他拉入懷中。
“還沒忘了景延年呢?”周炎武將她推倒在牀邊桌案上,伸手用粗糲的手指摩挲着她山川峰嶺。
李慧芝大感屈辱,眼眶裡含了淚,身體卻止不住的亂顫,嘴上服軟道:“不是爲他着想,我說的是雲公子的大計啊?”
“你若真是爲雲公子大計,現在趁着景延年離京之時,將西苑之中的蕭玉琢給……”他在她脖子上比劃了一下,笑了一聲道,“景延年必定要反,到時候天下大亂,雲公子就可坐收漁利了!”
他的手滑到她腰間,一把將她腰帶抽去。
李慧芝低呼了一聲,他連忙低頭含住她的脣。
他的手指卻沒閒着,跋山涉水,撩弄山澗清泉。
李慧芝顫抖的厲害,雙腿幾乎不能站立。
周炎武將她往桌案上推了推,騰出一隻手來解開自己的腰帶來。
李慧芝驚慌搖頭,眼睛驚恐的瞪着,眼淚順着眼角便淌了下來。
周炎武擡頭將她的淚吻去,“我會好好疼你的,你看,她也想我了,都想哭了。”
他將手從山澗擡起,上頭掛着晶瑩的露水。
李慧芝臉面漲紅,“嗚嗚”搖頭,“你說只有一次……你說再也不會……”
周炎武俯在她身上輕嘆,“可我捨不得你,怎麼辦?”
他抵住她。
李慧芝只覺好燙好燙。
她嚶嚶哭的可憐。
“別怕別怕。”周炎武在她耳邊細聲說着,卻猛的將腰一挺。
……
李慧芝被他堵住嘴,連哭都哭不出了。
她渾身綿軟,又被他抱在牀上。
他身上都是黏膩的汗。
李慧芝想要離他遠些,卻被他有力的手臂猛的扯了回來。
她只好窩在他胸前。
“我打聽了,西苑把守之人,乃是閹人,他們直接聽令於聖上。”周炎武將李慧芝散落在臉上的頭髮別再耳後,他笑了一聲,“閹人常年在深宮之中,身體又已經不全,算不上男人,卻還長着一顆男人的心,他們的缺憾最是明顯,也最是好拿捏。”
李慧芝猛的睜眼瞪着他,“你想說什麼?”
周炎武擡手摸了摸李慧芝的臉,“我想說什麼,你不懂麼?你這般聰慧的女人,不是最瞭解男人的心思了?”
李慧芝擡手就要打在他臉上。
卻被周炎武一把攥住的手腕。
他冷臉看她,“你幹什麼?男人的臉,豈是隨便給人打的?”
他溫柔的時候,似乎也很溫柔。
但他冷下臉來的時候,李慧芝真的很怕。
“我說叫你去了麼?我們這般關係,我還容得下你給我帶綠帽子?”周炎武甩開李慧芝的手,“蠢婦。”
李慧芝嚥了口唾沫,“那你是說?”
“你身邊的宮女玲瓏,倒是很漂亮。”周炎武笑了笑,擡手輕颳了下她的鼻子。
李慧芝一抖,“聽說閹人因爲不全了,心理很是變態,玲瓏還小,她受不住折磨的。”
“蕭玉琢要用的飯食,出了御膳房便直接送到西苑,御膳房裡插不進手,只有那些閹人能接觸到飯食。”周炎武冷冷看着李慧芝。
李慧芝眯眼,“我比你更想她死,可你也許不知道,她身邊有個會醫術懂藥理的丫鬟。”
周炎武微微皺眉,嘖了兩聲,“我自能弄來無色無味不易發現的毒物,你只管叫玲瓏去找那閹人下手就是。”
李慧芝眼目沉沉。
周炎武卻衝着她一笑,翻身又將她壓在身下。
……
景延年離開長安已有半月了吧?
蕭玉琢擺着手指頭數着日子。
“菊香,你看我會在哪日臨盆?”蕭玉琢歪頭問道。
菊香嘆了口氣,“娘子,這個說不準的,若沒有意外的話,應該還有二十來天,但也許會提前,也許會延後。”
“娘子別急嘛,反正早晚的事兒。”梅香故作輕鬆的笑說道。
蕭玉琢搖了搖頭,“我不着急,就是不知道他還能不能再等等?”
“再等等?我聽阿孃說,到了快要生的時候,產婦們都是急的不行,孩子越大,母親越遭罪,娘子怎的倒……”梅香沒說完,菊香狠狠瞪了她一眼。
梅香連忙捂住嘴,尷尬一笑,轉身出去了。
竹香在門外數落她,“娘子是不想叫小世子出來受罪,如今咱們在這裡都不得自由,小世子豈不是要生在軟禁之中?”
“那有什麼辦法?將軍離開了長安城,如今已經在奔赴西域的路上了,還能指望着聖上將娘子放出去不成?”梅香小聲委屈說道。
“哭有什麼用,娘子還沒哭,你哭什麼?”竹香推她一把。
梅香吸吸鼻子,“誰哭了?外頭是什麼情形,如今咱們一點兒不知道,好歹長公主還在長安城,這麼久了,也不見聖上叫長公主來探望娘子……”
竹香皺着眉頭,抿着嘴沒說話。
門口卻有個小宮女被放了進來。
小宮女手上還提着個提匣,正要往前送。
門口的閹人卻喊道:“回來,底下的菜也要一樣一樣的檢查。”
小宮女連忙退回到門口。
竹香和梅香都探頭往門口看去。
只見那閹人一格一格的都看過了,才擺手叫小宮女進來。
小宮女瞧見廊下站着的梅香竹香,連忙送上提匣,“這是娘子的飯食,各位姐姐的少時就送來。”
竹香伸手接過提匣,轉身進了屋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