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越王未追上來。
蕭玉琢跑到外院的時候,梅香被人反剪着手,竹香跟袁江濤還在打鬥。
兩個人似乎都掛了彩。
這會兒兩人臉上都有疲態,可袁江濤沒有叫旁人插手,兩人似乎已經鬥惱了。
蕭玉琢跑的氣喘吁吁,“我們走!”
她高喝一聲。
竹香和袁江濤住了手。
梅香在一旁大叫,“娘子,娘子您沒事吧?”
蕭玉琢側臉一看,她肩頭被李泰抱着,也沾上了血。
袁江濤又上前要攔。
蕭玉琢沉臉怒道:“滾開!”
袁江濤被她聲色俱厲的給嚇了一跳。
梅香竹香都被蕭玉琢這樣子給嚇住了。
她家娘子總是溫溫柔柔的,談笑間就把事情給解決了。
嫌少有這麼生氣的時候。
袁江濤退了幾步,但仍然讓人圍在院子周圍,沒有撤走。
蕭玉琢輕哼一聲,“還不快去看看你家主子?!”
袁江濤一愣,瞧見她肩頭血跡,臉面上又驚又有些茫然無措。
越王殿下的功夫,自然不至於會被蕭娘子所傷。
可越王殿下的心思,他這緊跟在越王身邊的人,自然也是看得清楚明白。
這會兒蕭娘子身上帶着血,看她的樣子不像是受傷了。
那必然是越王殿下的血。
越王都能讓她傷了他,再跑出來……那這人他們是攔,還是不攔?
袁江濤正在發愁。
互聽廊下幽幽一聲,“都退下。”
他立時擡眼向廊下看去。
梅香,竹香也扭頭順着聲音看過去。
唯獨蕭玉琢沒有扭臉,她嘴脣抿成一條線,呼吸也微微有些重。
越王斜倚在廊柱上,揮揮手,“扶你家娘子好好回去休息吧。”
他還是那件月白色的衣衫,肩頭一片片殷紅的血跡。
他醉眼朦朧,目光卻堅定不移的落在蕭玉琢僵滯的背影上,臉面含笑。
“娘子……”竹香和梅香來到蕭玉琢身邊。
蕭玉琢輕哼一聲,大步向外走。
天色已經很晚了。
主僕回到家中,進了點着許多燈燭的屋子裡,梅香才愕然的發現,娘子的嘴脣怎麼……腫了?
奶孃要抱着小重午過來。
蕭玉琢立時制止,“等會兒,且叫我先洗洗。”
她身上的衣服還帶着越王的血跡。
叫人備了水,前些日子,她叫人在家裡挖了個浴池,玉砌的池底池壁,一到晚間,便燒着熱水,水汽氤氳的,泡澡最是舒服方便。
她在浴桶裡洗了兩遍,這才跳進浴池之中。
浴池有半人多高,三四米長寬。
她在裡頭遊了兩圈,還扎進去潛了幾次。
讓水漫過她的全身,沒有一處不被包裹在溫暖的水中。
遊了幾圈之後,她氣喘吁吁的站在水池邊上,這才覺得自己身上沒有越王的氣息了。
她拍打了好幾下水面,水花濺的到處都是,也濺在了她的臉上。
她正生着悶氣,這會兒卻只能安慰自己道,她也沒吃什麼虧不是?
就算被李泰那廝給啃了,但好歹李泰也算是爲了郡主守了這麼多年。
是不是真的守身如玉就不說了,起碼他正妃側妃一個沒有。
再說,他可能肖似其母,面容俊美,鳳眼微挑,面頰白皙,甚至比女孩子還多幾分妖冶。
而自己是嫁過人,生過孩子又離異的婦人。
也指不定誰佔誰的便宜呢!嫖個男娼還得花錢呢,李泰這種姿色的,便是勾欄院裡也是少有吧?
這麼安慰自己一番,蕭玉琢心裡倒是平和多了。
她洗乾淨那總是縈繞鼻端的血腥味兒,從池子裡爬上來。
換了柔軟舒適的衣衫,要去好好抱抱小重午的時候,小重午已經睡了。
蕭玉琢無奈,又安撫竹香和梅香一番,這才轉去休息。
連陳曦月和劉蘭雪向她彙報今天在聚鮮樓商業聚會的經過,她都沒精力聽了。
梅香和竹香還有些心驚膽戰。
次日起來,見蕭玉琢一切都好,臉上也看不出任何異樣。
兩丫鬟這才放了心。
且兩個丫鬟在私底下已經說好了,昨日在越王府這事兒,不論如何兩人都要爛在肚子裡,誰也不說。
蕭玉琢回來的時候,那嘴脣明顯是腫着的。
便是兩個丫鬟沒嫁過人,沒經歷過人事,那也是想想就明白的。
風平浪靜的過了兩日。
蕭玉琢似乎已經完全恢復了狀態,她聽聞蕭家大伯這兩天沒少往煙雨樓鑽,便叮囑陳曦月,交代好姑娘,機靈點兒,多從他嘴裡套出些話來。
另外她聽了那日聚會,樑生和衆位商賈見面,宣佈廣源商會的建會目的,入會條件,入會福利,商會的發展目標和前景等等。
叫那些商賈都聽得熱血沸騰。
衆人都擁護樑生的時候,他卻宣佈,自己並非創建商會的真正會長。
真正會長如今因爲一些原因,不能公開和大家見面,希望衆位能夠體諒諒解。
蕭玉琢原本惟恐如此行事,會叫那些商賈不放心,從而影響了商會的運作。
沒想到,反倒是因爲她的不露面,樑生又這般一解釋。
商賈們倒是猜測,會長這般神秘,定是來歷不凡,或許是廟堂之上舉足輕重的人,所以不願輕易露面。
因此猜測,反倒更加放心了。
蕭玉琢一陣無語,這古代人想的真是多……
她命人請了樑生來。
“聽說商會進行的很順利,不斷有人申請入會,商會規模擴大的很快?”蕭玉琢問道。
樑生連連點頭,眼中還有些興奮之意,“是娘子運籌安排的好。”
他聲音溫溫潤潤的,很是好聽。
蕭玉琢不禁忍笑,“旁人客氣也就罷了,你還恭維我嗎?”
樑生也微微一笑,與她相視一眼,“這怎麼是恭維呢?小人心裡話。”
蕭玉琢輕笑,“既是你心裡話,看來樑掌櫃是對我佩服有加了!”
樑生含笑,連連點頭。
“既如此,我還有些事情要交代樑掌櫃,不如樑掌櫃也一併給我辦了?”蕭玉琢笑問道。
樑生連忙拱手,“請娘子吩咐!”
“我想要擴大咱們手中自己這幾個生意,五芳齋,聚鮮樓,狀元紅。煙雨樓就不用了。可咱們自己的精力畢竟是有限,若是處處都自己投資來建,自己安排分號掌櫃,倒是要耗費不少的精力。”蕭玉琢說道。
樑生連連點頭,“那可以慢慢來,不必操之過急。”
“不,我想的,是我們改變一種經營的模式。”蕭玉琢微笑說道。
樑生微微一愣,“是什麼經營模式?”
“加盟連鎖。”蕭玉琢微笑說道。
樑生聽得微微一愣,但從他臉上能看出,他似乎若有所悟。
“就是在如今聚集在宛城的各個商賈中間,尋找合作的夥伴,與他們分利,一起在他勢力所及範圍之內,經營分號。具體的分利,以及合作的細節,咱們可以再商量。”蕭玉琢看着樑生道,“你覺得我這想法可行麼?”
樑生沉默了片刻,猛地一拍手道,“可行,甚是可行!這幾日,商賈們來報名參與商會,其實對娘子手底下這些個商鋪都很有興趣,他們悄悄在打聽東家,似乎是想和商鋪的東家見見面,聯絡一下。娘子這般合作的意向一旦放出去,定然會有很多商賈上門。”
“這件事情還是要麻煩樑掌櫃。”蕭玉琢笑道。
樑生正要拱手答應。
卻有小廝從外頭進來,“會長,會長!有位商賈投了拜帖,想與您單獨見上一面。”
這些天來,投拜帖要單獨見樑生的人很多,他忙的不可開交。
自然不是什麼人都能見的,他也會甄別一番。
他打開拜帖來看,“雲頂賭坊?”
蕭玉琢聞言一驚,“是誰?”
樑生將拜帖轉交給蕭玉琢,她接過拜帖的時候,樑生的手指尖恰觸到她的。
他的手像是過了電一樣,他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蕭玉琢將拜帖拿過去了,他的手還僵在半空中。
他的目光怔怔的落在自己的指頭尖上。
蕭玉琢正在看那拜帖。
劉蘭雪恰從外頭進來,她瞧見樑生,衝他燦爛一笑,在蕭玉琢身後跪坐了。
“當真是長安城雲頂賭坊的雲公子啊!”蕭玉琢輕嘆
一聲。
“還是第一次和他正面打交道。”樑生說道,“先前在長安城的時候,倒是暗地裡和他有過爭鋒。”
蕭玉琢微微點頭,“不過以往是敵暗我明,如今反過來了,敵明我暗。他若是知道這廣源商會和長安城那個壽昌郡主有關,未必會投了自己的名帖來!”
樑生連連點頭,“那娘子以爲,小人要不要去見?”
“自然要見,看看他究竟想做什麼?”蕭玉琢微微眯眼。
“那不如見面的地方,就約在五芳齋,娘子可提前在臨間安坐。”樑生拱手小聲說道。
蕭玉琢微微點頭,“有勞樑掌櫃安排。”
樑生微微一笑,燦爛的陽光都被他的笑容遮去了華彩,“娘子客氣。”
次日一早,蕭玉琢便帶着劉蘭雪去了五芳齋。
在樑生安排好的房間裡坐了。
五芳齋的點心實在好味。
如今分號越開越多,這點心的味道非但沒有變的敷衍,反而更添醇厚,纔是真的難得。
她一面品着茶點,一面吃着清茶。
忽而聽到廊間傳來腳步聲。
劉蘭雪站在門口,耳朵貼在門板上,往外聽,“來了!”
她扭過臉來,衝蕭玉琢重重的點頭。
蕭玉琢放下茶碗,屏氣凝神的聽着。
樑生和那人客套,將那人讓進隔壁房間。
劉蘭雪拿過一隻杯盞,倒扣在臨着隔壁間的牆面上。
“隱約能聽見!”劉蘭雪小聲對蕭玉琢道。
蕭玉琢也學着她的樣子,倒扣了茶碗在牆面上。
隔壁間的兩人,相互客套了幾句,便把話題引到了商會上。
“我雲頂賭坊,乃是長安城最大的賭坊,實不相瞞,我雲頂賭坊的實力,乃是如今所來之商賈之中最強的。”隔壁間裡有人說道。
樑生道:“是,樑某早有耳聞。”
“嗯,樑會長應該知道,賭坊不同於其他營生,若想要經營賭坊,必須和上頭打點好關係,還得有自己的勢力方能鎮得住場子!我雲頂賭坊能做到長安最大,這兩樣都是不缺的!”
“這是自然。”樑生笑笑。
“我家主子也是看你們這商會,辦得有聲有色,若有厲害之人幫助,你們這商會也會大有前景的!”原來說話的並非雲公子本人,乃是他身邊的人。
蕭玉琢微微凝眉,耳朵更貼近了些。
樑生笑起來,“如今在宛城,廣發邀請函,請各地商賈齊聚一處,就是爲了謀求共同發展的。”
“我家主子有興趣加入你們這商會。”那人說完這句便停了下來,似乎在等着樑生激動不已,感恩戴德。
樑生似乎淡淡的,沒有什麼反應。
那人有些氣惱了,“你這會長,怎的這般不識擡舉?!”
“此話怎講啊?”樑生故作不知。
“呵,我雲頂賭坊,並非要依附你這商會,乃是爲了幫扶商會,叫你們這鬧着玩兒的商會成爲大夏真真正正不可撼動的一股力量!這乃是我家主子仁義!”
樑生笑了笑,沒接話茬。
“怎麼,樑會長還不明白麼?”
樑生遲疑了片刻,“還請明示,雲公子是打算如何幫扶商會呢?”
“既然要幫扶你們的商會,這會長之職……”
那人話說了一半,停了下來。
樑生不緊不慢,也不開口。
蕭玉琢在隔壁間中,一直沒有聽到雲公子的聲音,她有些好奇。
在長安城的時候,也算是間接的和雲公子打過好多次交道。
但從來沒有見過雲公子本人。
他越是神秘,就越是叫人好奇。
“樑會長好似不懂得變通啊?”那人催問了一句。
樑生笑了笑,“並非樑某不懂變通,乃是樑某也不是這廣源商會的會長,我只是替主人家跑腿辦事兒的。”
“什麼?那你主人家是誰?現在何處?我們跟你浪費什麼時間?自然是要見見那能當家做主的了!”那人不滿的說道。
樑生笑了笑,“實在對不住,我家主子如今不便露面,這外頭的事情,都交給樑某人負責,您有什麼話,只能跟我說。”
“你……”
“好了。”突然插入的這個聲音,含着冷意,滿帶威嚴。
蕭玉琢跟着牆壁,聽得這一耳朵,尚覺得耳朵簡直都要被凍僵了。
“既然會長之職不便讓賢,那副會長不是還有空缺?”說話的也許正是雲公子。
他聲音清冽,含着威嚴之勢,單是聽聞這聲音,都叫人覺得他地位不凡。
蕭玉琢曾經是郡主,也算是見多識廣的人了。
能有這般氣勢的人,還真沒有幾個。
“雲公子說的不錯,如今設有三位副會長之職,尚在競選當中,雲公子若有興趣,不如也報名……”
“呸!你當我家公子很閒麼?我家公子來見你,乃是給你廣源商會臉面!我家公子豈能和其他人一樣,憑着投票競選?”雲公子的隨從冷笑了幾聲,態度異常的不屑。
樑生沉默起來。
“你也不去長安城裡打聽打聽,我家公子的勢力?你們這商會在我家公子眼裡,就跟鬧着玩兒一樣,若沒有我家公子的幫扶帶領,你們還真以爲自己能辦得下去呢?”那人冷哼。
樑生客氣說道:“真是承蒙雲公子看得起,但是這商會既然要辦,就要讓加入商會的人都能信任,覺得商會是公平的,這商會能夠保護他們的利益。”
“憑我家主子的勢力,自然能夠保護他們!”
“可雲公子當真願意保護他們麼?雲公子眼中,是大夏的長治久安,太平盛世,商賈可以在盛世中平平安安的做生意重要?還是旁的什麼重要?”樑生輕緩問道。
“呵,你這話問的有意思,我家公子也是生意人,自然是平安做生意更重要了!”那人立即說道。
“既如此,雲公子又有這般的影響力,何不在競選之時,將自己的理念,自己若是做了這副會長,能夠爲商會帶來怎樣的前景,自己的理念想法、願景,同參與商會的衆多商賈分享?也好得來更多人的支持?”樑生的意思是,叫雲公子自己去參加競選。
雲公子不屑輕哼一聲。
他的隨從更是嘲弄的笑起來,“叫我加公子參與你們這勞什子的競選?我呸!也不看看自己配是不配?!”
樑生並不生氣,他依舊的輕聲慢語,“實話說,此事不是樑某一個人能決定的,乃是整個商會決定的。商會如今已經選出各地的代表,樑某一個人做不得這主。”
“跟你說了半天,原來是白費功夫!”那隨從氣惱道。
聽聞隔壁房中有些動靜。
“公子您請,白跟他這兒浪費口舌!”
還有腳步聲傳來。
蕭玉琢放下茶碗,站在門口,悄悄將門離了很小一道縫隙。
她透過縫隙向外窺去。
只見有人恭敬從裡頭出來,彎身扶着另外一人的手。
那人看起來清瘦,但那股氣勢,像是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
沉冷威嚴,叫人望之不寒而慄。
蕭玉琢從門縫裡只能看到他一張側臉——
那張臉上還帶着一副紅臉大面。
那大面的臉譜畫得十分兇惡,好似凶神惡煞。
蕭玉琢摒氣,正要關門。
帶着大面那人卻突然回過頭來。
蕭玉琢直覺兩道視線,如帶着冰碴子一般射來。
她沒有動門,咬牙摒氣,立在門邊一動不動。
“雲公子這邊請。”樑生開口說道。
那帶着紅色大面的人,這纔回過頭去,緩緩下樓。
蕭玉琢微微眯眼,一直到那身影已經轉出了五芳齋,再也瞧不見。
她纔回到位置上坐下,可心頭竟還不由撲通撲通跳得厲害。
“娘子,能叫那雲公子做副會長麼?”劉蘭雪好奇問道。
蕭玉琢垂着眼睛似乎思量着什麼。
“聽他說話間那種傲氣,只怕是不屑參加競選呢!”劉蘭雪低聲說道。
蕭玉琢點點頭,“我看他也不像是會參加競選的樣子,既如此,那便怪不得別人了。”
“那他不能得逞,會不會故意破壞商會?”劉蘭雪擔心道。
蕭玉琢沉吟片刻,“商會就是爲了團結在一起,好共同抵抗外來的傷害和破壞。防着他些就是了。”
樑生送了雲公子回來,蕭玉琢已經放下茶碗,準備離開了。
“娘子不必擔心,小人定會叮囑他們處處留意,不會叫人有機可乘。”樑生拱手說道。
蕭玉琢笑了笑,“有樑掌櫃在,我放心的。”
樑生微微擡眼看她。
窗外的陽光落在他身上,爲他半邊身子都塗抹上璀璨金光。
劉蘭雪嘻嘻一笑,“樑掌櫃說話溫和,聲音也淡淡的,卻總會有種安定人心的力量呢!不由自主的就叫人覺得心裡妥帖!”
樑生連忙垂首斂目。
蕭玉琢笑了笑,提步向外走。
劉蘭雪卻還回頭,笑嘻嘻的看着樑生。
蕭玉琢回到家中,叫人收拾了好些小玩意兒,還有重午的小衣服,都是嶄新從未穿過,卻已經小了的。
“娘子這是要給誰家的孩子送去?”劉蘭雪一面幫那娘一起收拾,一面好奇的問道。
“自然是給我乾兒子了。”蕭玉琢抱着小重午道。
劉蘭雪哦了一聲。
周將軍家的周長康,正是娘子的乾兒子,這名字都還是娘子給取的呢。
娘子常叫人送些新鮮的吃食去周府上。
但也許是爲了避諱,娘子自己並不去周府。
“阿孃帶你去看弟弟,好不好?”蕭玉琢逗重午道。
劉蘭雪聞言一愣,娘子今日竟要親自前去麼?還帶着小郎君?
蕭玉琢叫人收拾了好些東西,還帶了五芳齋專門給小重午做的一些易於消化的小點心,小零食。
她抱着小重午一起往周炎武府上去了。
周炎武正在軍中練兵,並不在府上。
蕭玉琢叫人抱了周炎武的嫡長子,周長康來玩兒。
小重午如今已經能走,能跑了,瞧見比他小的孩子,他總想拽着那孩子跟他一起跑。
周府上倒還有些孩子在院中瘋跑,看樣子膽子不小,不像是僕從的孩子。
周長康好奇的看着外頭的孩子們,他如今不滿一歲,很是瘦弱。
遠沒有小重午這麼大的時候,那麼胖乎乎肉嘟嘟的。
但他五官很精緻,肖似他爹的濃眉大眼,肖似他孃的精巧鼻子,漂亮的小嘴。
他嘴邊還有兩個深深的梨渦,笑起來更添幾分可愛。
且他不像他爹那麼黑,到隨了他孃的白皙。
倘若李慧芝如今還活着,看到自己長相這般可愛的兒子,無論如何也會收起那害人的心思,好好地活着,好好地照養孩子的吧?
周長康乃是周家的嫡長子,可他一直養在奶孃手中,頗有些膽小怯懦。
重午只是逗他,去拉他的小手,他就嚇得縮進奶孃的懷中。
小重午覺得他沒趣,一個人在旁邊扒拉着點心吃。
小長康看他吃得香,也把手指頭塞進嘴裡,吧嗒吧嗒的吮吸着。
重午不待身邊人教他,就主動把自己的點心分給小長康。
長康膽怯,伸伸手,卻又有些不敢拿。
“吃!吃!”重午又往前送,嘴裡還清楚的說道。
奶孃笑着說道:“小郎君自己吃吧,我家郎君還不會吃呢!”
重午有些受打擊的回頭看着蕭玉琢。
蕭玉琢笑道:“沒事,這點心入口即化,長康如今也能吃點兒麪湯之類了吧?”
奶孃這才伸手接過重午手中的點心,遞給周長康。
小小的人竟回過頭來,衝小重午微微一笑,像道謝一般。
他雙手捧着那點心塞進嘴裡,小嘴一動一動的,成人拇指大小的酥酪點心,他一會兒就吃完了。
蕭玉琢正吃着茶湯,看着兩個孩子玩鬧。
周炎武便從軍中趕回了。
他站在門外,瞧見門內一片喜樂。
他那平時嫌少露出笑臉的嫡長子,今日竟笑的咯咯作響。
他臉上露出震驚之色。
劉蘭雪力氣極大,她一手抱着重午,一手抱着長康,在廳堂裡轉圈疾走。
兩個孩子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她剛停下來,兩個孩子就鬧着還要。
周炎武看着自己兒子臉上難得的笑臉,看着那小臉兒上因興奮而有的紅暈,不禁微微濡溼了眼眶。
他邁步進門,蕭玉琢起身同他打招呼。
劉蘭雪也連忙停下來。
周長康的奶孃嚇了一跳,戰戰兢兢說:“小郎君看到玉娘子家的小郎君玩兒的開心,也定要一起玩兒,又哭又鬧……沒有辦法了,這才……”
“小孩子,就該叫他肆意的玩耍,只要保證了安全,不用一直拘着他。”周炎武緩聲說道。
那奶孃長鬆了一口氣。
“娘子今日來,是有什麼事情麼?”周炎武坐了下來。
劉蘭雪連忙向奶孃使眼色。
奶孃同她一起,帶着兩個孩子去了偏廳玩耍。
“倒也沒有什麼事,不過是給我的乾兒子送些衣服,小玩意兒,有些新鮮適合孩子的小點心也帶來一些。”蕭玉琢說道。
周炎武笑了笑,“娘子一向不曾短了長康這些,這些事情又何須娘子親自前來。”
“哦,還有,如今已近歲末。各個樓裡也都要做一年的賬務彙總了。長康既佔着一成利,周將軍遣個賬房一併來算賬吧。”蕭玉琢說道。
周炎武的賬房自然是他能信得過的人。
他的人去了,一起算年總賬務,也免得短了周長康該分得的利潤。
“不必如此,我豈能信不過娘子?”周炎武笑了笑。
蕭玉琢微微垂眸,“多謝將軍信任,但還是請將軍遣了賬房來,年終事情多,多一個人手,也好幫忙。”
周炎武點頭應了。
“還有就是想跟將軍打聽些事兒了,”蕭玉琢打量着周炎武的神色,“周將軍以往是府兵,又承蒙了聖上信任,這人脈定然也是極廣的,有個人不知將軍可曾聽說過?”
周炎武看着蕭玉琢,“什麼人?娘子也會有打聽不出的人麼?”
“長安城雲頂賭坊的雲公子,周將軍可曾聽聞過?”蕭玉琢緩聲問道。
周炎武臉色略微一僵。
過了片刻,他才笑道:“這纔是娘子今日前來的真正目的吧?不管是給長康送東西,還是請賬房一起去彙總賬務,都不必娘子親自走一趟。”
蕭玉琢笑了笑,未曾說話。
周炎武垂眸斂目。
廳堂裡一時安靜下來。
蕭玉琢抿着茶湯沒有催問。
周炎武看着門外頭投進的陽光,有細小的微塵在陽光裡上下飛舞。
一種凝滯的寂靜,在廳堂裡蔓延。
突然“哇——”的一聲哭泣,從偏廳裡傳了進來。
蕭玉琢和周炎武都是一驚。
兩人幾乎是同時起身,提步向偏廳走去。
小重午和小長康這會兒都在偏廳玩耍呢!
都是小孩子,但誰打了誰,都不好看哪!
周炎武步伐較快,他先一步進了偏廳。
卻見長康躲在奶孃的懷裡哇哇的哭。
小重午站在他跟前,額頭上紅了一大塊,紅着眼睛,卻並沒有哭。
“怎麼回事?!”周炎武厲聲問道。
蕭玉琢也邁步進門,瞧見小重午額上那一大塊紅印子,當即心疼的不行。
雖說小孩子磕磕碰碰都是難免的,但哪個當孃的看到自己的孩子受傷也免不了要痛心。
小重午快步向蕭玉琢跑來。
蕭玉琢蹲身,孩子撲進她懷裡,埋頭在她胸前,卻仍舊沒有哭。
蕭玉琢扶起他的肩,仔細的看着他的額頭。
他額頭像是磕在了哪裡,上頭有些皮肉都已經蹭破,微微滲出些細小的血。
他平日裡一丁點兒委屈,都能嚎啕大哭。
今日額上受了傷,竟然一滴眼淚不掉?
蕭玉琢也是驚奇。
“蘭雪呢?”她問奶孃。
奶孃道委屈的含了淚,“蘭雪出去揍那皮小子了!”
蕭玉琢怔了怔,狐疑看着周炎武。
“究竟怎麼回事?說清楚!”周炎武瞪着周家的奶孃。
周家奶孃擦了擦眼淚,“將軍親眷家的孩子,搶了兩位小郎君的吃食。還說小郎君是有爹生沒娘養的孩子……說小郎君活不長,不必吃好東西了,白浪費糧食……”
奶孃說着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蕭玉琢看向自家奶孃。
重午的奶孃補充說道:“重午見那小子搶了他們的吃食,自然不肯給,與他奪盤子。蘭雪那會兒正抱着長康,還未騰出手來,那小子就把重午給推倒了。”
只是小孩子們爭搶吃食,並不是什麼大事兒。
只是那小孩兒說的話,實在太不中聽了。
周炎武臉色難看得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