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你以爲想對我瞞天過海就那麼容易嗎？”沈玉荷這會兒也沒心思計較這些，她環視走廊，只有一間門外有軍人看守，她剛來，還沒顧得上去看眼橙橙，“橙橙他怎麼樣了？”
慕離替林青攏下肩頭的外套：“還沒醒，這兩天正觀察着。”
沈玉荷不能放心：“不會有問題吧？”
“應該不會。”
沈玉荷心裡不禁一沉，莫名有不祥的預感，她信佛，所以相信不會平白無故有這種念頭，便越發擔憂。
“橙橙生日，我本意是在家裡過的，一家人吃個飯，高高興興的多好。可你們，偏偏要跑出去玩，還是去海邊，這下可好。難怪我一整天都心神不寧的。”
慕離沉聲打斷：“媽。”
沈玉荷說到後面有些激動，慕離擡眼看她，又扭頭看向林青，見林青沒被吵醒，這才挪開視線。
他現在，沒太多精力再同沈玉荷爭論什麼，就隨她兀自說着。
沈玉荷卻沒在開口，坐在慕離身側。
她按住慕離手背，慕離這纔看清，她掌心還掛着串佛珠，沈玉荷手輕拍兩下：“吉人自有天相，橙橙這麼討喜的孩子，上天會眷顧他的。”
慕離點了點頭，反握住沈玉荷的手：“已經請了最好的醫生和看護，他不會有事。”
沈玉荷心裡卻總有處在隱隱不安，她說不清，只是莫名心慌地厲害。
她坐不住，起身去病房看了看橙橙，在裡面陪了會，天矇矇亮時，再出來，見兩人還維持剛纔的姿勢，彷彿一動未動過，就這麼在長椅坐着。
慕離手臂擁着林青，這個動作始終沒變過，他眉宇間隱匿些疲憊，林青更不用說，她蹙緊眉頭，看來睡也睡不安穩。
沈玉荷看到，走廊四處由幾名軍官嚴格把守，除了相關人員誰也不能靠近，整層樓都被封鎖了，醫護也簽下了保密協議。
她來時，更是看到樓下一字排開的一輛輛軍車，將這整棟樓都包圍地密不透風，各個門出入的人也要進行身份排查和登記，只怕，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來。
挑了這家醫院，是當時情況緊急之下的選擇，待橙橙的情況穩定之後，他們立刻就會換到更安全的地方。
沈玉荷雖不知這一整天事情的前因後果，可她看到這陣仗，心底裡是多少明白些的。
橙橙要是普通的溺水，不會讓慕離這樣大動干戈。
她如今是幫不上什麼忙，能做的，也只有來陪陪橙橙，沈玉荷走過去，握了握慕離的肩頭：“行了，我就是過來看看，你們在這陪着也注意休息，別把身體累壞了，我不給你們添麻煩，等明日再來。”
“媽，辛苦了，這麼晚還要跑一趟。”
“這是我孫子的事，你跟我還客氣什麼。”沈玉荷搖了搖頭，目光落在林青的臉上，她喟然低嘆聲，“兒子出了事，當媽的最擔心，林青心裡肯定是最難受的時候，你多陪着她，讓她別自己獨處，那時候最容易胡思亂想。”
這也是慕離最擔憂的，他不由朝林青望了眼：“好。”
沈玉荷提步離開，
這下，走廊裡又恢復平靜。
天快亮了，窗外灰濛濛一片，都說清晨的第一束光躍出地平線時，最美。
其實不是，那道光，只是緩緩自天際撒出，一點點，無聲無息地籠罩向四面八方。
慕離揉捏下眉骨的倦意，似乎想到什麼，不禁低頭又看了看林青。
橙橙從急救室被送出來時，醫生單獨同他說了些話。
也不知，那時是否給林青聽去了。
普通病房內條件一般，尤其這樣的大醫院，牀位總是求而不得。楊爸爸好話說盡，想拜託護士長從六人間換到雙人間，巧的是剛好有個空位。
護士長軟了心，點頭應下，前半夜就讓護士將楊陽轉入那間病房。
另外一牀是個很安靜的小患者，不愛說話，看到他們只靦腆地打個招呼。
小患者的父母不在身邊，看起來挺孤獨的，楊媽媽覺得可憐，就洗個蘋果給小患者吃。
楊爸爸卻想着另一樁事，總是坐立不安。
他兢兢業業工作這麼些年，雖說還是高不成低不就的，但好歹認識些能幫得上忙的朋友，他一通通電話打去，託遍了關係，卻沒一個敢在這時候出面。
終於，有個同僚忍不住問了句：“哥們，你到底得罪哪個大人物了？我那天收到封匿名恐嚇信，說要敢幫你，A市以後我就不用混下去了。”
楊爸爸不好多說，說了句抱歉就掛斷電話。
楊媽媽推開陽臺的門，目光晦澀地投向老公的臉，他們不是什麼大富大貴的人家，但也是本分的家庭，可如今，一夜之間彷彿全都變了，他們穩定的工作，兒子可觀的前途，全都被捆綁到那個叫慕城的孩子身上。
就只因爲，他們做了那麼一件，只那麼一件小小的錯事。
楊爸爸避開她的目光，自然是知道她想問的問題，也知道自己沒辦法給老婆一個滿意的答覆。
楊媽媽明白他心裡的苦澀和無奈，是啊，到了這時候，誰還願意承擔風險來幫助他們？
他們相顧無言，沉默了半晌，卻又是那麼地不甘心。
楊媽媽終於忍不住開了口：“軍長的兒子，明明就住在這醫院，傍晚時，我看連軍車都開進來了，可他們怎麼能到現在都沒找上咱們？太奇怪了，太奇怪了，老公，我真的害怕。”
楊爸爸額角一跳，忽然就想通了，他沉着聲，隱忍說道：“哪裡是沒有動靜，他們穩坐泰山，這是要把咱們給活活逼死吶。”
楊媽媽一驚：“你這是什麼意思？”
“老婆，你還看不出來嗎？在外面威脅咱們的那位，既然想撇清了關係，就不會讓陽陽無法轉院，想來，這一定是軍長的意思，他是要把咱們放在眼皮子底下，卻又不動手，讓咱們自己先把自己給嚇死了才行。”
“那陽陽該怎麼辦？他還這麼小。”楊媽媽突然被一個念頭嚇得心驚肉跳，抓住了男人的手，她嗓音尖細顫抖，“老公，你說，我們不會坐牢吧？”
“胡說什麼！”楊爸爸眉頭一凜，“我們又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只是帶着兒子去海邊玩了趟，至於當時究竟發
生了什麼……”
楊爸爸回頭，朝屋內的病牀看了眼，眼底陰沉地閃過個念頭。
楊媽媽見他突然中斷不再說下去，她太瞭解自己老公了，尤其是這個嚇人的表情，她猶豫下，語出試探：“老公，你是不是有什麼別的想法了？”
“咱們來醫院時，我趁亂擠進人羣，看到那個叫慕城的孩子，他的情況比陽陽嚴重得多。早先，我還聽小護士偷偷議論過，那孩子，十有八jiu是醒不過來的，可後來再問，卻半個字都打聽不出來，可見，是消息被封鎖了。”他沉吟片刻，目光一沉，說道，“既然這樣，就說明那孩子還沒有醒，先不說她以後會不會醒，可目前看來，至少情況是不樂觀的。”
“所以你是想，要是那孩子不醒……”
“就沒有人知道當時的真相。”
楊媽媽倒吸口氣：“可萬一，那孩子醒過來了？”
“咱們還有陽陽，怕什麼，難道別人就非要聽信那孩子的片面之詞嗎？”楊爸爸沉下心，破罐子破摔，既然已到了這樣地步，還有什麼好怕的，他狠下視線，“別忘了，那孩子之前還打傷過陽陽，他太有理由報復咱們兒子了。”
楊媽媽似乎被這個辦法嚇到，嘴脣動了動卻沒發出聲音，一旦下了這個決定，他們，那就是拿雞蛋碰石頭啊，搭上他們自己不要緊，可，他們的兒子呢？
楊媽媽是猶豫的，她慟哭出聲，趴在欄杆上，心口疼得直不起身，一錯再錯，說的就是他們嗎？如果不是，爲什麼，倒黴的遭遇就偏偏落到了他們頭上？
楊媽媽深吸口氣，擦乾眼淚看着自己老公：“在這之前，我想再試試看，我不相信，那個人能跟咱們撇得清關係。”
林青感覺到眼皮一亮，是光線打上來的感覺。
她睜開眼，這一覺睡得十分沉重，她腦袋歪靠在男人肩頭，頭皮沉甸甸地發緊。
慕離見她醒來，掌心託動在她腦後，扶她坐直。
林青揉了揉僵硬麻木的脖子，看向四周，她眼簾內還有些模糊：“幾點了？”
“七點多。”
這個點，空氣還有涼意，林青扯下肩上的外套，疊了下放在椅子上。
“橙橙醒了嗎？”
慕離拿開手裡的一疊紙張，轉頭看向她：“還沒。”
“也是，我太心急了。”林青強迫自己笑了下，那笑容別提有多牽強，她這才知道，笑比哭難看是什麼意思。
她雙手攥放在腿上，有些發顫。
“別緊張，這才過了幾個小時，還有時間。”慕離心疼地抱住她，可以說，他願意用任何東西來換她一個安心，“我想，橙橙醒來要看到你這幅樣子，肯定要好好嘲笑你一番才行。”
“是啊，自從有了你這個爹地，他就總喜歡笑話我。”林青眼眶溼潤下，任由他抱着，半晌才平復情緒。
慕離拇指擦拭下她的眼角：“都有兒子的人了，還哭。”
“不哭了。”林青雙手拂面，往兩邊抹了把，將散亂的頭髮隨便整理下，她摸了摸男人的臉，“臉色這麼差，一晚上沒睡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