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澤起身往樓上走:“不想來就走,想知道的事直接問林青。我沒意見。”
見他有意避而不答,慕離也沒興趣深究,繼續翻閱先前那本雜誌。
身後沒動靜,戴澤卻突然定住腳步自顧說下去:“我的要求很簡單,你們來三天,就當度假。不過還是要提醒你,當初我只是答應會考慮,至於到底要不要告訴你,還沒想好。”
慕離冷笑一聲,頭也不擡:“果然是商人,連喜歡的人也會利用。”
戴澤,聲音裡參雜着難以明喻的陰鬱:“你錯了,不是利用,只是。”他說到一半忽然噤聲,聽到樓梯拐角有說笑聲傳來,只壓低了聲音搖了搖頭,彷彿自言自語,“算了,隨你怎麼想。”
男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如果我是你,就會讓她幸福而不是爲難。”
戴澤五指微攏成拳,他怎不想讓她幸福?可如今連見她一面,同她坐在桌前吃一碗麪都變得困難。
他不會再介入她的人生,她的愛情既然不屬於他,就不會再糾纏不休,只是那天他翻開日曆,看到了那個日子,心口猶自沉痛。
戴澤與下樓的三人迎面而去,站在臺階之下他仰首,眼底唐然撞進了那抹清瘦身影。她還是那樣瘦,自從生完橙橙,彷彿就沒有恢復到從前的身材,可她的氣色明顯不同。
記憶裡的人,果然已經不在了。
慕離翻了翻雜誌,掃向戴澤,如果是起初只是對那件事起疑而想通過戴澤獲取真相,此刻他更想看看戴澤到底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找上門或許是巧合,被這個奸商逮住了機會。
戴澤電話裡只說是因爲上次放了鴿子,慕離眯起眸子,他跟戴澤的關係,還沒好到這種程度。
戴澤擡腳,一級一級走上樓梯,林青正牽着橙橙的手,脣角點綴明媚笑意同任嬌說話。任嬌的心情也轉好,沒有了頭頂那片濃重陰霾,目光流轉之間,卻在男人漸漸接近時斂起了笑。
林青這才注意到他,頓了下,嘴角的弧度不減:“戴澤,謝謝你送橙橙的禮物。”
剛纔她看到了,專門爲橙橙準備的小房間裡,陳設幾乎與在英國時一樣。能做到這樣地步,並不易。
“喜歡就行。”戴澤眉目間籠罩的黯色褪去半分,似並不在意,他原本是對着林青,又要邁步時卻突然頓住。
任嬌已撇開視線,她實在不願強顏歡笑,直到橙橙踮着腳尖拉了拉任嬌的衣袖:“姐姐,戴叔叔在看你哦。”
一句話如根無形的細線將她所有神經緊繃,任嬌一轉頭就對上男人的眸子。清冷,幽暗,不曾留給她一釐光明。
任嬌輕咬着脣,她擡起頭,四目相對的瞬間,心口微微震動。
兩人之間氣氛總揮散不去陰沉,林青想開口卻覺得不妥。
橙橙突然放開左右兩個大人的手,狗腿地又去抱戴澤大腿:“戴叔叔,可以帶橙橙去之前那個遊樂園玩嗎?”
仰着小臉,兩顆黑水晶般的眸子天真爛漫。
戴澤沒有抱起,罩着橙橙頭頂摸了摸:“可以,明天就帶你去。”
橙橙心
滿意足往旁邊一站,蹭到林青另一側,小手一指任嬌:“戴叔叔,姐姐阿姨今天是不是好漂亮?”
戴澤低頭看向橙橙,微垂的眸子看不出神色,他忽然勾了勾嘴角:“是。”
任嬌輕輕一震。
林青似乎意識到什麼,識趣地往邊上挪了半步。
任嬌還沒反應過來,手腕被冰涼手指突然扣住,力道之重令她在心底倒抽口氣,但各種場合見多了,隨機應變的能力讓她轉瞬恢復神色。
“有事嗎?”任嬌擡眸,此時戴澤已與她同級而立,男人高大的身形壓迫而下,一瞬,她恍惚,似從他眼底捕捉到如深潭般的沉寂和哀慼。
他掩飾極好,以至於她以爲是看錯了。
戴澤扣住她手腕跨上臺階:“跟我上樓。”
“上樓?”任嬌這回徹底不懂,拖着想要掙開,“上樓做什麼,有話不能現在就說麼?”
“不能。”
任嬌被迫拖上樓梯,眼看就要到二樓梯口,她自嘲勾起脣,鬆懈了所有掙扎,木然隨着戴澤的步子。
他走得快,她跟在身後踉蹌了幾步,高跟鞋走得不穩,那幾下險些跌倒。
他沒有爲她停下一步。
“放開我吧,我不會轉身走掉的。”任嬌張了張口,嗓音有啞意,向來對於各類危機應對自如的場控秘書,此時剛一開口竟眼眶微紅,“而且,我也沒有走掉的權利。”
任人擺佈,不就是這樣麼。
其實,只要想開就沒有什麼。
戴澤沒有放開,也沒有回頭,只是扣住她纖細手腕的手指微微一抖。
目送兩人身影,林青帶着橙橙去客廳找慕離。
慕離正剝完一顆橙子,塞進兒子的手裡:“去吃吧,離我老婆遠點。”
橙橙吃人嘴短,一轉眼小短腿已經爬上了最遠的沙發。
林青揉了揉抽搐的眼角,想了想,還是在男人身旁坐下了。
不知哪兒冒出來的手臂,一勾,一摟,溫香軟玉入懷,男人刀削般的下巴抵在發頂,有滿意笑聲從頭頂落下。
林青還在想另一件事:“你有沒有覺得,戴澤特別奇怪?”
男人裹住她的手:“哪兒奇怪,我怎麼不覺得。”
“說不出,他剛纔拉着任嬌上樓了。”林青隱隱不安,想到任嬌剛纔的反應,她突然擡頭,撞倒了男人的下巴,“不會有事吧?”
慕離拉着她的手揉下巴,用她柔軟指腹蹭在微微長起的鬍渣:“能有什麼事,男人帶女人上樓無非就一個目的——樓上應該全是房間吧。”
“想什麼呢。”林青縮回手指,使勁推他一下,“我說真的。”
慕離順勢摟着她窩進沙發內,姿勢愜意,他圈着林青一遍遍描繪她的脣線:“我也說真的,這麼做證明他開竅了,知道覬覦別人老婆是不對的,他都帶別的女人開房了,你還在這兒亂想什麼。”
林青這才明白他們說的就完全不是一個意思,她微蹙起眉,又仔細回想一遍:“可任嬌的意思,她和戴澤的婚約完全是家裡逼的。”
“說不定家
裡逼婚再先,兩人對上眼在後,”男人正兒八經分析,黑眸微閃,隨即薄脣輕勾,“再者,他要是和那女人真能在一起你該高興,怎麼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喲,好濃的酸味。
林青想着這事,都忘了身邊還坐着個醋罈子。都到現在了他還醋呢?
林青甩了甩頭,靠在慕離的懷裡,垂下的睫毛擋下一片陰影:“或許是我多心了,他過得好就好。”
男人懲罰性地扳過她的臉咬向脣角。
一吻近乎窒息,林青在他得寸進尺之前逃開了。她環視別墅內,或許真的是自己多心了,因爲有五年的相處,總以爲對他足夠了解。
可說到底,誰都不可能完全瞭解誰,何況,是他。
慕離說的沒錯,如果他能和任嬌真的走下去,未嘗不是好事,他配得上擁有。林青拋開那些猜忌和困惑,把這一切都當做朋友間的邀請,或許是最好的解釋。
可心底,總有種無法撥開層層雲霧的錯覺。
橙橙吃完水果纏着男人出門,林青看着外面天色不願動彈,別墅內有恆溫系統,她送走了一大一小之後靠着沙發看雜誌。看了會兒,室內太暖,她竟歪着身子躺在沙發上睡着了。
睡夢中,一條薄毯蓋下,柔軟的觸感讓她展眉,她稍稍一動,並沒有深眠的意識突然驚醒,她渾身一震從沙發上彈起。
有人正俯身想要將薄毯蓋好,被她突然的動作驚了下,手指微微頓住,林青起身的慣性讓她撞在了那人胸口,眼前壓下的影子突然猛地晃動,硬生生向後退了兩步。
小腿撞擊在茶几上的悶響猶爲激烈,茶杯受到震動和碰撞後滾下臺子,剛倒好的茶水在地毯緩緩漫開,與地毯的色調極不協調。
戴澤撿起茶杯,苦笑着放回了茶几上。
沙發內,林青鬱悶地揉着頭髮。她睡得不深,隱約感覺到眼前有陰影壓下,以爲是男人惡作劇又想佔她便宜,她纔會反應那麼激烈地想懲罰一下。
誰知,撞錯了人。
半刻鐘後林青端了兩杯茶走來,將一隻送入戴澤手裡。她在沙發落座後抱着茶杯喝了口,透過氤氳的熱氣擡起眼簾瞥向戴澤。
一口茶卡在喉中,戴澤正握着茶杯看向她,平靜眼底,是來不及斂起的溫潤光澤。
抿口茶,戴澤沒再看她。
林青把毯子疊好放在一旁,卻沒將視線從戴澤身上挪開,她欲言又止,從剛纔見戴澤一個人下來,心裡的問號越來越多。
她想見他好,卻也想擺脫這種被團團迷霧纏繞的感覺。
還未張口,戴澤落下茶杯後雙手交握起:“你想問什麼?”
林青正捧着茶杯,熱茶從喉間滾落:“你……”
戴澤看着她笑了,眉宇間一片舒朗:“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小心翼翼了,不就是請你們來玩麼?”
林青忽然就鬆了口氣。
“你會讓他來……我還以爲是你們之間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嚇死我了。”
戴澤的笑意忽而意味深長:“我和他之間,的確有些談判是你不知道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