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覺得雪瑩令人難以看透,可是她這麼客氣,葉落也站起身來“客氣”道:“不勞雪瑩姐大駕,我自己來。”
雪瑩笑笑,拿起衣衫一抖,那華美的絲綢便象溫柔的泉水傾瀉展開。
“女子不靠男人或者固然是好,但是拒絕別人的好意,太強硬過頭,也未必就是好事。什麼時候強,什麼時候柔,要把握有度纔好。”雪瑩的語氣柔柔的,與剛纔訓斥蔓兒她們截然不同,可是也叫人難以拒絕。
待葉落醒悟過來,她竟然已經不知不覺地在雪瑩的幫助下開始更換身上的衣衫。
有些人天生就是張揚,自大,快樂的好像沒有什麼事情能將他難倒,比如龍澈。
而有些人看起來嬌媚柔弱,可是身上那股天生就能叫人信服和甘願聽命的氣概,會在不知道不覺中叫人順着她的想法去做,從前葉落見過那種登高振臂一呼,便有無數人響應跟隨的一方霸主,武林豪傑,那氣動山河的聲勢叫人見了熱血沸騰。
可是這樣美麗,只憑着言語眼神就能將手下管制的服服帖帖的女子,她還是第一次見到,不戰而屈人之兵,豈不是更加高明?就連自己也……
雪瑩見葉落配合自己的動作,轉身,擡手更換新衣,眼中浮現淡淡歡快之色。
“那年,我家遭變故,無奈只得落入風塵。不想又無意間惹得京城兩位權勢貴族爲了將我收進誰家府邸而大動干戈,後來累及家人因我逃的逃,亡的亡,我本想一死謝罪,碰巧遇見了龍島主……”
是龍君救了雪瑩一命,將事情擺平。雖然龍君不說,但是其間周折困難,雪瑩心中明白,她再沒法尋死覓活,因爲龍君拿了她的賣身契,不許她未報恩就賴賬。
雪瑩知道,要自己報恩只是龍君要自己活下去的一個由頭罷了,且龍君也不隱瞞她,將之居住在逍遙島,卻要蒐集大盛各地情報的事情告訴她,還特意取得了這天仙閣,交給雪瑩打點。
知遇之恩,當涌泉相報,雪瑩決意留下來,一生追隨龍君,爲他所用。
龍君看中的是雪瑩的能力,從不輕視這天仙閣裡姑娘們的出身,將這裡交給雪瑩後,一般是飛鴿傳書,很少親自前來過問,偶爾來探望,也必定偕同龍夫人一起,從不獨自前來。
天仙閣接觸京中達官貴人多,一開始雖然獲取情報不易,但是雪瑩做的用心,龍君暗中相助,隨着天仙閣聲名鵲起,一切也很快就順利起來。
玉荷與蔓兒也是遭遇不測,被雪瑩搭救,在天仙閣落地生根,做了幫手,龍君要照料生子的夫人回了逍遙島,
再後來龍澈長大接替了龍君,又網羅了仙兒蓉蓉,形成了今日天仙閣如日中天的局勢,只是這位少主長居京城,又喜歡熱鬧,本來是暗中來往,豈料被闌珊皇上那麼一逼婚,他乾脆就故意大方往來於天仙閣,與四大花魁當街調笑,還留宿不走。
“其實,少主看起來不循規守據,風流不羈,那都是他不在意的虛名,他的目地就是想讓九公主知難而退,叫皇上打消了賜婚的念頭,要我們陪着做場戲罷了。關上門,他可比在外面老實的多,說的都是生意情報,就算留宿,也是在我那屋子裡的密室裡獨自歇息……只有遇見他真心喜歡的人,他纔會不避忌諱,人前人後一個樣吧。”
說到這裡,雪瑩抿嘴而笑,正將葉落最後一縷青絲綰成結,拿了一隻通透的白玉簪別好,那銅鏡裡的女子清冷中透出絲暖意,褪去了少年郎的英武,竟有了些隱然貴氣。
雪瑩才發現葉落定下神來,舉手投足間頗有些清雅大氣之色,龍澈說她自幼生長於山野,後來亡命江湖,何來這種富貴千金之態?
雪瑩不認爲自己這番精心打扮能將葉落從江湖女轉眼就變成千金,只能說,這些感覺和氣質是潛藏在葉落表象之下,這麼一裝扮便有幾分自然流露出來而已。
難道葉落出生高貴,這種清雅之氣是與生俱來的?雪瑩覺得好像只有這樣才解釋的通,葉落究竟是何出生,她的父母是何許人也?
而葉落因爲雪瑩這番話,已經相信自己是中了龍君的離間計,利用了龍澈掩人耳目的所作所爲令自己相信他是個花心風流公子。
同時她又佩服雪瑩能有此作爲,纔不願承認龍君慧眼識珠。
而且,雪瑩雖提到龍君的時候輕描淡寫,可是,葉落感覺她的心思不在龍澈,似乎是在龍君身上。
龍君因爲自己出生是個孤女就斷然要棒打鴛鴦,爲什麼對這個雪瑩,還有天仙閣衆人另眼相看?他那高傲的除了皇上,彷彿天下人再沒有值得敬重的狂妄霸道性子,還能有這麼憐香惜玉的情感?
不對,他每次來都要帶上龍夫人,可見他對天仙閣衆人不但沒有男女之情,還關係劃分的很清楚,這麼矛盾的做法,真是叫人猜不透。
龍澈做事不遵循章法,卻有理可循,這位龍君——葉落覺得簡直隔了十萬八千里,也許他是在籠絡利用雪瑩她們,故此裝出來很器重禮遇,這可說不定。
但雪瑩是個聰明人,難道看不透?她對龍君有情,不想把他往壞裡想,所以自欺欺人,守着與龍君唯一有聯繫的地方不願離開,因此愛屋及烏對龍澈清理愛護,這也有可能。
葉落覺得雪瑩如此全心全意打點龍君教下來的事情,縱使他已經不來這裡,都一絲不苟,便覺得有了幾分悲哀,替她不值。
“這麼等一輩子值得嗎?”葉落看着銅鏡裡爲自己整理妝容的雪瑩,是問她也是在心裡問自己。
雪瑩一愣,想不到葉落會這麼聰明,憑她話裡透出的蛛絲馬跡就猜到了她的心在哪裡,爲什麼卻偏偏看不透龍澈的心——他是那麼在意她,就算與這些多年相交的紅顏知己鬧翻,毀了龍君心血,改變處事方式也在所不惜。
這真是當局者迷!
兩個女人都在爲對方嘆息的時候,卻不知自己在對方心裡已經被嘆息了又嘆息。
“十五,五,十,少主,你又輸了,喝酒,喝酒。”蓉蓉大聲囔囔着,蔓兒很配合地遞上酒杯,而玉荷爲喝得鼻尖冒汗的龍澈體貼地扇風,趁機將身子往他身上靠,佔點小便宜。
“你們不會是想灌醉我吧?”龍澈喝乾了杯中酒,帶着邪魅的笑瞥着眼前三個各有千秋的美人。
“誰有那本事那個膽起心事灌醉你呀?”蔓兒見龍澈臉上浮起酡紅,見他也喝得不少了,雪瑩和葉落只怕馬上要回來,再不能多等了,便閃動着秋波頻傳的大眼,嬌聲問道:“少主,你是怎麼遇見葉落,喜歡上她的?”
龍澈眯了眯眼,她們費盡心力也是想給自己來個酒後吐真言?
他纔不會輕易被人耍呢。
“緣分到了的時候自然就遇見了,該喜歡的時候自然也就喜歡了。”
這回答真滑頭,等於什麼都沒說嘛。
蓉蓉將蔓兒往旁邊一拉,往龍澈眼前湊去:“別問這些廢話,不就想知道少主喜歡葉落什麼,你們好學着做嗎?直接問不就得了。少主,你最喜歡葉落什麼?”
蓉蓉魯莽卻一本正經的樣子換得龍澈開心一笑:“落落啊,我喜歡她的一切。”
“怎麼可能?瞧她看着你進門和我們熱乎時那雙眼睛都綠了,瞎子都看得出來是個姑娘,纔能有那麼妒忌的眼神。”玉荷自以爲聰明地說:“家有妒婦可是惹禍的根苗,少主不會連這個也喜歡吧?”
三個女子便吃吃地笑了起來。
龍澈輕輕一拍桌子,一臉驕傲道:“玉荷說對了,我還真喜歡落落這樣。因爲她喜歡我纔會這麼在乎,你們不會連這點都不清楚吧?她要是隨隨便便把我讓給別人,我纔不會這麼喜歡她了呢。”
“哈,玉荷也有說錯話的時候。”蓉蓉取笑起來。
“我們少主是多麼矜貴的人,對葉落癡心一片,那個葉落也尋常的很,卻敢給你臉子看,這是什麼道理?”蔓兒說着,將手搭在龍澈肩膀上,狡黠而曖昧地放低聲音道:“少主,是不是你還沒有把她弄到手,所以她纔會這麼囂張的?”
說着,她用兩手大拇指對着勾動,這手勢看得玉荷和蓉蓉眼睛睜的更大,笑得更歡了。
龍澈一把拍掉蔓兒的手,雖然有點尷尬,被蔓兒一語猜中他的確沒有拿下葉落,但是仍不無驕傲地說:“落落遲早會和我成親的,急什麼?就算現在她也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得了吧,我看這話反過來說還差不多。少主,你呀,生是她的人,死是她的鬼。”玉荷終於找回了場子。
“喂,少主,你該不會是有什麼毛病吧?前二十幾年沒有中意的也就罷了,現在有,天天在一起還能忍得住?”蓉蓉也跟上,難得找到機會揶揄龍澈一把,真是樂死了。
“少主這麼儀表堂堂,氣宇軒昂的,怎麼可能會不行嘛,就你想的齷齪。”蔓兒別有用心地爲龍澈打抱不平。
龍澈正要表揚一下還是蔓兒站在自己這邊,沒想到蔓兒嘻嘻一笑說:“他呀,肯定是不會。”
“撲哧”一聲,玉荷把剛剛喝進嘴裡的一口湯噴了出來。
“咣噹”蓉蓉樂得手舞足蹈將面前的碗盞給撥弄了好幾個摔到了地上。
而龍澈那張臉終於變了,先前是紅,現在有點黑,頭腦一熱叫道:“誰說我不會?我是真心待落落,所以才尊重她。”
“少主,我們瞭解你的苦衷,既然你這麼愛面子不肯承認,我們只好主動點啦。本來呢,我是很高興能有機會調教少主,但是恐怕少主看不上。沒關係,蓉蓉還是黃花大閨女,不過,她‘見識’可不少,今晚不如你們就……”
蔓兒笑着將蓉蓉往龍澈懷裡一推:“將來少主與少夫人和諧美滿了,可不要忘了謝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