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澈可是留心着葉落的去向,正想偷偷開溜去尋她,瞿懷山這麼一說將衆人的注意力全部轉到了他的身上,只得停下腳步,笑道:“掌門過獎了,龍澈只是跟着村裡不出名的農夫學過一點,算不得什麼功夫,只是強身健體罷了,所以也無門無派。至於怎麼來的濯香門……等會掌門一問青蓮姑娘便知。”
龍澈心想葉落爲了掩蓋身份,打扮的那麼骯髒,不堪入目,自然是不想被人點穿,而且以前葉落曾經對他說起過在門中狀況,似乎處境並不愉快,還有那個司徒瀟,誰知道這麼多濯香門弟子裡有沒有他的內奸同黨?所以龍澈含糊其詞,不提瞿泠霜這個名字。
瞿懷山倒是個通透之人,心知龍澈在隱瞞些什麼,也不多問,仍是吩咐人好生款待,長者的關懷,掌門不計小處的大家風範盡顯,令龍澈也不由讚歎,濯香門這個江湖上憑功夫並不出衆的門派,單論掌門的做派風采竟是不輸於那些鼎鼎大名的門派,難得的是,這門派的名聲一向與皇室牽扯在一起,瞿懷山卻一派超然脫俗老神仙的模樣,絲毫不象他預想中的有銅臭味是勢利小人。
是真的超然淡泊,還是人老成精,可以將自己隱藏的更好?龍澈對濯香門來了興趣,因爲葉落在這裡,反正閒着也是閒着,不如給自己找點樂子,要是能鬧出點事情來不是更好?那樣葉落忙着處理門派事務,就顧不上趕自己走了。
就在龍澈這裡打着小算盤的時候,葉落正站在通往楚玄玉回屋必經的一條小路旁,紅色的美人蕉開得正好,花叢中的她更顯得骯髒邋遢。
本來,她是想沐浴更衣,梳洗打扮一番,穿上楚玄玉最喜歡自己穿的那件粉色衣衫,長長的裙裾,輕薄的綢緞,柔軟的白色罩紗,他說葉落穿起來一走動象仙子下凡一樣好看,所以,平素葉落十分珍惜,輕易捨不得拿出來穿。
當時沒想到一回來就碰上這檔子事情,完全沒有機會跟楚玄玉說上話,現在時間緊迫,只能這樣先見他再說。
葉落象做賊一樣躲在美人蕉花叢的暗處,天色昏黑,看見影影綽綽的,有些弟子邊走邊議論着司徒瀟來鬧事的事情,從花叢旁三三兩兩的經過,就是一直不見楚玄玉,叫她好不心焦。
終於,楚玄玉的身影出現在美人蕉花叢外,可又是與人同行,正在說着什麼事情,葉落恨不得跳出去將那個弟子打昏,她不能耽誤久了,師父要是起疑了,就不好辦了。
幸好,楚玄玉吩咐完了事情,那弟子告辭而去,等他走得遠了,身影在一個拐彎處消失,葉落打量四周再無旁人,看見楚玄玉停下腳步正在欣賞一株開得十分嬌豔的美人蕉,神情專注,溫柔的側臉令陰暗的天空也顯得生動起來。
她心裡一動,以前他們常常約在開滿美人蕉的地方見面,英俊的少年身邊是綠油油的葉子,紅彤彤的美人蕉,顯得他更文雅溫和……玄玉是在想她了嗎?
葉落臉頰一燙,忙低聲叫道:“玄玉,玄玉。”
楚玄玉的目光便向這邊轉過來,油膩膩的髒衣服,亂糟糟的頭髮,臉上完全辨不出原來的樣子……好像四月輕風拂過的花朵,那暖暖的笑意便從他的嘴角一點點綻放開來。
“泠霜。”
“小聲點,快過來,我只能跟你說幾句話,就得馬上去見師父。”葉落向他招招手。
楚玄玉迅速地四下張望一下,就鑽進了花叢。
“泠霜,你可回來了,一路上還好吧?”楚玄玉蹲在了葉落面前,那雙眼裡充滿了擔心,上下打量着她。
就像心裡瞬間灌滿了蜜糖,葉落凝望着楚玄玉,心裡有千言萬語,可是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她只要看見他就好,過去的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也許從此他們就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也許不久,她就能得償所願的嫁給他,做個幸福的小妻子。
“我沒事,玄玉,這個你拿着。”葉落將一卷東西塞到楚玄玉的手裡。
“這是什麼?”楚玄玉不解地問。
“我替師父找到的美人圖,你拿去,就說是你找到的,然後,然後……”葉落不好意思開口,要她教楚玄玉去求師父娶自己。
楚玄玉卻還一片茫然,將畫卷推回給葉落:“泠霜,這是你九死一生纔好不容找到的,我怎麼能拿着去邀功?”
他扯了袖子,伸手去擦葉落臉上的污漬,葉落垂眸嬌羞道:“玄玉,我們之間不用分那麼清楚,你知道師父是多麼想得到這幅畫,以免落入奸人手裡危害天下蒼生,至於是你找到還是我找到的又有什麼區別,總之最後都是要給師父的,得到這畫,師父一定很高興,你就可以趁機向他提,提我們的事情……”
楚玄玉見葉落聲音漸小,最後幾乎微不可聞,欲語還休,猛然醒悟:“泠霜——你對我太好了,我,我怎麼報答得了?”
這時,他已經擦乾淨了葉落右邊臉頰,正要動手去擦拭左邊——葉落戴面具的那一邊,葉落陡然一轉頭,從包裹裡摸出銀面具,趕緊帶上,這才鬆了口氣,將畫卷再一次塞到楚玄玉手裡:“你怎麼會有報答的念頭?如果真要算得那麼清楚,這些年,你照顧我關心我,我豈不是更加沒有辦法還得清?”
楚玄玉一手拿了畫卷,一手輕輕去撫摸那銀面具,憐惜地說:“謝謝你,泠霜,你吃苦了。”
葉落忙用手去掩住銀面具,那上面早已不復當初的亮麗,而且在初到滄蘭與龍澈一起跌落進殿下宮殿的時候受到了嚴重的撞擊,毀損的厲害,後來在王城找了幾個能工巧匠纔算是沒有徹底報廢,一想到那是楚玄玉費盡心力不知道熬了多少個夜晚,在練完功,處理完門中大小事務後,捨棄了睡覺的時間,在燭光下一點點的編織而成,她就覺得心裡有愧,連件東西都看不好,怕他責怪自己不小心。
楚玄玉早就看見這面具比當初葉落離開的時候要黯淡了許多,所以他知道葉落爲了這幅畫付出怎樣艱辛的努力和代價,握着手中的畫卷覺得有千斤重,泠霜的情義,他有些承受不起。
忽地,葉落手上一緊,楚玄玉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放在寬大的掌中,低下頭輕輕地在臉頰上摩挲。
心,砰然而動,葉落又是歡喜又是驚訝的看着眼前那低垂了頭的男子,他從來沒有對自己這麼親暱過,那麼說他也是和自己一樣的心思,願意去向師父表明心跡,以後就再不用這樣避諱旁人,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晚風帶着越來越濃重的寒意,男子的手並不溫暖,可是葉落覺得心裡熱乎乎的,心裡暗自祈禱,但願她這麼做是對的,師父一直那麼嚴厲的教導她不要和男子親近,是因爲怕她會上當受騙吧?可是楚玄玉是如此的喜愛她,又穩重,在一起學藝這麼多年,也算是青梅竹馬,彼此間都很瞭解,玄玉絕不會負她。
也許玄玉獻上美人圖,趁機向師父多說些好話,師父就會通融,放心的把自己交給他吧?畢竟都是他親眼看着長大的,比起不知底細的外人來要容易些,葉落還想就算自己嫁給了楚玄玉,將來勸說師父將掌門之位傳給他,那麼自己也就能一同留在濯香門,伺奉師父,這和現在其實也沒兩樣。
怎麼想都覺得師父沒有拒絕的理由,葉落感受着楚玄玉憐惜的撫慰,心裡更加甜蜜。
“玄玉,不早了,我得趕快去見師父。”
天已經完全黑了,一陣夜風吹過,葉落打個冷戰,清醒過來,留戀卻不得不推開楚玄玉一直伏在她手掌中的頭。
楚玄玉擡起頭,眼中隱有血絲閃動,可惜天色暗沉,而葉落又沉浸在滿滿的幸福之中,沒有察覺到。
“泠霜,你把圖給了我,師父那裡可怎麼交代?”楚玄玉凝望着葉落的眼睛,眨也不眨,看得葉落不好意思地錯開了他的目光。
“玄玉,你不用爲我擔心,師父一直在閉關,這圖究竟是誰帶回來的他肯定還不知道,當初他要我們分頭出去找,證明他也沒把握確定美人圖一定在什麼地方,我找不到也很正常,師父是個明理之人,不會責怪我的。”
只要心上人一切順利安好,葉落根本不介意那些虛名,在她的再三勸慰下,楚玄玉才收下了美人圖。
“泠霜,泠霜,我要怎麼做纔對得起你這番心意?”楚玄玉喃喃道。
“你怎麼了?只是一張畫而已,這麼激動。”葉落故作輕鬆的笑笑。
“怎麼只是一張畫?我知道,你冒險打扮成這樣,是爲了保全我的面子向司徒瀟挑戰,而且還把你自己作爲了賭注,萬一輸了,你叫我該怎麼辦?”楚玄玉不無擔心的說。
“不會的,我的功夫可不比你差,而且我還得了樣寶貝。”葉落獻寶似的將無名劍從自己背後抽出來遞到楚玄玉眼前。
楚玄玉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真是一把好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