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菁將鯉魚遞到沈晟風面前,滿懷期待的問:“隊長,接下來怎麼做?”
沈晟風收回眼神,看向它處,好像並不想回復這個愚蠢的問題。
蕭菁嘟了嘟嘴,蹲下身子,自己開始學着捯飭這條已經死透的鯉魚。
只是刀面太鋒利,她還沒有來得及劃破魚肚子,刀光一晃,一滴血滴下。
她眉頭皺了皺,瞧着自己食指上的一道口子,尷尬的放棄捯飭這條魚,就打算這麼烤。
沈晟風一聲未吭的拿過她手裡的刀,徑直走到溪邊,三下五除二就將一條魚開膛破肚。
蕭菁坐在火堆前,目光灼灼的看着被烤的油光光的鯉魚,雙手托腮,很是專注。
“你是餓了,還是隻是單純的想吃?”沈晟風看着自己手套上的血跡,隨意的在水裡洗了洗。
蕭菁莞爾,“餓了啊。”
“野外生存技能的第一課,在一個陌生的地方,任何休整不能超過十分鐘,你卻用了十分鐘去逮一條魚,再用十分鐘清理這條魚,最後還需要十分鐘來烤熟這條魚,想必還會用十分鐘來享用這條魚。”
蕭菁臉上的笑容慢慢的僵硬,埋首在膝蓋間,手指扒拉扒拉着地上的小石頭,壓低着聲音反駁道:“不是您說把衣服烤乾了再走嗎。”
沈晟風聽着她的回覆,再看了看她緊貼在身上的溼衣服,走至一堆亂石後,道:“把衣服脫下先烤乾。”
蕭菁驀地擡頭,知曉自家隊長是刻意的避嫌,也不再矯情,聽命般的脫下自己的迷彩服。
清冷的風吹拂過來,她小心翼翼的掛上衣服。
心口位置纏着一圈又一圈的白條子,她不能解開白條子,只得離着火堆再近一點。
沈晟風靠在石頭後,望着身前那盪開的圈圈漣漪,計算了一下烤魚時間,確信差不多熟了之後,道:“可以吃了。”
蕭菁忙不迭的拿下木棍,戳了戳魚肚子,哈着氣撕下一片魚肉,雙腿本能的朝着沈晟風跑過去,毫不猶豫的將魚肉遞到他面前,討賞一樣灼熱的眼神,她道:“隊長,您嚐嚐。”
微風拂面而來,溪水潺潺流過。
沈晟風雙目一瞬不瞬的盯着突然跑過來的小身板,他的視線不由自主的往下移了移。
蕭菁突然覺得一陣陣拔涼拔涼,好像自己沒有穿衣服似的。
她低下頭,倏地瞪大眼珠子,她竟然一時大意忘了自己脫了衣服。
沈晟風動作僵硬的扭開脖子,咔嚓一聲,空氣裡響起一聲微不可察的骨頭磨合聲,他託了託自己的腦袋,好像扭到了。
蕭菁焦急着跑出去,只是剛剛踏出兩步,見到林子裡一道道行動迅速的身影,她目測一眼衣服離自己的距離,再看看越來越密集的腳步聲,幾乎是下意識的朝着石頭後躲去。
沈晟風見她去而復返,又一次擰開脖子。
蕭菁小聲道:“隊長,有人來了。”
沈晟風背對着她,掩嘴輕咳一聲,“你躲在這裡,我出去看看。”
蕭菁艱難的擠進石頭縫中,埋頭藏着自己的臉,試圖掩耳盜鈴讓人以爲這裡並沒有任何人。
莫洛聞着味兒的跑過來,當看到赤果着膀子站在火堆前的身影時,腳步驟然一停。
沈晟風不以爲意的拿起衣服,試了試乾溼程度,語氣不溫不火,他道:“莫隊長還想着和我切磋切磋?”
莫洛拼命的擠出一抹看似很溫和謙虛的笑容,實質卻是皮笑肉不笑,略有些驚悚,他道:“沈隊長可真會說笑話,我聞着這裡有烤魚的香味,以爲是我落單的隊員,特意過來看一看。”
沈晟風見他顧左言右,明顯是在找什麼東西,冷冷道:“這裡似乎並沒有莫隊長想要找的人,你可以走了。”
莫洛單手握着配槍,猶豫着要不要說點什麼來化解他們兩隊那微妙的關係,思忖片刻之後,他慎重道:“蕭菁同志呢?”
“莫隊長看來很關心我隊裡的新兵情況?”
“畢竟大家都是戰友,關心他是應該的。”
沈晟風往着火堆里加了一些木棍,說的雲淡風輕,“我會很感激莫隊長的一番好意,特別是用全隊人去圍攻她一人這樣的壯舉,下個月的聯合比試,我想我會光明正大的奉還。”
“……”
“還有事?”沈晟風擡頭望着對方,眼中滿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莫洛目光落在掛在樹枝上的兩件衣服,很明顯這是兩個人的,看來蕭菁應該躲在什麼地方,按照鐵鷹特戰隊的尿性,很有可能他正在暗處伺機以待,準備打自己一個措手不及。
沈晟風目不轉睛的盯着東張西望的莫洛,眼中的敵意愈演愈烈。
莫洛感受到一陣陣強烈的精神壓力,詫異的收回自己的眼神,忙道:“沒有事,沒有事。”
“兩隊訓練,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但請莫隊長知道一點,人若犯我,團滅只是家常便飯。”
“……”老子好歹也是一隊之長,被你如此赤果果的威脅,信不信我魚死網破今天跟你在這裡幹一場?
沈晟風的雙眼依然明晃晃的盯着對方。
莫洛吞了一口口水,大笑道:“沈隊長可真會開玩笑,我走了,你繼續,繼續。”
江峰瞧着灰溜溜跑過來的自家隊長,嘆口氣,看來有必要更改以後的訓練基地了,這裡就像是魔咒一樣,是他們這輩子都擺脫不了的夢魘。
莫洛走近,昂首挺胸,氣勢如虹,“我已經跟沈晟風這貨商量好了,大家放心的訓練,他不會來干涉我們。”
“隊長,還要繼續留在這裡?”江峰苦笑道。
莫洛睥睨她一眼,“當然要繼續,繼續小組行動,所有人散開。”
沈晟風注意到恢復安靜的林子,拿着已經差不多烤乾的衣服走到石頭後。
蕭菁聽着越來越靠近的腳步聲,雙手緊緊的攥着手裡的木棍子,只要對方靠近,她隨時會選擇出其不意的進攻。
沈晟風剛剛遞上衣服,察覺到危險,他本能的伸手一擋。
蕭菁毫不猶豫的一拳砸過去,當看見是熟悉的人之後高懸的心臟漸漸的放下。
空氣一如既往的安靜,有淡淡的魚香從她的手裡散發着香氣。
沈晟風拽着她的手,目光不偏不倚的落在她的心口位置上,那鬆一口氣的模樣,不知爲何,他的心臟倒開始不安分的跳動起來。
蕭菁順着他的視線低了低頭。
陽光依舊明媚,落在溪水中碎影潺潺。
水裡的鱷魚冒了冒頭,又乖乖的潛了進去,一副早已洞察了先機的模樣。
蕭菁回過神,忙不迭的轉過身,繼續面朝着石頭縫,她嘟囔着:“隊長。”
一聲輕喚,沈晟風再一次動作僵硬的扭開脖子,擡起手,將自己的衣服遞過去,道:“你的衣服還沒有幹,先穿我的。”
蕭菁焦急的套上衣服,這才發覺兩人之間那可恨的身高差,整件軍裝不止寬鬆,還長,硬生生的降低了自己那一米五的大長腿。
“可以吃了。”沈晟風指了指她緊緊攥在手裡生怕被人搶走的烤魚。
蕭菁一口咬掉大半個魚尾,嚼了兩下就這麼嚥下去。
“有刺。”沈晟風適時的提醒。
蕭菁面色一沉,捂了捂自己的喉嚨,咿咿呀呀的說不明白。
沈晟風眉頭一蹙,疾步上前,扳開她的嘴試着看了看她的喉嚨。
“啊,疼。”蕭菁哽了兩下,覺得這魚刺太扎嗓子,說話聲音都有了變化。
沈晟風長嘆一聲,見過笨的,沒見過笨成這樣的,終於知道爲什麼蕭家二十幾年不曾曝光這個蕭四公子,太丟臉了。
蕭菁從他的眼神裡看出了嘲諷,嘴巴一鼓,又一次氣成一隻河豚。
沈晟風擰開水壺,遞上前,“試着看能不能嚥下去。”
蕭菁急急的喝了兩口水,搖了搖頭,“還卡着。”
“以後還吃魚嗎?”沈晟風見她自顧自的緊皺眉頭,竟是出乎意料的抿脣一笑。
“……”嘲諷,絕對性的嘲諷。
沈晟風撿了兩支大小相同的小樹枝,輕輕的按住她的下顎,仔細的看着她有些紅腫的喉嚨。
蕭菁掙扎了一下,忍不住的乾嘔着。
沈晟風重新遞上水壺,“漱口。”
蕭菁捂了捂自己已經恢復正常的喉嚨,興奮道:“隊長,您怎麼夾出來的?”
“不是每一個人都跟你一樣笨。”
“……”蕭菁憤憤的吞下一口水,幽怨的盯着男人赤果着膀子的身影,果然是悶騷隊長,誇他自己的時候還不忘損我本人。
“你可以繼續吃了。”言罷,他直接坐在一塊石頭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狼吞虎嚥。
蕭菁這一次有了前車之鑑,小心的撕開一片魚肉,確信沒有魚刺之後才放進嘴中。
沈晟風沉默不語的看着她稍微有些文靜的吃相,再一次往着火堆裡填上幾根樹枝。
火光吧啦吧啦的燃燒着,夕陽慢慢的落下山坡,遍天的紅霞格外絢爛。
“隊長,我們什麼時候回去?”蕭菁擦乾淨手上的食物殘渣,見着好像正在搭帳篷的隊長,忍不住的開口問道。
沈晟風直言道:“兩天後。”
蕭菁心裡一咯噔,這是還要在野外生存兩天的意思?
“這一次集訓纔過去一天,而你今天的表現讓我很失望。”話音一落,他再次掏出瓶子倒出一顆藥丸子。
蕭菁毫不猶豫的塞進嘴裡。
“等回營之後再去檢查一下。”
“萬一我毒發了怎麼辦?”蕭菁看了看自己胳膊上的那道小口子,已經開始結痂了。
“有我在,你死不了。”沈晟風將睡袋丟進帳篷。
蕭菁本打算進去,卻被一隻手給橫欄着。
她眨了眨眼睛,一臉不可思議的瞪着自己坐進去的隊長大人。
沈晟風道:“這裡只能容下一個人。”
“……”所以呢?讓我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女孩子睡露天?
“這裡的未知危險太多,我們必須爭分奪秒的休息,否則誰也無法保證後半夜會不會被突然來的危險打亂休整。”言罷,沈晟風直接從帳篷內拉上拉鍊。
蕭菁獨身一人站在帳篷外,嘴角微微抽了抽,後背不止涼,還泛着寒。
若問誰家隊長最恬不知恥,無疑就是自家這個心胸狹隘,心眼玲瓏的沈晟風沈閻王莫屬。
“咕咕咕。”夜鶯開始哼着曲兒的飛過。
蕭菁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夜風微涼,還有一些小蟲子時不時的爬來爬去。
她下意識的瞥了一眼那個一看就很舒服的帳篷,小心翼翼的朝着它移了過去。
裡面傳來一陣陣有條不紊的呼吸聲,蕭菁知曉自家隊長應該已經睡下了。
可是拉鍊是從裡面才能打開啊,她單手托腮,拿出小刀謹慎的撥開一點點拉鍊齒子。
“嘶啦。”一聲輕嚀的響動,帳篷被打開。
蕭菁控制着自己的行動,步伐輕緩的靠進去。雖然說帳篷的確有些小,但並不妨礙同時容納兩個人啊。
她心滿意足的躺進去,刻意的縮小着自己的存在感,緊貼着帳篷邊緣。
“我說過了,不要再自以爲我睡着了之後就可以偷偷的爬上我的牀。”男人清冷的聲音從她的後背處響起。
如芒在背,蕭菁忍不住的僵直着身子。
她清了清嗓子,掩嘴咳了咳,“隊長,我覺得我身體有點虛,可能是因爲被毒蛇咬了一口的原因,我很冷,您就讓我躺一躺,我躺會兒就出去。”
“嗯?”滿滿的質疑語氣。
蕭菁再一次咳了咳,“您聽,我嗓子啞了。”
“被魚刺卡喉之後適當性的變音是正常的。”沈晟風一語捅破。
蕭菁翻過身,索性破罐破摔的面朝着他,委屈的翹起嘴角,“隊長,我睡相挺老實的,保證不會半夜偷偷的對你做什麼不軌的行爲。”
沈晟風自上而下的掃視她數眼,“我說過了,男女避嫌。”
“您可以繼續把我當成男人。”蕭菁湊上前,讓他看的更清楚,繼續道:“瞧瞧我,長得多麼男子氣概。”
沈晟風擡起手一指戳開她的腦袋,背對過身,“只此一次,下不爲例。”
“是,隊長。”蕭菁心滿意足的抱住睡袋,閉上雙眼。
空間封閉,她的呼吸聲很靜也很近。
沈晟風轉過身,眼睛直視着帳篷,隨後他側過頭,目光如炬的盯着這安靜熟睡的面容。
也許是先入爲主的思想,越看越覺得這個蕭菁長得挺嬌嫩的。
“……”沈晟風突然目光一聚,急急的移開眼神,他怎麼會有這種不正當的思想?
就算她是女人又怎樣?就算她長得眉清目秀又怎樣?這是自己的小兵,身爲隊長,怎麼可以用好看一詞來形容自己的兵?這是對她的侮辱,也是對自己權威的侮辱!
“隊長,肉好吃。”蕭菁夢囈一句。
沈晟風察覺到有東西在觸碰自己的手,還沒有反應過來,就這麼被她緊緊的抓住,那模樣,還擔心着自己的手會不會被人搶走。
“隊長,真好吃。”蕭菁再次嘟囔一句,吧唧吧唧的繼續啃着肉。
“……”沈晟風抽出自己的手,看着自己被咬了一口的手套,眉頭不受控制的緊皺成川。
蕭菁翻了翻身,抓住睡袋塞進嘴裡,“好吃,真好吃。”
“撲哧。”沈晟風忍俊不禁的失聲一笑。
蕭菁朦朦朧朧的聽見有桀桀桀桀的偷笑聲,睡意惺忪的睜了睜眼。
沈晟風扳着一張臉面無表情的瞪着她。
蕭菁被這雙犀利的眼珠子嚇得一個激靈,忙道:“隊長,您不睡?”
沈晟風沒有回覆,直接閉上雙眼。
蕭菁心有餘悸的背對着他,刻意的往着角落裡移了移,畢竟是男女同處一室,她必須要保持一點距離,萬一自家隊長睜眼君子,閉眼禽1獸,自己不就危險了嗎?
“你在害怕?”
突然響起的聲音驚得蕭菁一個寒噤,她忙不迭的搖頭,“沒有,我只是想着讓您的空間大一點。”
沈晟風脫下手套,露出自己手指上那兩顆清楚的牙印。
蕭菁不明他此舉何意,舔着臉,露出一嘴的大白牙,恭維道:“隊長的手真好看,白白淨淨的。”
“這是你咬的。”沈晟風戳開她的腦袋,“我覺得很有必要跟你分開,出去。”
“隊長。”蕭菁一把抱住準備拉開帳篷的沈晟風的手,放緩着聲音,“隊長,您是不是看錯了,我沒事咬您做什麼?”
“不出去?”
蕭菁死死的拽着他的手,就怕他一個想不通把自己給丟出去。
沈晟風站起身,剛一動,身體被用力一扯,他霎時失去平衡,身體往前一撲。
蕭菁本打算扶住他,卻不料一抱,順着他傾倒的方向一同跌下。
“嘭。”她的脣完美的貼在了他的臉上。
“……”
“……”
尷尬,死寂,有夜行的鳥兒撲騰着翅膀一不小心撞在了樹上。
------題外話------
愛就一個字,我只說一次,我愛你們,每一天都棒棒噠。